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酒店二层，204。
谢知衍盘腿坐在床上，指尖捏着Eunoia的通讯器。Eunoia三人在通讯器里讨论线索，沈朔说这个副本有一个简单暴力的通关方法，但不适用。
江祈问是什么方法。谢知衍平静地说：“杀了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既然无法辨认谁真谁假，只要确认自己能活下来，杀掉其余所有人，就无需辨别真假。
通讯器陷入了一阵死寂，江祈说：“这个方法确实行不通。”
谢知衍顿了下，抬眸看向天花板。一墙之隔，另一个他就在上面。他拥有在场所有记忆中和自己有关的部分，也拥有另一个他现存的记忆。
指腹在通讯器上无意识地摩挲，谢知衍翻身下床，透过房间的镜子看向自己的脸。镜中反映着他瞳中的翻滚的情绪，下一秒就被他隐去。
那个他已经知道New ending的秘密了。
很快，他就能知道真相。
咕噜咕噜的吹泡泡声响起，时针缓缓移到了数字十，与此同时阿竹的声音随之而来：“十点，到了。”
202房间供电系统失灵，房间陷入一片漆黑，江祈手上的通讯器本该亮着连接中的灯光，可现在灭了。
黑夜中房间静谧，嗡嗡的震动声就越显清晰。她分辨着声音来源，那是她放在床头的玩偶。
上一次玩偶震动，海洋走廊出现了另一个谢知衍。这一次又会给她呈现什么？
她警惕地看着周围。
叩叩叩——
房门被叩响，江祈不作反应，敲门声再次急促地响起。她放轻步子，往门的方向走。
门外的人改敲为拍，门框砰砰作响，好似催命。江祈倒吸一口气，呼救声穿透门钻进她耳朵里。
“江祈，快开门！快开门啊！”
瞳孔倒映着门扉，无意识骤缩。江祈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小姑？”
“对，是我，我来不及解释了，你先开门。”
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蛊惑她，玩偶的震动声拉回理智。
她的小姑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因为她的小姑已经牺牲了。
江祈从小跟着她小姑，加入异象监察局后继承了她小姑1-5的编号，为的就是完成她小姑的心愿，结束战争，结束灾厄。
拍门声不间断，门外的人拿小姑的声音不断催促，江祈往后退了几步。
须臾，猛烈的拍门声停了下来。
江祈胸膛还在起伏，刚想联系白泽，白泽的声音就借用传音道具，传递给了她。
白泽说：“别担心小姐姐，顺其自然，这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江祈悬着一颗心，听他意味不明地说：“相信我，最后你会化险为夷。”
化险为夷？
那就是要先遇险了。
江祈一咬牙，转头看向深色的门。门板鼓起一颗巨大的肉球，恶心地蠕动着，粉红的肉块挤着肉块，渗下猩红的血液。
嘀嗒嘀塔，肉球上方输入着一行字。
——为什么不给我开门？
——明明我们刚刚还说过话。
江祈将胸口的气呼出，作出战斗的准备姿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行字，它还在变化着。
手掌冷汗渗出，她清楚地意识到，她违规了。
——没关系。
——我来帮你，开门。
砰地一声，门被暴力打开。
暖黄的光和漆黑的楼道快速交替，视线忽明忽暗，门外人鱼的影子在暖黄色的光中悬空浮现。
人鱼朝屋里的人游动而来。
*
205房间内，青藤自阿竹身周发散，朝着游来的人鱼迅猛出击。
藤身擦过蓝色的发丝，穿过人鱼的身体。人鱼在受击时化成泡沫，后由水重新汇聚，再次袭来。
青藤环绕结绳，作出抵御的姿势。人鱼碰触青藤化为虚幻美丽的泡泡。
阿竹向后倾身，地面石块在关键时刻拔地而起，空间扭曲，将人鱼送回门外。
205房门关上的前一秒，暖黄的灯光照出另一个高大可靠的身影。男人侧着身，向屋内投来视线，在看到阿竹安全后，紧拧着的眉开始放松。
“沈朔！”
阿竹奋力往门外跑去，眼神中是慌乱和无措，青藤破开石块。
沈朔不满地抬起手，对他一笑。
折叠。
地砖门板化作山峰，将阿竹和人鱼安全隔开，起伏的山脉不断升高，山峰逐渐遮挡起山的两边。
沈朔的声音跨越万水千山，严厉中带着少见的温柔：“别犯傻，照顾好自己。阿竹，这是命令。”
黑暗的房间重新被白灼的灯光照耀，蓝发青年无助跪在地面上，在旧梦电影院第三扇门中看到的一切历历在目。他丧着张脸，表情呆滞地看着门的方向。
青藤感受到他的绝望，安抚似地用叶子拍拍他的脑袋。
牧歌被迫随着人鱼离开202，视线有意无意扫过201的房门。
一门之隔，白泽靠在门板上正在跟衍通话。红线缠绕在指尖，铜钱在红线间滚动，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
铜钱躺在毯子，白泽望向天花板说：“衍大人，祂开始行动了。”
“我知道。”衍的声音很低，沉得要酝酿一场风暴。
不久前他入万恶池，藏在暗处的那位邪神趁机切断了他和谢知衍的联系。
怨灵在匕首下惨叫，衍讥讽道：“S级副本和祂联系最深，可操作空间很多，居然还是这么老套。”
万恶池内将他挥不去的噩梦摆在眼前，他抬手，匕首轻而易举地破开幻境，无数怨灵撕咬着扑上来。
反手掷刃，黑靴踩着无法解脱的灵魂，通往破碎的池底。
那是他在万恶池无数次看到的画面。
穹顶万鬼哭嚎，一颗星球的叠影缓缓靠近。地动山摇，衍站在一个石块上，乌黑的水拖着崩塌的高塔。
衍的视线不偏不倚，落在塔内。
一名青年泡在那里，粘稠的池水升起无数双手，要将他拖入深渊，红线牢牢拉起他的四肢，叫他不得挣扎、动弹。
青年抬起脸来，一双海蓝色的瞳犹如夜空的星，照进衍的眸子中。
青筋从手背暴起，心跳猛地一停，匕首飞向困住青年的红线。
尽数斩断。
衍的声音穿过池水，杀机横溢。
“白泽，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客房内红线交错，仿佛一场精密的棋局。铜钱上抛的那刻，红线全部崩断，落在白色的瞳孔中。霎那间，无数生命好似消逝。
白泽沉默片刻，扬起唇说：“当然，我办事，你放心。”
【第一个晚上，除了白泽全军覆没？】
【不，还有谢知衍，他好像没被人鱼带走。】
【啥意思，刚刚他不是和人鱼遇到一样的情况吗？】
【除了白泽外，其他人被人鱼接触到直接黑屏了，谢知衍那边门还没开，就黑屏了。】
*
三层，304。
时间凝固在门开起前的那一刻，房间里的灯光在一瞬间恢复正常，又在下一个瞬间变得昏暗。肉球好似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颤抖着消退，疯狂的文字黯淡下去，直至消失不见。
黑色的水雾扒着谢知衍的脚踝，谢知衍低头看去，水雾作手，强硬地抬起他的下巴。
水雾化作一个小孩子的脸，贴在那双海蓝色的眼睛上。声音嘶哑，雌雄莫辨，祂轻声说：“又见面了，谢知衍。”
谢知衍抽手，退步的同时朝祂开枪，质问道：“十八在哪？”
水雾自如地伸展身体，躲过子弹。祂佯装温柔：“你很着急他？”
“十八在哪？”
枪口直指眉心，祂嗤笑一声，居高临下地望着谢知衍，意味不明道：“我很好奇，如果听完接下来的话，会怎么做。”
谢知衍的枪没有半分偏移，语气迟疑：“什么意思？”
“人类一直在寻找门。”
祂大方地将秘密告知，以上位者的姿态观察着谢知衍的一举一动，“因为门是结束伪命题的方法。”
谢知衍看着祂变作一团水雾，环绕在自己身侧，他皱了皱眉，对方如同这道声音阴魂不散。
“异象监察局那帮人把门设为机密，有了门，伪命题就能登录现实。”
水雾贴近耳畔，“你猜，门是谁。”
祂玩味似地勾起谢知衍的脸，不出意外被他打了一枪。祂甩了甩手，也不恼，退了几步。
谢知衍看着祂，语气不善：“你想说，十八是门。”
“没错，你不是一直想结束伪命题吗？”
水雾中递出一把短刀，谢知衍瞥了一眼。祂便随手招来一块系统面板，短刀扎入系统面板，乱码在刀痕周边杂乱闪烁。
祂享受般地扬起唇，解释道：“用这把短刀刺进他的心脏，就可以剥夺他系统的身份，然后杀死他。”
眼眸中深蓝的海翻涌着暴戾，祂没看到般，任由水雾强硬地将短刀塞入谢知衍手中。
“杀了他，游戏就会结束。”
砰！
子弹穿破水雾状的人形，谢知衍将短刀随手丢在地上，“你会那么好心告诉我这些？”
“我当然没有那么好心，但这是我们之间的游戏规则，就算我是这个游戏的神也无法违背天定的法则。”
游戏规则、记忆。
谢知衍似乎明白了。他用记忆跟这位神交换了某样他想要的东西，现在达成了相应的条件，于是祂来给他答案。
“你没得选。”
谢知衍掀起眼皮，水雾在褪去。
“你躲不掉，命运之所以被称作命运，不就是因为无论你选择哪条路，都会遇见的该遇见的。”
祂微笑着，视线可以遍布在伪命题的任何一处，唯独到不了万恶池。
“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骗你？”
“闭嘴！”
那片永无天日的死地。
池水包围石块，衍站在上面，似有所觉地回眸，任由凛冽的风吹打着，聚起一身杀意。
他摘下鬼面，露出一张和某人相似的脸。
另一张脸的主人，谢知衍，此刻站在304，听着诅咒般的言语回荡在昏暗的房间。
“谢知衍，杀了他，这就是你的命运。”
砰！
枪□□击的子弹是谢知衍对于这句话的回应。
他握着那把短刀站在原地，灯光忽明忽暗，这样的情形和直播间描述的，江祈在上个副本看到的画面很相似。
杀死谢知衍？
指腹轻轻在枪身上摩挲，脑子里的记忆和线索不断组合、串联。
系统004518没有名字了，他说没有名字了，意思是曾经有过。
手上的力道一松，短刀和枪都掉落在地上。谢知衍浑浑噩噩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他蹲了下去。
衍和系统004518给自己的感觉那么的相像，如果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如果系统004518有过名字……
那么答案呼之欲出。
——你为什么从来不叫我的名字。
——你更想我那么叫你？那好啊，那就这么叫你。
——谢知衍。
杀死谢知衍，是他留给自己的提示。
提示自己，这个副本的线索。
提示自己，这个名字的秘密。
双眼睁开的时刻，水雾模糊了视线，谢知衍撑着地面重新站起来。
第三扇门既然来自现在，那他就要完成闭环。
视野逐渐变得明晰，那一抹海蓝色随着他转头的动作变得锋利，304的房门被人莽撞地打开。
一名短发齐肩的女子闯了进来，她穿着运动服，五官展露的疲惫在看到谢知衍后转变为惊讶。
江祈和上个副本中的着装、状态一致。她困惑道：“队长？”
谢知衍身体反应十分地迟缓，意识异常地清醒。沉重的呼吸声后是他发哑却清晰的声音。
一字一句，传达着信息。
“杀死谢知衍。”
回收线索，杀死谢知衍出现在第四十七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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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泡沫水族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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