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衍进入游戏的时刻，他察觉有什么东西正因他的血液被唤醒，只是一秒钟，那东西又藏起来了。
名为伪命题的游戏由规则与等级构架，谢知衍以读故事的方式轻松通关副本，荣获Mvp。
星星聚集在繁华的游戏大厅，他站在人群中，瞥向中央矗立的石柱。直觉告诉他，石柱上会有他要找的人。
新人榜第二名，他找到了顾南业的名字。
他的队员果然在这里，只是不知道现在人在哪里。谢知衍缓缓眨了下眼，继续在一堆名字里找寻。
可能又是某种无法诉说的直觉，目光最终越过万水千山落在修正榜顶端。
修正榜第一，衍。
“是无名氏吗？为什么叫衍，还是我偷走了你的名字。”
谢知衍呢喃着，独自走在生活街的道路上。他尝试向其他玩家描述顾南业的模样以及无名氏的特征，打探两人的消息。
他没能得到顾南业的消息，也没能偶遇顾南业。但他确认了无名氏的身份，提到面具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的指向了一个人，衍。
衍的下落无人得知。
谢知衍很想见到他，又不敢见到他，见到他说什么呢？道歉的话对方未必会领情。
在游戏大厅生活一日就要支付50积分，他没有那么多积分，他只能频繁地进入副本赚取尽可能多的积分。
伪命题的一切对谢知衍来说就像吃饭喝水那样简单，他如同游戏大厅的星星般璀璨，以前无古人的速度让Snow这个id攀上总分榜的尾端。
伪命题这个游戏简直像是为他而生。
这一次，谢知衍赚够了积分等在游戏大厅的车站，论坛说衍出了修正任务，或许会路过这里。
“做梦了吧。”
谢知衍的心脏微微颤动着，他看见他想要找的人从阴影处走来，面上带着他送的面具。准确的来说，是很像却不是他送的那个。
拥抱的温度裹着谢知衍，说话的青年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声音轻的像是怕他跑掉：“我居然会在这里看到你。”
谢知衍不解地问：“我出现在你梦里，很意外吗？”
“我是真的想过杀了你，结束这一切。”衍省略了因为两个字，身上的伤让他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只是他打心底觉得谢知衍不会出现。
心脏的刺痛止住了呼吸，谢知衍知道这句话是真的，但他依然贪婪地回抱眼前的青年。
衍说：“你要是知道我曾经那么恨你，还会来我梦里吗？”
谢知衍还没来得及说话，衍可能不想听到他的回答，自顾自地就替他给出了答案。
“你得来。”
末了，衍添了句：“否则我会疯的。”
心脏是个奇怪的器官，痛苦的时候会痛，这句话明明没有伤害到谢知衍，可他的心脏还是痛了一下。
他有些呆滞地问：“你不讨厌我了吗？”
“讨厌和不讨厌你，这点很矛盾。”衍靠在他的肩上歪了下脑袋，“很矛盾，但对我来说不重要。”
谢知衍在他的背上拍了两下，示意他略微起身，衍迟钝地照做。
五指灵活地推开鬼面，谢知衍在衍没能反应的时刻将薄唇贴了上去，告诉衍。
“这不是梦。”
衍的身形僵了僵，谢知衍给他一点喘息的时间，重复了一遍：“这不是梦，我真实地站在这里，如果你……觉得恶心可以推开我。”
衍承受这个吻，手无师自通地掐住了谢知衍的腰，趁着谢知衍换气的空闲扯下面具，俯视一年没见的青年。他的眼睛像是化不开的墨，浓重得要将谢知衍吞没。
衍重新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谢知衍一向直白：“我想见你，我知道你在这里。”
衍细细地瞧他，指腹按在了谢知衍的眼尾；“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谢知衍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对话声戛然而止，归入无边的静夜。过了很久，衍盯着那双海蓝色的眸子，俯下身。
“你知道亲吻是什么意思吗？”衍似乎并没有真的想让谢知衍回答，他贴得很近，但若即若离，“从书上看到过，对吗？”
“嗯。”谢知衍这时候有些不好意思了，“书上说亲吻表示喜欢和对某人特别的想念，我还不太能理解喜欢，但我觉得你是特——”
吻落了下来，牙齿凶狠地咬上唇。这次的主导者是衍。撕咬、深入，吻到昏天黑地，空气里充满让人面红心跳的水声，就连时间都是暧昧的。
衍靠在谢知衍的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他的后颈，故意把尾音拉长：“我是特别的？”
“嗯。”谢知衍任由他闹，“是特别的，你是我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了。”
我的朋友、家人都由你扮演，我产生的情绪都因为你牵动，我不敢设想你的死亡，光是想想我就很难受了。
衍难得给了回应：“你对我也是。”
他抱着谢知衍，仿佛将谢知衍圈在自己的领地里。声音犹如呓语般落下，谢知衍没能听清。
“不会让你死的。”
*
“《如何提高情商》《说话的艺术》《怎么让语言变得动听》……”谢知衍对着书架上新添的书念，“你买这些做什么？给我看的吗？”
衍把新买的成套用品摆放整齐，看谢知衍的眼神好像在说“傻瓜会传染。”但他吸了一口气，没有那么说，而是说：“给我看的。”
“你为什么要看这个？”
“……”
谢知衍拽拽他的袖子，一本正经地说：“我好久没吃生煎包了，想吃生煎包。”
“现在做要等到晚上了。”衍变相答应，通知时间，“还要溏心蛋吗？”
“谢谢。”
……
“我煎了八个生煎，帮你煮了两颗溏心蛋。”
衍把热乎乎的生煎摆到桌上。谢知衍正拿着一本书，书名被五指挡住了。但从谢知衍端正地坐姿以及寸步不离的眼神来看，他看这本书看的很认真。
“在看什么？”衍俯身凑近。
“一本讲情侣间如何相处的书。”谢知衍终于被桌上的香味吸引，目光触及生煎包时亮腾腾的，“八个生煎，你四个我四个，溏心蛋一人一个，你得陪我吃。”
衍没有回应，谢知衍侧过头看看他在干嘛。衍原本维持着看书的姿势，这会儿故意抬起头来，啄了下谢知衍的唇。
谢知衍愣着，衍有种捉弄人的快感，勾起唇弯了眼说：“好的，宝贝。”
明明是差不多的脸，他却好像被笑脸蛊惑，视线跟着衍走。
“情侣间可以使用亲密称呼来添加一点微妙的情趣，比如亲爱的、宝宝、宝贝。”
衍好心地提醒，点了点谢知衍手上的书：“就是你手上看的那页。”
……
他们搬进衍在居住区的别墅已经有一段时间，两个人像是最普通的情侣。
只是在游戏大厅，一切都需要积分，积分没了就只能进副本，进副本就意味着暂时的分离。
不是每次谢知衍回来，衍都恰好在。为此，衍在生活街开了一个生煎摊子，由于他实在不会取名又被伪命题那帮没眼色的家伙吐槽定价，干脆就叫好贵生煎。
谢知衍的晋升速度堪比火箭，Snow的名字霸榜第一，衬得顾南业登榜29名黯然失色。
从这次的S级副本中，谢知衍得到了一把无名的枪。大家正就着这把枪议论纷纷，枪的持有者正淡定地站在生煎摊前，支付了100积分。
辣椒油和醋依次浇在生煎包上，谢知衍咬了一口，看向高耸入云的石柱。
不知道顾南业怎么样了？他一次都没有蹲到他的队员。New ending又是什么，提及这东西的时候衍的表情变得很难看。
那天晚上，他煎了八个生煎等着衍回来，想让衍陪他一起吃。
他随便提了一嘴：“他们说New ending可以关闭副本，拜托我尝试。”
“不行。”衍的态度很强硬，“你只需要正常通关，不要碰New ending。”
“为什么？”
衍说：“我不好解释。”
“好吧。”谢知衍只能作罢，“你知道顾南业吗？”
“知道。”衍说，“怎么了？”
谢知衍觉得衍似乎不太高兴，他放下筷子，认真地跟衍说：“顾南业是我的队员，也是我的朋友，我想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衍实话实说：“他在副本里，你最近都见不到他。”
谢知衍点点头，又问：“兰博士是不是也在游戏里？”
“嗯。”衍迟疑了一下，“你要见她？”
谢知衍想到实验室里的那些事情，摇摇头：“不，我不想见到她。”
*
谢知衍不想见到牧泽兰，但那不是他能决定的，这一天来得很快。
四个月的甜蜜生活宛如美好的梦境，是梦终究会醒。噩耗是从谢知衍早上无意间瞥到沾染血的绷带开始的。
绷带一开始藏在卫生间的垃圾桶，一般没人注意那里，谢知衍也是不小心踹翻了才发现的。这个家里只有两个人，血不是他的，那自然只能是另一个人的。
谢知衍有点走神。
衍不在家，他没有别的方式能联系上衍，干脆坐在玄关等他回来。
周遭明明很安静，谢知衍脑子里忽然多了很多东西。他在想衍受伤了吗，什么时候受的伤，为什么不告诉他。
叮咚叮咚，门铃声把谢知衍从疑问中拽出来。谢知衍都没细想衍回家还要按门铃这件事，只是潜意识地将门打开。
白大褂出现在眼前的时刻，时间仿若静止。牧泽兰对着谢知衍微微一笑，招呼道：“好久不见，谢知衍。”
谢知衍看着她，半晌，让开了身位。牧泽兰客气地带上门，没往屋里走。
她说：“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告诉你一些事情。”
谢知衍说：“什么事？”
牧泽兰没有情绪地同他对视，陈述道：“顾南业死了。”
谢知衍的话卡在嗓子眼，窒息感堵在心里边。他明明昨天还在总分榜上看到顾南业。
牧泽兰轻易察觉了他的想法：“总分榜已经抹去了顾南业的名字，外边已经沸沸扬扬了，顾南业成了新的副本。”
眼前有些发黑，谢知衍茫然地问：“他发生了什么？”
“顾南业的哥哥，顾南清死在一个叫《不灭天灯》的副本里。顾南清成了副本循环献祭的祭品，顾南业想让他解脱触发了New ending，但他没有达成。”
牧泽兰止步到这，耐心地引导他：“你进游戏比我计划得要早，说明你已经看见了实验室的记录。你应该很清楚，你不是人类。”
谢知衍抬眸说：“我是‘门’，能够让伪命题登录现实的‘门’，是吗。”
“的确是这样没错。”
异象监察局创立就是为了对抗异端，不存在任何意外。谢知衍又问：“我不是人类，又对人类有威胁，你为什么冒着风险把我留下来。”
牧泽兰靠在门板上，给出了另一种解释：“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存在，世界不会允许某种东西是处于无法制衡的存在，就像生死对立又统一，一阴一阳、相互平衡。”
“‘门’可以让伪命题登录现实，换言之，也是制衡它的存在。因为你的存在，游戏无法登录现实。”
谢知衍解读了她的意思：“你想靠我终结游戏？”
“作为科学家，一个大胆的尝试罢了。”
牧泽兰闭上眼小歇。她已经为灾厄时代的科学事业献出了青春，异端和伪命题的研究总是每日每夜的进行，失败上千次都不见得有一点收获。
具有灵智的生物拥有着情感，她给谢知衍设下羁绊，又借用名字与人生，还有那位善良的奶奶让真正的谢知衍对他产生恨。
谢知衍沉默不语，可牧泽兰有的是耐心，她笃定自己胜券在握。
她睁开眼，眼神中带着平静又疯狂的笑意：“验收我实验成果的时候到了。”
谢知衍轻声问：“什么？”
“衍应该还没有告诉你。”牧泽兰带了些怜悯，残忍地揭开真相，“他是接受了我的命令，冒充你进入游戏，惹怒了祂，意外成了游戏的一部分，你可以理解为系统。”
谢知衍瞳孔一缩，刹那间停止了思考和呼吸。
牧泽兰抬起两个手掌，像是天平的两端。“系统要求绝对公正，他的情感被一座天平衡量，稍有偏移就会被置之死地。”
手掌的一端偏心的倾斜，“像这样。”
四个月的甜蜜记忆在脑海中穿梭，衍系着围裙给他煎生煎，像以前那样给他讲古诗词，睡觉抱着他。那些画面骤然间成了刀刃，扎在了谢知衍的心脏。心脏落在天平的一端，天平无法控制地倾斜。
啪地一声，仿佛什么东西碎掉了，倒在地上。
“灾厄时代迄今已经二十四年。”牧泽兰的声音仿佛把他带到冰天雪地，“无时无刻都有人在死去。”
修正一小队的五个人聚在餐桌上，谢知衍看着他们互相夹菜，又说队长你怎么不吃啊。
眨眼间似乎只剩下江祈，其他人的脸上染了污血，表情痛苦又狰狞。江祈望着他们在哭，她的肩膀在颤抖，整个人支撑不住跪下去。
“对了，我用了点特殊手段得到的消息，陈野和闻昭在你走后不久因为指挥没有预料到突发情况战死，现在灾厄源海只剩下江祈一个人。”
“今天是顾南业。”
顾南业笑容化在风雪里，他虔诚地祝福谢知衍能够找到想找的人。
“明天或许就是别人。”
眼前骤然浮现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谢知衍觉得自己好像快死了。
“你的血液对伪命题有着难以想象的吸引力，从你进游戏开始，祂应该就察觉了。祂先前被衍重伤没能恢复，陷入长时间的休眠，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谢知衍知道她口中的祂是谁。伪命题至高无上的神，恶意的掌管者，四个月之所以称之为美梦，就是因为谢知衍察觉了祂的存在。
祂一直似有似无地跟着谢知衍，虽然只是一股很淡的气息。
“谢知衍，你要尽快作出决定，现在只有你能结束游戏，即使你不是人类。”
牧泽兰看着他，难得有了些温柔。某种意义上，她其实是看着谢知衍长大的母亲，没有母亲忍心看见自己的孩子痛苦。
她想伸手摸摸谢知衍的头，最终没有那么做。
“我依然希望你站在人类这边。”
牧泽兰离开后不久，谢知衍将门打开，走了出去。
下一章时间线回归“现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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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一吻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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