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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钱庄

永昌十二年,陈雪与龚毅十岁。

时间并未冲淡末世的阴霾,反而如墨汁滴入清水,在北境这片土地上洇染开更深沉的污浊。

流民像溃堤的蚁群,冲击着临渊城日益森严的城门。粮价一日三涨,街头巷尾的窃窃私语裹挟着恐慌与戾气。

靖北王府与镇北将军府的联姻,在这风雨飘摇中,似乎成了某种令人心照不宣的“定海神针”,双方府邸的往来愈发密切。

靖北王府的暖阁依旧熏香袅袅,却驱不散陈雪心头的寒意。她端坐案前,纤细的手指拨弄着算盘,核对着上月绸缎庄的账目。

阿岁安静地侍立一旁,已褪去当年的怯懦,眉眼间多了几分沉稳与机敏。

她如今是陈雪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掌管着暖阁一应事务,更是陈雪在王府内宅最锐利的眼睛和耳朵。

“郡主,”

阿岁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王妃……王妃今日的燕窝羹,味道似乎有些不对。奴婢尝了一口试温,舌尖微微发麻。”

陈雪拨动算珠的手指猛地一顿,眼神瞬间锐利如冰锥。她母亲柳氏,如今的靖北王妃,是她在这冰冷王府中唯一的软肋,也是她必须守护的净土!

“羹呢?”陈雪的声音冷得掉渣。

“奴婢借口说凉了,端去小厨房温着,没让王妃入口。”

阿岁快速回道,“送羹来的,是李姨娘院里的二等丫鬟彩屏。彩屏近来和王妃院里负责采买的王嬷嬷走得很近,而王嬷嬷……上个月她儿子在赌坊欠了一大笔债,突然就还清了。”

线索像毒蛇一样在陈雪脑中串联。李姨娘!那个育有庶长子陈烁、仗着儿子觊觎王妃之位、视她们母女为眼中钉的毒妇!竟敢把手伸向母亲?!

愤怒如同岩浆在胸腔奔涌,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烧穿。

但前世历史学者的冷静和这十年王府倾轧中磨砺出的城府,死死压住了这股冲动。

直接闹开?李姨娘必然抵赖,一个丫鬟顶罪了事,反而打草惊蛇。

她要的,不是一时痛快,是彻底斩断这只毒手,更要借此事,撬动更大的权柄!

母亲是她的逆鳞,触碰者,必须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同时……要成为她向上攀爬的垫脚石。

“阿岁,”

陈雪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金石般的冷硬,“你做得很好。现在,听清楚:

第一,那碗羹原封不动,悄悄送去给秦大夫(王府供奉的老大夫,欠陈雪一个大人情),就说我‘偶然’发现,请他务必验出里面加了什么‘好东西’,但别声张。

第二,盯死彩屏和王嬷嬷,她们见了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要知道。

第三……”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让绸缎庄的刘掌柜,立刻去查王嬷嬷儿子还赌债的钱,源头是哪家钱庄、哪个户头!要快,要隐秘!”

“是!”阿岁领命,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

陈雪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指尖掐入掌心,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防御的五岁稚童了。

十年绸缎庄的经营,让她有自己的人脉和银钱,更有阿岁这把淬炼过的匕首。

这一次,她要让父亲陈戍看看,他眼中那个“聪慧懂事”的女儿,不仅会算账,更能在这吃人的深宅里,掀起惊涛骇浪!

与此同时,镇北将军府的演武场,气氛肃杀。

十岁的龚毅身量拔高了不少,虽仍显单薄,但站姿如松,眼神沉静地注视着校场中央。

那里,两名精壮的亲兵正演练着一种改良过的合击阵型,动作迅捷,攻防一体,引得围观的将官们频频点头。

龚振捋着短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目光落在身旁的次子龚毅身上:“这‘两仪锥锋阵’,是你琢磨出来的?”他的语气带着考校,也有一丝探究。近一年来,这个次子在军务上展现出的洞察力和奇思妙想,越来越让他无法忽视。

“回父亲,”

龚毅拱手,声音清朗,

“孩儿观军中常用‘雁行阵’破骑,虽有效,但变阵稍缓,侧翼易被胡人轻骑穿插。故结合《武经总要》中‘锥矢’之意与步卒小配合,稍作改动。

核心在于持盾者与持矛者的距离和角度,以及后侧短刀手的补位时机。

孩儿让阿年配合几位叔叔演练过多次,微调了步幅和呼喝口令的节奏。”

他条理清晰,将改进思路、实验过程娓娓道来,既无炫耀,也无怯懦,只有一种科研人员般的严谨务实。

阿年如同龚毅的影子,沉默地侍立在不远处。

他已褪去当年流民营地的野性,身形挺拔,眼神内敛而锐利,一身利落的短打劲装,腰间悬着龚毅为他特制的精钢短匕。

他是龚毅在将军府最信任的臂膀,负责传递命令、记录数据、甚至参与一些不为人知的“小实验”。

龚振听着儿子的分析,看着校场上明显提升了效率的阵型,心中震动不小。这绝非纸上谈兵!

他深知战场瞬息万变,一点点的效率提升,可能就关乎一群儿郎的性命。

“嗯,有些道理。”

他沉声道,“兵械司新到了一批弩机,据说机括有些滞涩,射程不稳。你既有此巧思,明日随为父去看看,能否找出症结。”

“是,父亲!”龚毅心头一跳,面上却依旧沉稳。

兵械司!

他终于接触到了军务中更核心的领域!

改良阵型只是敲门砖,弩机这种技术装备,才是他前世科技知识最能发挥所长的地方!

这无疑是他积累实力、获取父亲更深信任的关键一步。

机会!

改良弩机是第一步。

他脑中瞬间闪过前世关于材料力学、机械原理的知识碎片。

他需要阿年去通知他秘密网络中的“小铁匠”(一个在铁匠铺偷师、有天赋的少年),准备一些简易的测量工具和可能用到的替代材料。

同时,这也是一个绝佳的掩护——在检修弩机的名义下,他可以更深入地了解将军府武备的储备、质量和生产流程,为未来可能的“自保”甚至“布局”积累至关重要的数据。

秦大夫的验毒结果如同惊雷,炸响在靖北王陈戍的书房。

“王爷!”

秦大夫面色惨白,捧着一个锦盒,里面是那碗燕窝羹的残渣和一份详细的验毒文书,

“此羹中混入了极其微量的‘千机引’!此毒无色无味,性极阴寒,短期少量服用,只会令人精神倦怠,气血渐亏,状若体虚风寒。

但若长期服用……不出半年,必会心脉枯竭而亡!下毒之人……心思歹毒,是要……是要王妃娘娘的命啊!”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喊出来的。

“砰!”陈戍一掌拍在紫檀书案上,坚硬的桌面竟被拍出一道裂痕!他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眼中是滔天的怒火与后怕!柳氏,他的王妃,他虽谈不上情深似海,但也是敬重的发妻,更是维系他与某些江南士族纽带的关键人物!竟有人敢在他的王府,对他的王妃下如此阴毒之手?!

“查!给本王彻查!掘地三尺也要把幕后之人挖出来!”陈戍的咆哮震得书房梁柱都在颤抖。

早已等候在外的陈雪,适时地“闻讯赶来”,小脸苍白,眼中含泪,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她扑通一声跪在父亲面前,双手呈上另一份厚厚的卷宗。

“父王!”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女儿……女儿得知母亲身体不适,心中忧惧,便……便自作主张,私下请绸缎庄的刘掌柜,动用了一些……一些自己的体己银子,顺着那送羹的丫鬟查了查……这是女儿查到的所有证据!

请父王为母亲做主!”

她将卷宗高高举起,里面详细记录了彩屏与王嬷嬷的异常往来、王嬷嬷儿子赌债的异常清偿(源头直指李姨娘一个远房表亲名下的钱庄户头)、甚至还有李姨娘院中近期频繁购买一些特殊药材(与千机引辅料相关)的记录!条条铁证,环环相扣!

陈戍一把抓过卷宗,越看脸色越沉,最后已是黑如锅底。他猛地抬头,看向跪在地上、身形单薄却眼神倔强的女儿。

那眼神里有恐惧,有悲伤,但更有一种洞悉一切后的冷静与决绝!

这真的是他那个只知道写字画画、偶尔撒撒娇的十岁女儿吗?这份心机,这份手段,这份在母亲遇险时爆发出的狠厉与缜密……简直让他心惊!

“雪儿……”陈戍的声音复杂难辨,有震惊,有审视,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父王!”陈雪重重叩首,额头触地,

“女儿僭越,擅自探查,甘受责罚!但母亲危在旦夕,女儿……女儿实在无法坐视!求父王明鉴,严惩恶徒,还母亲一个公道!”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将“孝心”与“护母心切”的大旗高高举起,堵住了陈戍任何可能的苛责。

陈戍沉默良久,书房内死寂一片。他看着女儿倔强的背影,又看看手中那厚实的、足以将李姨娘钉死的罪证卷宗。最终,他长长地、带着一丝疲惫地叹了口气。

“你……做得很好。”他声音低沉,“起来吧。”

李姨娘与其子陈烁被雷霆处置。李姨娘被褫夺一切封号,灌下哑药,打入王府最阴冷偏僻的佛堂,终身囚禁。

陈烁虽未直接参与,但因生母之罪,被剥夺了世子候选资格,打发到最偏远苦寒的田庄“思过”。

王嬷嬷被杖毙,彩屏及一干相关人等尽数发卖。靖北王府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清洗。

尘埃落定后,陈戍单独召见了陈雪。

“雪儿,”陈戍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的女儿,眼神复杂,“此次……你立了大功,护住了你母亲。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陈雪垂眸,恭敬道:“女儿身为郡主,护佑母亲乃天经地义,不敢求赏。只是……”

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此次风波,虽恶徒伏诛,但王府内务管理之疏漏,亦暴露无遗。

母亲受此惊吓,心力交瘁,恐难再如从前般操劳。女儿不才,愿为父王分忧,替母亲暂管……城西的‘青禾庄’与‘栖霞庄’两处田庄庶务,一则让母亲安心静养,二则……女儿也想借此历练,不负父王期望。”

她的要求清晰明确——要田庄!而且是两处靠近临渊城、产出颇丰的大田庄!这远比一个绸缎庄重要得多,是真正的根基产业!

陈戍瞳孔微缩。他没想到女儿胃口这么大,更没想到她如此精准地抓住了这个机会索要实权。

拒绝?

她刚立下大功,护母心切,理由冠冕堂皇。而且……经此一事,他也确实需要重新审视这个女儿的价值和能力。

一个既有心机手段,又有孝心(至少表面如此),还能替他看顾产业(甚至可能带来惊喜)的女儿……或许,是颗有用的棋子。

“……准了。”陈戍最终缓缓点头,“即日起,青禾、栖霞二庄,由你暂代掌理。一应管事,听你调遣。若有难处,可来禀报。”

“谢父王恩典!”陈雪深深拜下,掩在袖中的手,激动得微微颤抖。

田庄!这意味着更稳定的财源,更广阔的活动空间(田庄流民多,便于隐藏人手和物资),以及……真正属于她的、独立于王府的力量根基!

靖北王府的腥风血雨,也传到了镇北将军府。

龚毅在演武场角落的器械库找到陈雪时(借口讨论弩机改良),她正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研究着一张刚从青禾庄旧库房里“清理”出来的、残破不堪的皮制地图。

“你没事吧?”龚毅低声问,目光扫过陈雪略显疲惫但眼神晶亮的脸。

“没事。”陈雪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毒瘤已除,还得了两块肥肉。”她将地图小心地摊开在旁边的木箱上,指着地图边缘一处模糊的、用暗红色颜料标记的山脉轮廓,“看这里。”

龚毅凑近,瞳孔骤然收缩!在那山脉轮廓的某个不起眼的褶皱处,赫然刻着一个他极其熟悉的符号——一个扭曲变形,但绝对属于阿拉伯数字体系的“7”!与之前流民黑市那块石头上的符号,如出一辙!

“地图是前朝永昌初年绘制的,标注的是北境与胡人草原的交界区域。”陈雪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这个‘7’,位置偏僻,像是后来添加上去的。结合你之前得到的石头……龚毅,这绝不是巧合!古墓、窑厂、战场、地图……这些符号像路标一样,指向某个被刻意抹去的秘密!”

龚毅的手指抚过那个冰冷的符号,沉声道:“方向更明确了。北境战场,尤其是地图标记的这片区域,是重点。但探查那里,需要真正的精锐和更大的掩护。阿年他们……”他摇摇头,“还不够。”

“我知道。”陈雪收起地图,

“所以田庄来得正是时候。青禾庄靠近那片区域边缘,我会以巡视田庄、安抚流民的名义,慢慢往那边渗透人手。你那边呢?弩机如何?”

“机括问题找到了,是淬火工艺不稳定导致金属疲劳。”

龚毅快速说道,“给了几个改良建议,父亲很满意。

我争取到了参与后续新弩试制和部分军械维护的权限。这是个突破口,可以接触到工匠,也能更清楚军备家底。另外……”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父亲似乎……对我和你的婚约,有了些别的想法。”

陈雪挑眉:“哦?”

“母亲私下告诉我,”

龚毅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王妃娘娘这次受惊后,似乎……对这场亲事有了顾虑。觉得我龚家虽是将门,但终究是臣子,王府风波诡谲,怕你嫁过来……未必安稳。”他看向陈雪,“王妃娘娘,是真心疼你。”

陈雪沉默片刻,想起母亲病榻上担忧的眼神,心头微涩。

她当然知道母亲是真心为她打算。

但在乱世,在靖北王府,所谓的“安稳”本就是奢望。龚毅的将军府身份和他展现出的能力,反而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最可靠的盟友和跳板。

“婚约是丝线,也是铠甲。”

陈雪重新抬起头,眼神坚定,

“现在,它对我们还有用。至于以后……”她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等我们有了足够的力量,能在这乱世真正站稳脚跟时,才有资格谈‘安稳’二字。母亲那里,我会去安抚。”

龚毅点点头,没有多言。两人都清楚,这场始于利益的婚约,在共同经历了王府的刀光剑影和不断加深的同盟后,早已掺杂了更复杂的东西。

信任、依赖、共同的秘密和目标……这些东西,在乱世中,远比虚无缥缈的“安稳”更珍贵,也更沉重。

青禾庄的管事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姓赵。看着眼前这位年仅十岁、却带着一种无形威压的小郡主,他恭敬地垂着头,心中却满是惊疑。

“赵管事,”陈雪的声音带着孩童的清脆,却不容置疑,“庄子里收容的那些流民,挑些身强力壮、手脚勤快、家世清白的,单独划一片地安置。告诉他们,只要肯下力气,按我的法子种地,庄子管他们一家老小吃饱,年底还有余粮可分。”

“是,郡主。”赵管事连忙应道。

“另外,”陈雪指了指侍立一旁的阿岁,“这是阿岁。以后庄子上有什么要紧事,或者需要往王府递什么消息,直接找她。她的话,就是我的话。”

阿岁上前一步,对着赵管事微微屈膝,神色平静:“赵管事,有劳了。”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哥哥身后的小女孩,而是郡主在田庄的代言人。

赵管事心头一凛,连忙回礼:“不敢不敢,听凭郡主和阿岁姑娘吩咐。” 他看着阿岁沉静的眼神,隐隐感觉,这平静的田庄,怕是要掀起波澜了。

与此同时,镇北将军府的兵器作坊内,炉火熊熊。

龚毅穿着一身特制的皮围裙,在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工匠身边,专注地调试着一架改良后的弩机机簧。

阿年如同最忠诚的护卫,站在稍远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手中拿着炭笔和本子,随时准备记录龚毅需要的任何数据。

汗水从龚毅额角滑落,滴在滚烫的铁砧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转瞬即逝。

暗渠已然凿通,水流正悄然汇聚,只待时机,便要奔涌而出,冲刷这腐朽的末世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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