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修士结金丹都需要经历很漫长的修炼过程，并非一朝一夕，所以这少年的情况实在罕见，饶是李霁也吃了一惊。
“你们几个，要等别人救你们多久？”
纳兰常乐等人闻言立刻跑来给山鬼补刀，李霁反而被挡在了一边干看着。
那山鬼本就快到极限，几人同时出手，加上那少年迈入金丹的力量增幅，不多时，山鬼轰然倒下、消散，雪原恢复寂静。
纳兰常乐大笑收刀：“不理，看我帅不帅。”
薛不理跃起，几片飞刀飞出，闻言抬眸：“嗯。”
“如玥，看我帅不帅？”
少女吹奏着笛子，额间冒汗，并不理会他。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纳兰常乐嘻嘻哈哈道，“唉，没办法，有的人就是这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帅得这么超过。”
笛音停下。
“滚。”
纳兰常乐哈哈笑起来，好像这声滚是什么嘉奖，然后又雨露均沾地对流苏说：“流苏，帅不帅？”
流苏冷嗤：“滚。”
“你们别对我这么冷漠好吗？咱们可是合力击杀了鬼王。”
“嗯。”
“滚。”
“滚。”
李霁很少感受这种氛围，远远看了一会后不打算多留，他提醒道：“此处凶险，早点离开吧。”
“等等！”纳兰常乐拦住李霁。
“朋友，相遇就是缘分，何况方才多亏了你！在下纳兰常乐。看你和我们也差不多大，道友却在鬼王面前不露怯，实在佩服！还请问师出何处呀？”
凌将李霁修为骨相打了掩护，虽然外貌没有大变化，但外人气息感知起来，李霁就是个金丹期的少年。
“少年”李霁冷冷道：“无名，师出何蚀。”
“无名公子，你好你好。”纳兰常乐神态自若，自在地打招呼。
李霁其实是懒得想名字，所以说无名，结果纳兰常乐却以为他叫无名。李霁暗道这人心真的很大，不过也行。
“说起来，何蚀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纳兰常乐继续神经大条。
“何蚀，是那位魔尊的名字？”如玥面色一变，“你是魔族人？！”
“信他是魔尊弟子还是信我是魔尊？”流苏冷笑道。
“朋友，这玩笑可不兴开啊……”纳兰常乐对李霁道。
薛不理皱眉：“嗯。”
“不信？”李霁拔出莲心，意味不明地摸了摸剑锋，本以为自己这副架势够吓唬几个小朋友，却瞥见流苏勾了勾唇角，像嘲笑，尽管对方立刻压平，李霁也还是看到了。
其他几个也都是“人中龙凤”，望着他似乎很期待自己这位魔修露一手的样子，然后又你一句我一句，最后如玥问李霁：“你怎么证明？”
“信不信由你们。”李霁墨丝边的耳朵冻得有些红，风雪不知何时飘飘了起来，他就打算这么背身独赴风雪。
可惜出现了拦路虎。
“有事？”李霁问眼前的少年。
“无事。”流苏淡淡道。
“那让开。”
流苏抱胸挑眉，饶有兴味地看他，质问：“路是你的？你怎么不绕开？”
“……”
“无名…你要去哪？”纳兰常乐道，“晚上这里很危险，你不如先同我们一起吧？”
“与你们无关。”李霁又道，“既然知道这里危险，就快离开，你们的境界在这里太低了。”
如玥也拦住李霁：“方才是我失言，公子，你对我们有恩，这里危机四伏，虽然你比我们强得多，但这时让你一个人离开，我们也会良心不安的。”
“是啊，这里很难再找到合适的地方落脚休息了，今夜你先同我们一起吧？”纳兰常乐道。
“我真的是魔族人。”李霁说着，拉开右手衣袖，露出纵横在手臂上的深绿色魔纹。
看他们的样子都像大世家的小辈，几个温室长大的小朋友没见过这样邪佞的魔纹，脸上震惊藏也藏不住。
纳兰常乐还退了两步，但他又马上认真道：“那又怎么了？仙魔三百年前就休战了！更何况，魔又不一定就十恶不赦，你刚才不是救我们了吗？”
纳兰常乐看向脸色很臭的流苏，想让更多人把李霁劝下：“流苏，你怎么不说话？”
“我只是在想，内伤加外伤，他现在走，谁去给他收尸。”流苏话是对着纳兰常乐说的，却看着李霁的眼睛。
总之李霁最后还是留下了。
“拿去。”纳兰常乐扔了个药瓶给李霁。
李霁看了一眼，发现是上品的伤药。
“多谢。”
纳兰常乐笑着道：“不用谢我，药是流苏给的。”
李霁看向站着闭目养神的流苏，对方皱着眉，看起来心情不怎么样。
“多谢。”李霁又说了一遍。
“吵死了，给你了就快用。”流苏开口道。
这个人戾气好重，不好相处。李霁垂眸，哦了一声。
几人在山洞里歇下来，薛不理拿出火折子，变戏法般掏出一些这里不该有的干树枝，生了火堆。
火光照亮了黑暗，也悄悄赶走了寒冷。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首先，欢迎我们的大家庭新成员，也就是无名公子！”
李霁对不知何时变成新成员不置可否。
薛不理捧场点头，“嗯”了一声，在纳兰常乐身后面无表情地给小太子按肩捶背。
纳兰常乐道：“咱们和无名公子重新正式认识一下吧！在下九天郡太子纳兰常乐。”他指了指身后，笑道，“他是我的暗卫，叫薛不理。”
如玥对着李霁点了点头，道：“三弄阁如玥。”
“那边那位是流苏。”纳兰常乐道。
流苏偏头不理会。
“流苏，你今日可是突破到金丹了，唉，我要快点追上你。”
“枕头垫高点，”流苏眼里嘲讽，“梦里什么都能实现。”
纳兰常乐继续叹口气：“问天试又加一劲敌了…”
“我不去。”
“为什么？你不想问天吗？”
“无聊。”
问天试本质上就是修士之间的比试，仙门百家派出各自的弟子来参赛，通常没有什么限制，夺得第一者除了会被吹捧一番之外，还可以进行“问天”
李霁当年就问过，确实是挺无聊的。
“我们是在游历的路上，无名，你又为何在这？”纳兰常乐又问。
“游历？”李霁越觉得这伙人太狂，正常修士谁游历会跑到北境荒无人烟又无奇珍异宝的雪原来？
“我们为什么来到这，各有各的原因吧，说来话长，你先说说你呗。”
李霁默了片刻，组织语言半天，然后道：“杀人。”
流苏闻言立刻嗤道：“还杀人，先自保吧。”
纳兰常乐眨眨眼睛，问：“为人杀人还是为事杀人？”
李霁奇怪道：“有区别吗？”
“为人杀人是义气，为事杀人是豪气…不过杀了人就是杀了人，不论正邪是非，都会沾了——杀气。”
李霁倒头一回听这种说法，便又问：“你可知杀气积久为何物？”
“煞气！”纳兰常乐答。
“不错。”李霁道。
说只要杀人便会有杀气，就是说修真界人人有煞气，乍一听近乎佛道不杀生的教条，但又同时说了什么义气豪气这种褒义词。
在仙界，这话可是大逆不道了。若杀人不分善恶是非都会有杀气，那那些对魔族喊打喊杀的名门正派岂不都充满煞气？
“按你的话，你方才杀了山鬼，也沾染了杀气？”
“这有什么可怕么？杀人是免不了的，人生苦短，大道漫漫，爱恨常有，杀人、被人杀，都没什么。”纳兰常乐笑着摸摸手里的大刀，笑得如此潇洒恣意，“灵气多于煞气我便待在仙界，煞气多于灵气了我便去魔界转转，天既生我，总有归处。”
“反正我心有尺，修什么道都一样。”
“你…”
简直狂妄。
“嘿嘿…而且我感觉魔族人也没这么坏嘛…比如无名你，人就很好啊哈哈！”
“仙魔虽然休战，但你这话未免太过大逆不道。”少女擦着笛子，声音清透似水，“不过…我赞同你觉得心里有尺，什么道都一样的说法。”
“三弄阁里有个密室藏的都是邪曲，我小时候溜进去练了一段，被发现之后吃了很多苦头，但我并不后悔。”
“邪曲？我认为不对，虽然我后来被强行洗神忘记了内容，但我很确定，那首曲子很特别，很美、很哀伤…”
“美无罪，重在人为。”
流苏忽然出声，“狡猾的弱者才分正邪。”
“不愧是我看中的朋友！见解都很独到啊！”纳兰常乐笑道，“反正，对我不好的人和事，就是邪！”
李霁心道他们是不是都是因为叛逆而被赶出家门的？
“所以为什么在这游历？”李霁问。
“我们啊…”纳兰常乐凤眼含着笑意，道：“我们要去药谷。”
“药谷早就避世了，不会见外人的。”
“都这么说，但我总要去试试。”纳兰常乐说。
“殿下。”薛不理突然出声。
这是薛不理第一次说除了“嗯”以外的词。
听到这声殿下，李霁想到了一些旧事。九天郡换太子了居然，李霁慢半拍想：不对，都几百年了，当年的太子早就当帝了吧。
“不理，我腿好酸。”纳兰常乐话刚出，薛不理便十分尽职尽责地蹲下身子去给纳兰常乐的小腿按摩。
几人没有再多聊，各自入定休整。
翌日清晨，天还朦胧。
李霁站在山洞口咬破自己食指，在地上用血画了个阵法。
“李霁，你在干什么？”凌问。
“阻止他们去药谷。”
近王境的山鬼在这出现，药谷发生的事一定不会简单，这四人年轻气盛，不知轻重，不能涉这个险。
若他探好虚实，药谷没有问题，他自会放他们去，而若真有什么，李霁就算死了，阵法也会自动解开。
“反正同路，为什么不结伴呢？”
“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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