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嘉泽揉了揉发酸发胀的脑门,强撑着精神站起来,“玉安,这云郎君真不好对付,喝了这么多酒,都套不出什么话。”
“知道他是随州人,便从这条线索去查一查他。”裴扬雨沉思道:“不过,他这随州人的身份倒未必是真的,若是循着这条线索查,也未必能查出什么。或许是我多虑了,也许他原本便是个清清白白的好人。”
应嘉泽喝了一口茶冲下喉咙翻起的酒味,摇头道:“这人看上去温和文弱,却像是话外有话。无论问什么,他总能巧妙化解,还能将火引到我们头上,若是行商之人,能有这样的伶牙俐齿倒也是不奇怪。”
“兰影前些时候去查,也查不出他的底细。只是问过城中几个收购药材的药铺,都与他有过药材的交易。在这些商户口中,也称他姓云,与我们所知大差不差。”
裴扬雨两指转了转手中的酒杯,忽而又将酒杯扣在桌上,“许真是我们多心了,若是对他心存疑虑,日后与他接触小心些便是。”
应嘉泽点点头又道:“方才我在席上看到,他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温娘子身上,对她好似十分关心,总感觉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比起交你这个棋友,好像更想跟温娘子交朋友。”
“我看你是喝多了,出现幻觉了。”裴扬雨说话的声音顿时冷下去。
“我虽然被酒意所迷,但仍旧心明眼亮。更何况,云郎君就坐在我身侧,他的目光望向何处,在我这里看得清清楚楚。”应嘉泽拍拍他的肩膀,“温娘子生得貌美,也难怪他要多看一眼。”
裴扬雨伸手推开他凑过来的脸,有些嫌弃道:“你嘴里的酒味很重,快些去洗漱安歇,不要在这里说胡话了。”
“承认罢,玉安,你这是吃醋了。我刚刚看得一清二楚,人家云郎君问温娘子一句,你便替温娘子挡一句,显然是不想云郎君接近温娘子。”应嘉泽喝了酒,胆子变壮不少,趁着醉意有意将话挑破。
“你真的醉了。他身份不明,目的不纯,我怎么能允许他贸然接近我的棋子。”裴扬雨俯身轻轻拍了拍温逐月,“醒醒,我们该回家去了。”
“行,你就死鸭子嘴硬,看你能撑到何时。”应嘉泽见他避而不答,心中也有了思量。
温逐月睡眼惺忪,整个人迷迷糊糊地被裴扬雨扶起来,带着向前走,开始闹脾气,“兄长,头好晕,我想睡觉了。不要走路了,好累。”
“活该,叫你不要喝酒了,还在这里逞能。”裴扬雨将披风盖在温逐月身上,依旧扶着她颤颤巍巍向前走。
应嘉泽皱眉看着裴扬雨扶着闹脾气的温逐月走得艰难,于是提议道:“我看她醉得厉害,走路都不稳了,不如你们今夜便在这里安置好了。”
“不必了,富贵迷人眼。”裴扬雨适时开了一个玩笑:“方才进来的时候,她见着你这座的宅子便被迷得走不动路了。若再睡一晚,赖着不走可如何是好。”
应嘉泽冷哼一声:“得了吧,跟你京中的国公府比,我这里是小巫见大巫了。”
“国公,国公府……”温逐月的耳朵很尖,跟着应嘉泽念了一遍。
“他说你身子孱弱,喝一杯酒就倒了,应当道军营里跟他好好学学功夫。”裴扬雨无奈地将温逐月往怀里带,嘴里还轻声抱怨了一句:“我的话不见你听进耳朵里,别人的话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酒的后劲来了,应嘉泽觉得眼前一片眩晕,也再没力气调笑他们二人,招呼侍从扶他回去休息了。
裴扬雨将温逐月扶出大门,兰影见状快步走过来,搭手帮忙扶温逐月上马车。
“好想吐,不要坐马车,马车颠簸不稳,我要自己走回去。”温逐月推开二人,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
裴扬雨扯住她的手臂,耐心道:“走回去很远,别闹脾气了,快些上马车。”
“我不要,我就要自己回去。”温逐月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开裴扬雨的手,径直往前走。
裴扬雨跟上温逐月虚浮的脚步,一下便扛起她,打算将她往马车里塞。
“唔……我想吐。”温逐月突然被抱起,胸口更闷闷的难受。
裴扬雨没了办法,只能放下她,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背,教训了她一句:“我早便让你不要喝了,你偏不听我的,你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吗?还要逞强,现下不舒服是自找的。”
“我们不是兄妹吗?怎的你酒量这么好,偏生得我酒量那么差。”温逐月接过裴扬雨递来的帕子,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是抬头看见几个人影叠在一处,不由得笑出声,嘟囔了一句:“兄长,眼前有好多个兄长,可是看起来都凶巴巴的,我不喜欢。”
裴扬雨的脸僵了僵,深叹一口气,“好了,乖,别闹了,现下闹够了罢,我们该回家了。”
“我不要,我要自己走回去。我人闷闷的头又晕晕的,坐马车会吐。我要走一阵缓缓,不需要你管我。”温逐月虽然醉了,可说话还是很清晰。
“你走都走不稳,怎么回去?”裴扬雨稍稍松开手,温逐月便绊了一脚。
裴扬雨眼疾手快,将她捞回来,“算了,我背你。”
一旁的兰影看得瞪大了眼睛,上前道:“主君,要不还是我来背吧。”
“不用了,你命车夫将马车驱向前面歇脚的亭子那候着。让她先缓缓,我再慢慢走上来。这路不远,我走两步当消食了。”裴扬雨将温逐月的手搭在肩膀上,用力将人向上一带,温逐月的脑袋便老老实实地趴在他的左肩。
兰影领命,转身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向前赶。
温逐月的呼吸均匀地洒在裴扬雨的脖颈,他才走了一段路便觉得脖颈痒痒的,心也痒痒的,他偏头躲了躲,方才觉得好受一些。
“兄长,我幼时你也这样背我回家吗?”温逐月趴在裴扬雨肩膀上,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双手环住他的肩膀,收得更紧。
“别说话,你说一句,我又要回一句,走起路来很是费力。”裴扬雨脖颈处的皮肤被温逐月烫得发热,开始后悔方才冲动之下提议背她走一段路了。
“兄长,你好弱,你才该跟着应将军一道,在军营里好好练练。”温逐月歪着头往他肩上一靠,说话的声音酥酥麻麻的,好像要透过肩背渗入裴扬雨的血液里。
裴扬雨一时语塞,只觉得后背跟双肩被温逐月的体温烫得发热,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温逐月抬起头,眼睛亮亮地望着四周移动的树木,轻声道:“兄长,你知道吗?你这个人最是面冷心热。虽然有时候不讲人情,但却实打实地帮了我不少。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你这样的性子,恐会吓坏其他小娘子。”
“若你能笑一笑,那便会好些,以你的才貌气度,娶妻不成问题。你知道,我虽然有些坏脾气,但也不是难相处的人,日后若是嫂嫂进门了,我定然会像敬爱你一样敬爱她。”
“敬爱?”裴扬雨的心蓦然被刺了一下,可他说不上来原因,只是连声音都在颤抖,“你对我,只有敬爱之情吗?”
“你与我是兄妹,我对你自然只有兄妹之情。兄长你莫不是糊涂了?”温逐月双眼弯弯笑他,“除了敬爱之外,当然也有喜欢之意。”
“喜欢?你喜欢我?”裴扬雨顿觉心花怒放,走路的步子也慢了下来。
“兄长是个极好的人,值得世上所有人的喜欢,我自然也不例外。”温逐月虽有醉意,话却说得很明白。她口中的喜欢,不过是在这一层兄妹关系上多了一点锦上添花的接纳和欣赏。
裴扬雨的头垂下去,知道她酒意未解,最易吐露真心话,追问了一句:“若是我没你想得这么好,你还会喜欢我吗?若是事出有因,有事隐瞒你,你会恨我吗?”
“兄长怎么样都是最好的,即便生意做不成,去做个对弈高手也能闯出一番名堂。倘若家道有一日中落了,只要有我一口粥喝,怎样都行,我不会记恨兄长的。”
“更何况,我还是一块做生意的好料子,不会让家里的生意败落的。”温逐月的脸颊轻轻擦过他的肩膀,不假思索便说出这样一番话,很是真诚。
“若是我骗了你,你会当如何?”裴扬雨的眸光慢慢暗下去,脚步也停下来,静心听她的回答。
温逐月睁大了眼睛,趴在裴扬雨的身上认真思考着,“骗我?兄长骗我,应当也有自己的难处。我知道了,顶多生气闹几日,便没事了。”
“真的吗?”裴扬雨像是得到了一声很珍重的首肯,扭头又确认了一次。
“自然是真的。”
温逐月的手掌覆在裴扬雨的脸上,“兄长今日好奇怪,你的酒量比我好,脸又没有热。怎得问这么些奇怪的问题?我们是兄妹,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你不必过于顾忌我。无论你做什么,应当都是有道理的,我会相信你的,你无需在我面前这般谨慎。”
“若真有那一日,希望你真的能原谅我。”裴扬雨闭上眼睛,贴在温逐月暖和柔软的手心里,最后又无奈苦笑一声。
“兄长,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温逐月凑到裴扬雨的耳边,声音忽而变小。
“嗯?”裴扬雨背着她,继续向前走着。
“我觉得,云郎君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温逐月顿了顿,“越是跟他接触,我便觉得他越熟悉可亲,就跟我同你一样。”
“那是你的错觉。”裴扬雨咬着牙,给温逐月泼了一桶冷水,“你日后少接近他,即便他跟你搭话也不准回他。”
温逐月不解地问:“为什么?你不是很欣赏云郎君吗?我与他接触有何不妥?”
裴扬雨冷冷道:“因为我同云郎君讲过,我们家要找的是身世清白的读书人。他听懂了我的话,还凑上来,这不是别有用心是什么?”
“兄长,你真的很奇怪,说的话我听不懂。”温逐月说话费了不少精神,很快又趴在裴扬雨的肩上睡着了。
裴扬雨看见不远处停着的马车,私心想着,这段路若是能再长一些便好了。
裴扬雨:当事人的心情就是十分复杂。
温逐月:我什么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背抱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