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最后出千的竟然是那个胡老赖!”
“我就说赌窟里的鬼都不是好鬼吧,平常咱都跟他们玩不到一块去。”
此时,祁安正像个小跟屁虫般随牧寻众魔离开,并不知道自己在焚仙崖上又多了一个禁止出入的区域。
牧寻走在最前面,是众星捧月,旁魔三三两两,都有自己的好朋魔,只有祁安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最后,显得有点落寞。
他抬头,一眼就是那人的背影。
忍不住开口:“魔尊。”
众魔停下脚步,不约而同地面向他。
李秀才怒道:“你哪来的胆子直呼尊讳?竟敢不加上‘大人’?一点规矩都没有!”
祁安喏嚅了一下嘴,低声道:“魔尊大人。”
牧寻看他:“什么事?”
一看祁安的表情,牧寻就觉得有点熟悉,感觉下一秒此人嘴里又要迸出那句‘你真是个大善人’的话了。祁安第一次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高兴了三天,第二次说这句话,他郁闷了三天,此时此刻,如果破尘仙尊再给他发善人卡,他不知自己要作何感想。
实在是不想再听了。
于是魔尊大人先发制人:“如果还是那套大善人的说辞,你就可以闭上嘴了,我想应该跟你说明白,我不是那种很好心的魔吧?”
祁安张开的嘴复又闭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秀才道:“尊上,祁安这次在浣衣窟洗坏了您五十六条裤子,有百草园的前例,我认为此人是一个非常危险,对魔有重大杀伤性的人,当以特级凶犯论处。”
牧寻眼眸微眯:“你有何高见?”
李秀才不愧为魔域识领导第一鬼,当即奉上一招美计。
“属下认为——”李秀才笑里藏□□:“鉴于祁安欠魔族百万金,且是**凡胎,就算日夜不休劳作十辈子也偿不清,应当给他签生死契。”
‘生死契’三个字一出,群魔齐刷刷倒吸一口凉气,牧寻‘啊’了一声,说:“会不会有点太狠了?”
祁安问:“生死契是什么?”
祝驹好心同他解释道:“生前为奴,死后为役,即你死后化为鬼,还需以鬼身在魔域干满九世,九世之后,方可投胎。”
祁安瞳孔骤缩,整个人如风中残烛般抖了一抖,再次开口时,话音已经带上沙哑:“……如果我不签呢?”
群魔又齐刷刷地抽气。
上一个不签的魔是什么下场?
牧寻凝神想了想,哦,想起来了,那时他狂霸酷炫拽地道:“抽了他的魂,关在锁魂笼里,找个劳死鬼塞进他的肉身,让他看着肉身工作,干满九百年再放出来。”
祁安听完后,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忐忑道:“魔尊大人,九世为役,未免苛绝,还有再商量的余地吗?比如换种方式还债?”
看着祁安为难的样子,牧寻的心情一下变得很好,若说前面生死契是李秀才的一句阴狠玩笑,他却真当回事琢磨起来:他虽然放着祁安在焚仙崖生活,但确实还没有一纸契约来证明两个人的关系,要是真签了这玩意,再用法力作证,就算祁安日后回剑宗不认焚仙崖这一段过往,他也有证据以示众仙,叫祁安丑态百出。
牧寻越想越得意,看着祁安的眼神也变得飞扬起来,乐呵道:“有啊。”
“比如,肉偿。”
“……”
场内忽然陷入死一般地寂静,众魔不语,只是一味地在自家大人和白衣修士的身上交换视线。
祁安眉头紧锁,俨然在天人交战。
牧寻喉头一哽,这话本里的混账台词,他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上一篇看的是什么?好像是《山野恶霸与娇俏剑修》,文笔之粗俗,剧情之狗血,情节之荡气回肠,让我们魔尊大人挑灯夜读了三天——干!看话本太误事了!
“咳,本座的意思是......”牧寻握拳抵唇,正要解释,祁安便打断了他。
“肉偿。”祁安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神情肃穆,盯着牧寻谨慎地问:“是只有你一个,还是大家一起?”
牧寻:“?”
这下不仅是魔尊大人的脸色,周围所有魔的脸色俱是精彩纷呈。
牧寻一整个花容失色,没想到祁安能问出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问题,目瞪口呆了许久,脑袋里不知道浮现出什么样难以描述的画面,傻了。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耳畔染上一层与魔尊气质完全不相干的绯红,语气古怪道:“当然是……大家一起。”
祁安似是认命地叹了口气:“我签。”
牧寻顿时灼心挠肝,心想祁安什么意思,莫非他说只肉偿他一个人,祁安就会答应?
思绪飘飘间,李秀才已经贴心地准备好签契流程,一张泛黄的纸被魔气裹着,摇摇晃晃地飘到了祁安跟前。
而后,是一柄短刀。
祁安沉默接过,刀尖划过掌心,带起一连串血珠。
诸魔眼睁睁地看着那血珠滴在生死契上,滴得纸色愈发鲜艳起来。
契成,那张纸自行飞入牧寻手中,牧寻神情飘忽,抓着契约发呆。
祁安半垂着眼睛,唇角耷拉着,敛不去的委屈失落,整个人看起来苦苦的,道:“那我就先回浣衣窟了,谢谢魔尊大人替我出头。”
牧寻忽地抬手:“等等。”
事情仿佛还有转机,祁安又回望他,目光炯炯。
牧寻想到牺牲的小裤,一番痛色:“那个......你不适合洗衣服,这样吧,以后你别去浣衣窟干了。”
祁安眸中光华骤暗,沉重地道:“哦......那我......该如何......”
没了差事便没了俸禄,没了俸禄何以偿债?
牧寻见他垂头丧气,心下忽生恻隐:要不然随便给他点旧衣服,让他在浣衣窟可劲造得了?
李秀才立即接茬:“禀尊上,魔域大膳房正缺劳力。不如将祁安发配至此,他一个人做事常闯祸,汤婆治下严明,定能好生管教他。”
时也命也,破尘仙尊都能和闯祸二字挂钩了吗?
“是吗?”牧寻想起那老魔婆的脾气——实在算不上好,上回有魔不慎打翻汤锅,直接被扔进沸水里炖了三个时辰,不知祁安去那有没有好果子吃。再一想破尘仙尊十指不沾阳春水,真不知道能做出什么样的吃食来,不过,一个人干活总出岔子,找个厉害角色盯着他总该没问题了吧?
最后他道:“既然汤婆缺人,那你就去魔域大膳房帮工吧。”
祁安就这么领下这份新差事。
..
魔光宝殿。
从赌窟离开后,牧寻回到自己的寝殿,储物囊随手落于案几之上,‘啪嗒’一声,从里面掉出一截桃枝。
暗香盈室,牧寻将它捡起,后知后觉道:“倒是忘了此物,还没给他呢.....”
他从龙吟山回来时,见剑宗桃林如霞,绯云漫卷,心头微动,趁着李青悠不注意,飞去取了一枝桃花。
一路上用法术护着,才让这桃枝仿佛还在枝头一般,桃花灼灼绽放,瓣瓣生辉。
“现在送他会被拒绝吧?”
回想起祁安离开时像条打了霜的茄子,没有好的时机,礼物也不知怎么送出手了。
思来想去,牧寻屈指轻弹,魔气叮铃哐啷地带来玉盆和黑土,将桃枝栽进去。
苍澜剑宗的桃树,十有**都养出了灵性,生出灵智的也不在少数,不过他取的这枝还是个愣头青,半点灵性也无。用魔息折腾了一番,那花骨朵反倒蔫头耷脑,俨然没有初折时鲜艳。
魔尊大人苦恼:“也不知道剑宗的桃花能不能在焚仙崖长出来。”
牧寻指尖拂过嫩苞,眼前恍惚浮现起花瓣落满肩头的日子——
“漱雪君!”
“漱雪君!”
灼华之中,俊美无俦的少年收了剑,玉面如霜地望向来者。
少年牧寻坐在桃树上,翅膀大喇喇地敞着,一手支着脸,笑眼盈盈道:“好巧啊漱雪君,又遇见了,你说咱们这般缘分,是不是天定的?”
祁安眸光未动,拂袖离开。
牧寻在枝头边飞边跟着他:“诶呀,怎么还是这么冷冰冰?莫非你有起床气不成?也是,我每天起这么早,给不了任何人好脸色。漱雪君你吃过饭了没呀?待会咱俩一起去膳房呗,虽然你们家惨得只有白菜,但汤还是可以喝一喝的......欸?你怎么走得比我飞得还快?”
若说天定缘分是笑话,在牧小鸟这里,缘分也可以是魔定的。
但凡多接触祁安便知道,此人生活特别有规律,活像个机器傀儡:卯时起床练剑,辰时去共修院上课,午时小憩不过三刻,申时必面见宗主祁盛阳,而后是处理一堆苍澜剑宗的事物,直至亥时。
当然,漱雪君的作息表之所以暴露得这么彻底,全赖牧寻的两大绝技:一是得天独厚的脸皮,二是锲而不舍的盯梢。
为了跟漱雪君‘偶遇’,牧寻还比以往早起了近两个时辰,从榻上爬起来的时候,灵台疲困,双腿发软,几乎走不了路,全靠翅膀硬撑,宛如一只醉酒的乌鸦。好在进了桃林,如愿看到晨起练剑的漱雪君时,那点疲乏瞬间就清空了,一下子精神抖擞起来。
“你把耳朵封起来干什么?嫌我吵?行啦行啦,我不说话可以了吧。”
“哇,我发现你真的很厉害,即便我这么一个大活魔杵在这里,你也能当做没看到似的,漱雪君,你看我两眼呗?”
“你今儿练什么?还是上次那样,摘桃花吗?”
祁安一句话也没回,一句话也没说,连个眼风都欠奉,旁若无魔地专心练起剑来。
木剑起势间,整片桃林骤然一静。
祁安练剑时为了更精准地掌握灵气,使其收放自如,一般都是用木剑,可即便是粗糙的木剑,在他手中,也如利刃一般泛出剑芒。他凝神望剑,一挥一斩间,似有气流在林中流动,满树桃花簌簌离枝,在剑风裹挟中自成漩涡。
换作旁人早被剑气所伤,牧寻偏跟只花蝴蝶似的,在祁安的剑风里穿来钻去,嘴上还不消停:“漱雪君这招妙啊!”
“这个是不是收得有点急了?”
“诶呦,差点划到我毛——”
祁安这招‘摘桃花’还是牧寻胡诌的招名,至于祁安本人唤它什么——牧寻不得知,也有可能漱雪君从来不给自己的招式起乱七八糟的名号。
牧寻只是觉得剑气能把树上的桃花摘下来,成旋的时候卷起桃花煞是好看,所以起的这名。况且,看似乱红狂舞,待剑收风止,他好奇去捡时,每朵桃花皆是五瓣俱全,蕊心分毫未损——仿佛只是被风轻轻从枝头摘下罢了。
这般举重若轻的功夫,更显祁安剑道之精微。
剑势收尽,满地残红打着旋儿飘落。
祁安纳气归元,眸光清亮如洗,依旧当牧寻是团空气,转身便走。
“欸,漱雪君今日状态不佳啊!”牧寻在他身后嚷嚷:“瞧瞧,这瓣都裂了!”
祁安脚步一顿,额角青筋微跳。
心道桃花要破也是因为这鸟人在旁边叽叽喳喳扰了心神,自己何至于乱了剑气?终是没忍住回眸一瞥。
一回头,恰见牧寻将一朵桃花别在耳旁。
一、二、三、四、五......五朵花瓣正正好好,哪来的破损?
没想到那鬓边簪花的魔族少年唇角一勾,眼尾飞起三分风流:“漱雪君看我这么久?你看我好看不?”
又回共修院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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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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