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应霍尔顿的邀约,兰斯洛特陪他去图书馆还书,这种像小的时候不管去哪都要别人陪着的相似感让他觉得有些怪异。
当他看见霍尔顿的桌子上整整两大摞书的时候才明白。
因为只一个人根本拿不了那么多书!
兰斯洛特抱着一大摞书和霍尔顿并肩走着。
“真不好意思,我每次去图书馆都是借五六本书,想着到时候一起还,结果就变成现在这样了。”霍尔顿带着歉意说道。
“不......没关系......”
虽然真的太重了。
“你看那么多书是在研究什么?”
兰斯洛特想用闲聊转移注意力,尽可能忽略掉手臂的酸痛。
“对啊。”旁边的人回答。
霍尔顿只是表达了肯定,却没有说自己在研究什么。
兰斯洛特回想了一下他一眼掠过的那些书里种类繁多,各个领域都有,根本不像是钻研一个问题的样子。
他感觉霍尔顿的声音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其实我是在借助别的东西研究经书。”
“经书?”兰斯洛特不明白,物理、数学也能和那些扯上关系吗?
他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前几天莫雷德的话从脑海里浮现出来。
他说,离霍尔顿远点。
“嗯。”旁边的人回了个鼻音就不再说了。
“好吧。”兰斯洛特心里觉得怪异,但也不再多问。
他把书留在还书的柜台上,霍尔顿自己一本本登记归还,他则先进了藏书区。
兰斯洛特对深奥艰涩的学术著作和看得人云里雾里的宗教有关书作并不感兴趣,他找到了图书馆唯一一列摆放着小说类作品的书架。
随便选了一本,书名是两个人名——《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
他想着今天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找了个没人的偏僻角落坐下看会儿书。
这本书讲述的是一个爱情悲剧。
英格兰骑士特里斯坦与爱尔兰公主伊索尔德因政治联姻而被迫分离,但两人依然无法放下彼此,秘密相爱,最终因无法抗拒的命运而双双殉情。
命运......吗?
真是令人唏嘘。
兰斯洛特把书放回书架远处,看完这本书已经是黄昏了,太阳西沉。
霍尔顿也不知道去哪了,可能没找到他自己就走了。
兰斯洛特用了晚餐,回去的路上想着应该尽快把斗篷还回去。
回了住所,打开衣柜,斗篷整整齐齐的摆着,这件羊绒斗篷漂亮又昂贵,跟简陋的衣柜和房间都显得格格不入。
兰斯洛特抚摸着它,又仔细地看了看那枚镶着红宝石的凯尔特式胸针,有些不舍。
他拿了块普通的白棉布把这件斗篷包好,现在天还没暗,外面走动的人不少,大大咧咧地拿着这件斗篷太引人注目,兰斯洛特怕带来麻烦。
虽然他很想在夜深的时候再去教堂,说不定能见到弗拉维乌斯,但是由于上次的惨痛教训,目前没这个胆子。
抱着白布包裹到了教堂,他走上楼,打开右边第六间房间的门。
他没在这个时间点来过这里,转头望着回廊的对面,有人从房间里出来,那间才是真的告解室。
轻轻合上门,他小心叫了声:“......弗拉维乌斯”
没有回应,果然不在这。
兰斯洛特悄悄叹口气,取出包好的羊绒斗篷,放在椅子上,等弗拉维乌斯一进来就能注意到。
他想了想,从修士服的口袋里翻出一本小册子,上面印的是经文,翻了翻,最后撕下来最后一页,拿笔写下几句话。
当他关上门的时候,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兰斯洛特修士,这间房间是不允许进入的。”
爱梅达正从转角的地方走来,看到他手放在门把手上,出声提醒。
兰斯洛特心里一慌,表面上依旧镇定地说:“抱歉,我以为这里是告解室。”
“告解室在另一边。”爱梅达摇摇头说。
“之前院长和副院长都强调过所有修士和修女都不得进入这间房间。”爱梅达看了看关上的门,“下次注意了。”
“多谢。”
兰斯洛特心里却是想着,你们不能进,但是我可以。
弗拉维乌斯没有阻止他进来,那就是默认允许了。
目送爱梅达走开,兰斯洛特也走了另一边的楼梯下楼。
回去以后,他趁着现在盥洗室人少就先去洗澡。
平日里他总是等到很晚,人少了才去洗。
拿着换洗衣物和肥皂,浴室里空荡荡的没声音,但他还是走进了最后一个隔间。
脱掉里面的衬衣,露出衣服清瘦的身体,不是健康的瘦,突出的锁骨,细细的腰,隐约可见的肋骨,全然不符合他的年龄的纤瘦体格。
但兰斯洛特并不是因为这个而不愿意露出自己的身体,而是因为他的背后,布满了骇人的伤疤。
烫伤的,褪不掉的淤青的,最多的还是一道道鞭笞的痕迹,留下一条条凸起的疤痕。
这是他自小就经受的,直到进了修道院才算彻底停止。
这些疤痕会留在他身上一辈子。
他是家里的次子,上面有个哥哥,有了继承家业的大儿子,自己对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庭就是累赘。
他的父亲虽然有个骑士的名号,但是早已落魄,他出生在父母感情发生破裂的时候,父母两人都不爱他。
本来他在家的地位只是无足轻重,就像养条狗似的只给口饭吃,碰上父亲喝酒了发疯或者心情不好就被拿来出气。
对兰斯洛特来说,最为黑暗的时光是从母亲偷情败露开始的。
“婊子!烂货!”父亲扯着母亲的头发把她拖拽到门口,狠狠打了几个巴掌又朝母亲的脸吐了几口唾沫。
他抽出腰间的皮带,面目狰狞,扭曲的眉毛和嘴唇。
母亲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挨着一下又一下的皮带抽打,衣服被撕烂,躺在门口,大庭广众下,赤身**。
她不哭也不叫,只扯着嘴,好像在冷笑似的,那双和他一样棕色的在情人面前妩媚多情的眸子,冷漠地,空洞地睁着。
她好像一点不在乎,被那么多人围观着,好像一点女人该有的羞耻心也不存在,父亲打累了一转头回了客厅。
年幼的兰斯洛特只是和哥哥一起待在二楼的窗户那里看了全过程,两个孩子一句话都没说,母亲仰躺着,那双棕色的眼睛应当是看到了他们。
在父亲一声声咒骂和鞭打下,兰斯洛特似乎还看到母亲弯了弯嘴角朝他们笑着,那**的,白皙的,美丽的身体都是紫红乌青和伤口、血迹。
等这场羞辱和惩罚结束,围观的人都散去,母亲爬了起来,捡起地上的撕碎的衣服吧,捧着这堆碎布推开家门,哪怕她身着无缕,姿态依旧那么端庄优雅,依旧是那么的美丽。
这场闹剧过后,一切照常继续了,父亲依旧每日出去鬼混,母亲依旧待在家里做着家务,缝衣服,做刺绣。
直到有一天,她做好了两套衣服,一大一小,把年幼的兰斯洛特和哥哥叫到跟前来,让他们试试新衣服。
然后这个美丽的女人,摸了摸他们的头发,理了理他们新换上的衣服袖口。
她对着她的两个孩子笑着说:
“我不爱你们任何一个。”
哥哥突然歇斯底里般地尖叫起来。
母亲拢了拢披肩,打开门,外面是她年轻的情人。
门关上了,母亲再也没回来。
年幼的兰斯洛特耳边既是哥哥疯了般的尖叫声,又是母亲轻轻关上门的声音。
他只觉得太吵了。
也许是因为他长得和母亲太像,也许是因为哥哥是继承人,而自己根本没什么用,父亲的怨恨、暴虐,在母亲走后统统发泄在了他的身上。
一直到16岁成年,他被扔到了修道院。
兰斯洛特闭着眼,仰头冲着头发和身体,水流沿着他背后蜿蜒的伤疤流下。
他洗得有点久了,接了捧凉水往脸上拍,清醒了不少,把思绪从回忆里抽出来,拧上水龙头,拿毛巾擦干身上的水,套上宽松的衬衣。
他迄今为止的人生都是灰调的色彩,让他窒息,逼着他死亡,但他偏偏梗着脖子不愿去死。
现在,他有想爱的人了,舍不得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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