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衍拎枪上阵，抓起地上换皮骷髅掉落的人皮，大步往前线赶。
“大约、十几年前，异象监察局、设立计划，造启明星。他们，选取孩子、送往低危险区，看谁……活下来。”
阿竹语气平稳，还像平常那样磕磕绊绊，可谢知衍能从他的话里听出一股怒意。
“启明星……原本意为，人类希望。”
“一开始，只是自愿。”
时间紧迫，江祈把机密档案放在一旁，先行阅读顾南清的档案。
【姓名：顾南清】
【性别：男】
……
【2015年，自愿参加启明星计划。】
【2017年1月，确认失踪。】
……
【2020年补充说明:顾南清可能于2017年进入游戏。】
“直到后来、那帮人发现，在危险区能……能够活下来的、进入游戏容易获得罕……罕见的，攻击技能。”
“那样，人类获胜的概率，就能提高。于是……”
谢知衍用力攥着通讯器，“于是异象监察局决定大规模实行启明星计划？”
“对。”
灾厄源海迎来第八波攻势，谢知衍架枪掩护陈野，继续前进。他没有搭话，阿竹的怒意来自启明星，也许阿竹曾是里面的一员。
江祈翻阅档案，没发现到小孩怪的手从门缝里挤进来。
“异象监察局、设有空间转移点。”
阿竹一句话点醒江祈。她放下手中的档案，确认道：“你的意思是，引它们进转移点，让它们和危险区的异端鹬蚌相争。”
“对。”
阿竹肯定的话刚出，江祈才猛然注意到落在身上的阴影。
她的眸中影射怪物的丑陋，小孩怪朝她做了个鬼脸，好像真的在和她玩捉迷藏。
“原来你藏在这里——”
小孩怪伸展着扑去，江祈抓着顾南清的档案闪身，枪口直指怪物。
小孩怪笑得脸部血块抽搐，它脚上踩着那份被它破坏的机密档案。
江祈把视线分向那份档案，紧接着瞳孔一缩。
那份档案的内容只是露了一角出来。
姓名一栏被人划去，旁边贴着的是一张一寸白底的照片。
那张脸和谢知衍非常像，可江祈和谢知衍当过两年队友，她知道那不是谢知衍。
小孩怪的血污染脏档案，一声枪响，江祈抢走那份档案向外逃，用子弹开辟一条道路。
然后，她关闭了通讯器。
*
“队长，油已经准备好了。”
谢知衍看着面前扎着丸子头的江祈，双目有神，带着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勇气。她的气质与现在短发齐肩的江祈截然不同，现在的她更像是经历过磨练，收敛锋芒。
谢知衍不禁回想照片墙上的年份。
灾厄源海，他所处的应该是2023年，现在是2025年，只是两年的时间，就让一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战况激烈，谢知衍收回心神，吩咐道：“顾南业、陈野开路，闻昭负责江祈的安全，江祈跟我行动。”
“是。”
顾南业横扫海面飘浮的海马，闻昭趁机掠走海螺，谢知衍拎着油桶，另一手击落闻昭身后的小怪。
陈野挡在河神面前，挑衅道：“嘿，大块头，我掉东西了。”
河神的影子完全盖住身前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类，好在他智商不高，真的被截停，“你掉的是这个金斧头，还是那个银斧头？”
顾南业讥笑说：“这么傻，我掉的是你的项上人头。”
“杀光这群蝼蚁！”
贪婪的河神恼羞成怒，随即吸收更多的海水，带来更多的怪物，然后慷慨赴死，让体内的怪物随着爆炸冲出来。
海水爆破溅湿军装，陈野抹了抹脸上的水，冷脸吐槽：“河神真不经逗。”
“你们俩别废话了。”闻昭大喊，“快来帮队长和小祈！”
谢知衍领着江祈把油泼洒海面，然后把换皮骷髅掉落的人皮也扔在上面。
海底潜藏的换皮骷髅对人皮有着精准的感知，群体伸着白骨，浮上来。
谢知衍击毙一头海马，对闻昭说：“手雷。”
手雷轰炸海面，油层燃起大火，人皮迅速消耗，夺目的火焰灼烧怪物。
谢知衍从背包拿出祭品中的人皮，将它丢在海上的大火里。
人皮火遇水不灭，截断怪物所有的通路，也截断了河神的运输。
江祈说：“太好了，现在只要解决这点残兵剩将就行了。”
顾南业朝着章鱼怪开了一枪，墨汁喷了一脸，“对啊。”
闻昭说：“待会儿我们就可以下班吃饭了！”
白雪作岸，人皮火在海面燃烧，水面映照着火，将海水烧成橘色，好似日出东升，人类仿佛迎来曙光。
谢知衍默默注视着他们，笑了，一群活宝。
陈野处理完最后一只怪走过来，勾着谢知衍的脖子，“队长，这次吃饭你可得跟大家伙一起啊，不许先行离场，很破坏气氛的。”
“就是啊，修正一小队少了谁都不行。”
“我赞同。”
“你说是不是啊队长。”
四个人把谢知衍围在中间，他有些无奈，却有感到温馨，“是。”
晚餐是由江祈准备的。
陈野见到一桌美食眼前一亮，“我终于不用吃压缩饼干了，天天都能这么吃就好了。”
顾南业戏谑地说：“做梦吧陈野，梦里什么都有的。”
陈野无语：“你什么意思。”
闻昭被逗得拍桌子，哈哈大笑，顺便夸江祈做的饭是真的好吃。
谢知衍拿着筷子准备夹片青菜叶，扫视四人的脸忽然想到了他们的未来。
自己的记忆被动了手脚，来到游戏，江祈也跟着一块进来。
而顾南业成为了旧梦电影院的boss。
那陈野和闻昭呢？
顾南业见他动作停顿：“队长你愣着干嘛，快吃啊，不吃就都被陈野吃光了。”
“放屁！”陈野瞪了眼顾南业，立刻动手框框往谢知衍碗里夹菜，“队长别理他，你多吃点。”
闻昭开了罐果汁，递了过来，谢知衍接住说了谢谢。
江祈佯装责备：“怎么回事啊队长。”
“哈哈不需要道谢。”陈野说，“队长就喜欢瞎客气。”
闻昭踩着桌子举杯，“队里不许喝酒，今天击退异端大功一件，我们干杯。”
“干杯！”
*
【所以呢，黑屏的意义在于钓着140w观众吗？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江祈那边一会看不了一会看得见，呵呵跟我玩恐怖游戏呢。】
【阿竹的直播间一直可以看啊。】
直播间的人气值暴涨，大多是从江祈那边涌过来的。
谢知衍关掉了系统面板，坐在楼顶，呆呆地看向远方。
天还在下雪，海浪缓缓吹上沙滩。海水被异象监察局仪器净化，污染值降到了最小。作为主战场的沙滩经过处理同样干净很多，但还残余一些血迹。
晚餐的时候他尝试过联系身处另一个空间的江祈，没有回应，问过阿竹，但也没联系上江祈。
那四人饭后结队去海边散步，谢知衍一低头就能看见他们。
他没有和修正一小队相处的记忆，但没有陌生的感觉，相处时很自然。
陈野中二地对天呐喊，顾南业笑抽了，江祈和闻昭说陈野是社牛。
然后陈野回过身跟楼上的谢知衍打了个招呼。
谢知衍垂眸，跟他摆了摆手，心里呼叫系统004518。
“怎么了？”系统004518随叫随到，直接站在了他面前。
对方的状态是人形，谢知衍心中萌生些许意外，勾着他联想到上次见面系统004518说的那番话。
——对，但我破例了。
——你不高兴。
谢知衍看着他走过来。
系统004518有着一张和他六七分像的脸。相对而言，系统004518的五官更加锋利，拥有着明显的男性特征，是在人群中看一眼就能让人被吸引到的类型。
这让谢知衍不禁想起小说中那些长得好看的富少爷，成天一副别惹我的样子。
系统004518挑眉反问：“笑什么？”
内心短暂的阴霾都被吹散了，谢知衍叫了他一声，“十八。”
系统004518被他这一声称呼钉住，动也不动，“嗯？”
谢知衍说：“你又破例了。”
系统004518满不在乎地走到他身边，“已经破过例了，再破一次有什么关系。”
谢知衍笑而不语。
系统004518勾起他的长发，“所以呢？是想我了来找我？”
“算是吧。”
谢知衍没有反驳。
系统004518叹了口气，在他看来，谢知衍很好懂，可能也只是他一个人这么认为。他能猜到谢知衍在想什么，“你一点也不诚实。”
谢知衍听见他陈述自己的所思所想。
“你想问修正一小队后来怎么样了，想知道那个世界的修正官和游戏里的修正官有什么联系。”
谢知衍看系统004518的指腹卷着自己的发丝，绕了一圈又一圈，对方也没觉得无聊。
他勾起唇，挑出瑕疵，“还差一条，你没有猜到。”
系统004518抬眸朝他看去，谢知衍在对他笑，而他卷着人家的头发，被这笑容勾了魂。
明明是相似的脸……系统004518讪讪地问：“什么？”
谢知衍谈起条件：“你要先回答我想知道的问题。”
“哦。”
系统004518继续玩谢知衍的长发，“江祈还有顾南业，你都知道。剩下两人……”
时间拉长，言语变得十分犹豫。他其实不想让谢知衍知道，他转头对上谢知衍的眼睛，最后还是说了。
“剩下两人，战死。”
即使有了心里准备，谢知衍还是不可避免的心颤。
下一秒，他的脸就被两只宽大的手夹住，揉搓。系统004518的笑声钻入耳畔，谢知衍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大号玩偶。
系统004518不舍得松开，“好了，我给你讲修正官。”
谢知衍沉下声来，“嗯。”
系统004518仔仔细细地端详他，“人类认为异端是错误的存在，他们想要修正所谓的错误，因此处理异端的公务人员统一命名为修正官。”
“在伪命题里，修正官是维持副本稳定性的存在，但他之所以叫这个名字。”
系统004518顿了顿，嗤笑了声，“是为了讽刺人类，讽刺人类的修正官。”
谢知衍没有说话，系统004518松了手，撑着生锈的铁栏。
“你呢？”
海风是夜晚的温柔，捎着系统004518溪水般的音色。
少年好奇地开口：“你所处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平常都会干些什么。”
谢知衍想了想，然后说：“那个世界是和平的，没有异端，人们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日子安稳平凡，有时候我觉得很单调，很无聊。”
他仰起头，天上没有星星，是乌泱泱的紫黑色。
系统004518就那么安静地听着他说。
“我和一个朋友住在一起，就是庄知乐。我们俩上一所大学，平常我会画画，画梦里梦见的内容，还会煎生煎包吃。”
说到这里，庄知乐说他剩四个生煎包的画面就在脑子里自动放映。
谢知衍说：“哦，我还会剩四个生煎包。”
系统004518不知道在想什么，摸了摸鼻子。
谢知衍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出声说：“还剩下一个问题，我忘了我为什么要留长发了，你能看到我的事情，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系统004518回想起长发留在指间的触觉，眼底泛着悲凉，眨眼即逝。
他像个没事人般抬起头，“不重要，想剪就剪了吧，我帮你。”
剪掉吗？
谢知衍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心间流逝，他没能抓住。片刻，他说，“不剪，先这样。”
“队长。”楼梯上走来青年的身影，是顾南业。
谢知衍用余光瞥向铁栏处，少年已经不见了，系统消息从面板弹出。
【系统004510：好，我先走了，下次见面记得请我吃生煎包^^】
顾南业探头说：“队长，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谢知衍有意转移话题：“没谁，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顾南业没事找事一样压低帽子，“我想请几天假，去一趟南危险区。”
“嗯？”
“听说那边的寺庙很灵……”顾南业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谢知衍知道了他的用意，因为用尽办法找不到哥哥，所以寄希望于神佛。
“去吧。”谢知衍说。
“谢谢队长。”顾南业祝愿道，“队长，希望你也能找到想找的那个人。”
青年的祝愿真挚。
谢知衍刚要开口，世界就好像卡住了，他说不了话，眼睁睁地看着顾南业凭空消失。
“警报警报！”
“位置坐标，灾厄源海。”
“负责编队，修正一小队。”
“特异值浓度过高！特异值浓度过高！请做好作战准备！”
“收到请回复！”
楼顶变得空荡荡，狙击枪，探测器，对讲机摆放在一开始的位置。
世界颠倒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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