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宁的怒火还没压下去,反而越烧越烈,指着凌素衣的语气依旧严厉:“我早说过让你看好阿瑶,你倒好,自己跑到店里摆弄这些没用的东西。若不是今日我跟着下山,阿瑶岂不是要被你给害死了。”
凌素衣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刚要辩解自己是跟丢后才进来等,眼角忽然扫到店外空荡荡的,方才还跟在师尊身边的浅粉色身影,没了。
她心里一紧,立刻抬头:“师尊!小师妹不在外面!”
沈雪宁愣了一下,猛地转头看向店外,人群里哪里还有洛瑶的影子?方才的怒意瞬间被慌乱取代,她快步冲出去,在街边来来回回走了两圈,连洛瑶的衣角都没看见,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等凌素衣也跟着出来,沈雪宁转头看向她,眼神里满是冰冷的狠意,语气像负雪峰的寒潭,没有半分温度:“今天要是找不到阿瑶,你也不用回负雪峰了!”
凌素衣攥紧了手心,指尖泛白,明明是师尊方才只顾着骂她,没留意小师妹的动向,可到最后,所有的过错还是落在她身上,连一句一起找都没有,只有找不到人就不准回去的狠话。
她没再多说,只从储物袋里摸出追踪符,低声道:“师尊,我用追踪符找,很快能有消息。”
沈雪宁却没理她,只顾着朝着人多的方向喊洛瑶的名字,语气里的急切,与对她的冷漠,衬得凌素衣像个多余的局外人,连辩解的资格都没有。
两人顺着追踪符的方向找了大半条街,从热闹的街市找到僻静的小巷,符纸的微光渐渐弱下去,最后彻底消散在空气里,洛瑶的身影依旧没出现。
沈雪宁停下脚步,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白得吓人,看向凌素衣的眼神里,没了之前的慌乱,只剩冰冷的失望,连声音都带着颤抖的怒意:“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凌素衣,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让你护好阿瑶,你就是这么护的?”
凌素衣攥着空荡荡的符纸,心里也是急切,刚想再说“我们再往前面的客栈问问”,就听见沈雪宁咬着牙,说出一句让她浑身发冷的话:“今日若是找不到阿瑶,我便禀明宗主,与你断绝师徒关系!你这样连人都看不好的弟子,我沈雪宁,教不起!”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在凌素衣耳边。
她猛地抬头看向沈雪宁,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多年的敬慕、拼命的修炼、哪怕受了委屈也始终维护的师徒情分,在师尊眼里,竟抵不过找不到洛瑶的一场慌乱,一句“断绝师徒关系”,就轻易说了出来。
巷口的风刮进来,带着几分凉意,凌素衣却觉得浑身都冷得发僵,连辩解的力气都没了,只低声道:“师尊,再等等,我们去前面的码头看看,小师妹说不定好奇,去了那里……”
沈雪宁却没听,只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脚步又急又沉,嘴里还不停念着洛瑶的名字,仿佛凌素衣方才的话,还有她们之间的师徒情分,都成了无关紧要的东西。
凌素衣强压心口的痛,跟上沈雪宁的脚步,两人又在附近找了半个时辰,从布庄问到药铺,都没人见过穿浅粉裙子的小姑娘。
正当沈雪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几乎要转身去宗主那里递断绝关系的文书时,凌素衣忽然想起什么,拉了拉她的衣袖:“师尊,前面有家‘香糯斋’,离神月楼极近,神月楼的阵法能屏蔽所有神识和符纸探查,小师妹说不定是被糕点吸引,走进去了!”
沈雪宁愣了愣,立刻朝着香糯斋的方向快步走去,凌素衣紧随其后。
刚到店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细细的啜泣声,伴着店主温和的安慰:“小姑娘别哭了,你家人肯定在找你,再等等就来了。”
两人推门进去,就看见洛瑶坐在靠窗的桌边,眼睛红红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痕,手里攥着半块咬过的茉莉花糕,看见他们进来,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哇的一声哭出来,起身就朝着沈雪宁扑过去:“师尊!我刚才闻着香味进来买糕点,转头就找不到你们了,我好害怕……”
沈雪宁一把接住她,紧绷的脸色瞬间柔和下来,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里满是心疼:“没事了阿瑶,师尊来了,不怕了。”转头看向店主,又恢复了几分峰主的体面,拱手道,“多谢店家照料小徒。”
店主笑着摆了摆手:“这孩子进来就哭,说跟家人走散了,我看她可怜,给了两块茉莉花糕,好在你们及时找来了。”
凌素衣站在门口,看着沈雪宁温柔安抚洛瑶的模样,心里那点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却也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滋味。
方才还说着要断绝师徒关系,此刻见洛瑶平安,便再也没提半句指责,仿佛之前的怒意与狠话,都只是针对她的独角戏。
她默默退到一旁,等着沈雪宁安抚好洛瑶,觉得自己这一路的焦急与奔波,都显得格外多余。
沈雪宁又哄了洛瑶许久,看着她把剩下的茉莉花糕吃完,眼角的泪痕渐渐干了,甚至开始好奇地摆弄桌上的糖人,这才放下心来。她起身时,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转头看向站在角落的凌素衣,语气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阿瑶虽没伤着,却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夜里怕是要做噩梦。”沈雪宁的目光落在凌素衣身上,满是不容置喙的严肃,“今日这事,全是你的疏忽。回负雪峰后,你自己去死生崖领罚,什么时候我松口,你再下来。”
“死生崖?”凌素衣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师尊!我只是没看好小师妹,她最后也平安无事,怎么就要去死生崖?”
她攥紧手心,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满心的不甘翻涌上来:“宗门上下谁不知道,死生崖镇压着上古凶兽和魔煞,只有犯了通魔、弑亲、背叛宗门这种滔天大罪的弟子,才会去那里领罚!就因为这点事,您就要把我派去那种九死一生的地方?”
沈雪宁却没半分动容,甚至没看她眼底的委屈,只伸手拢了拢洛瑶的衣领,语气更冷:“阿瑶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她受的惊吓,比你受的那点儿苦要重要得多。我说的话,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你照做便是。”
洛瑶趴在沈雪宁怀里,偷偷抬眼看向凌素衣,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又飞快地藏了起来,只装作怯生生的样子,小声说:“师尊,要不……还是别让大师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我也没事了……”
这话听着像是求情,却更让沈雪宁坚定了心思,摸了摸她的头:“阿瑶乖,这是她该受的罚,不然下次还会疏忽。”
凌素衣看着这一幕,心里最后一点期待也碎了。她张了张嘴,还想再辩解,却看见沈雪宁已经抱着洛瑶转身,连一个回头都没有,只能站在原地,任由不甘与寒意,一点点裹住全身。
经了这事,洛瑶彻底没了下山时的兴致,刚才走丢的那阵惊吓还没完全缓过来,拉着沈雪宁的衣袖不肯撒手,一个劲地晃着:“师尊师尊,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好吓人……”
换作平时,若是有人这般反复拉扯、催促,沈雪宁向来会沉下脸,语气也会添几分不耐烦。
可此刻面对洛瑶,她半点烦躁都没有,反而停下脚步,弯腰蹲下身,与洛瑶平视,指尖轻轻揉了揉她皱起的眉头,语气又软又耐心:“好,我们现在就回宗门,不在这里多待了。”
见洛瑶还是抿着嘴,眼神里带着怯意,她又放缓了声音,一遍遍哄着:“阿瑶别怕,有师尊在,再也不会让你走丢了。回去我让厨房给你做茉莉花糕,还带你去看负雪峰上的雪梅,好不好?”
洛瑶这才慢慢点了点头,紧紧攥着沈雪宁的手。
沈雪宁顺势牵起她,脚步放得极缓,偶尔还会跟洛瑶说两句无关紧要的闲话,转移她的注意力,全程没再回头看一眼身后跟来,犹如空气的凌素衣。
于是三人才来没多久,就从糕点铺打道回府,往宗门方向走。凡间街巷狭窄,云舟开不进来,只能靠步行往城外的传送阵去,一来一回至少要大半日。
走至城郊树林时,风忽然变了向,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飘过来。
凌素衣脚步一顿,下意识绷紧了神经,这气息沉得发闷,还带着凶兽特有的戾气,绝非凡间寻常野兽能有,多半是修炼了些年头的凶兽。
“师尊,不对劲,这林子里有凶兽的气息,力道恐怕不弱,我们走快些,尽量别往林子深处去。”凌素衣上前一步,语气里带着几分郑重,目光已经在四周的树丛里扫过,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动静。
可沈雪宁正低头跟洛瑶说着话,指尖还在帮她理被风吹乱的发梢,闻言只抬了抬眼,语气不耐:“不过是片凡间树林,哪来什么厉害凶兽?你就是太过谨慎,反倒容易吓着阿瑶。”
洛瑶也跟着往沈雪宁怀里缩了缩,小声附和:“大师姐,我不怕凶兽,就是你别总说这些吓人的呀。”
凌素衣还想再劝,说凶兽的戾气绝非错觉,话没出口,那股腥气骤然变得浓烈,紧接着轰隆一声闷响,一只体型庞大的黑熊从树后窜了出来。
熊掌重重拍在地面,震得落叶纷飞,树干都晃了晃,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前方,獠牙上还挂着未干的血丝,竟是只修炼了百年的凶兽。
洛瑶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往沈雪宁怀里躲,却又忍不住探出头,好奇地盯着黑熊看。
沈雪宁脸色骤变,立刻将洛瑶紧紧护在怀里,脚步往后退了两步,手按在腰间的剑上,却始终不敢轻易拔剑,她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护着洛瑶身上,生怕动作幅度大了,让洛瑶受了惊吓。
凌素衣见状,没时间再纠结方才的争执,反手抽出腰间长剑,纵身挡在两人身前,剑尖直指黑熊:“师尊,你带着小师妹往后退!我来对付它!”
黑熊嘶吼一声,猛地扑上来,利爪带着劲风扫向面门。
凌素衣挥剑格挡,铛的一声响,剑身被震,手臂也跟着发麻,这凶兽的力道,比她预想中还要强些。
可打了没几个回合,凌素衣就发现不对劲,无论她怎么挥剑引开凶兽的注意力,哪怕故意朝着相反方向挑衅,黑熊的目光始终黏在洛瑶身上,每一次攻击都绕着她,直逼沈雪宁和洛瑶的方向,仿佛洛瑶身上有什么东西,牢牢勾住了它的凶性。
“师尊!它的目标是小师妹!你再往后退些,别让它靠近!”凌素衣一边挥剑抵挡,一边朝着沈雪宁喊,额角已经渗出了薄汗,独自应对力道极强的凶兽本就不易,还要时刻提防它突袭身后的人,渐渐有些吃力。
沈雪宁闻言,护着洛瑶退到了几棵粗壮的树干后,黑熊见始终扑不到洛瑶,变得越发暴躁,嘶吼着发起猛攻,利爪带着腥风,直朝着树干后的两人拍去。
沈雪宁瞳孔骤缩,抱着洛瑶想躲,见躲不了便想施法拦截,突然手腕被拉了一下,就这么一会,黑熊的利爪已经落了下来,此时再想躲避却已经来不及。
就在这时,凌素衣拼尽全力纵身扑上前,长剑狠狠刺向黑熊的肩胛,趁着它吃痛停顿的瞬间,用自己的身子挡在了沈雪宁和洛瑶身前。
黑熊吃痛发狂,另一只利爪狠狠挥出,撕拉一声,凌素衣的后背被抓出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浸透衣料,顺着衣角滴落,染红了脚下的落叶。
凌素衣疼得闷哼一声,却没敢停顿,反手将长剑狠狠刺进黑熊的头颅。凶兽嘶吼着晃了晃身子,轰然倒地,没了气息。
她踉跄了一下,后背的剧痛让她几乎站不稳,只能扶着树干勉强支撑。
她以为,自己拼了命护下两人,总能换来师尊一句关心,可转头看向沈雪宁时,却见她只匆匆扫了眼自己的伤口,目光就立刻落在洛瑶身上,声音都放软了:“阿瑶,刚才没吓到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洛瑶摇了摇头,沈雪宁这才看向凌素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没事就好,伤口看着不轻,回去后自己去药王峰取些疗伤的丹药,敷上几日便好了。”
说完,她没再看凌素衣一眼,弯腰抱起洛瑶,快步往前走去,仿佛刚才替她挡下致命一击、浑身是血的弟子,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凌素衣扶着树干,后背的疼痛越来越烈,心里却比伤口更凉。
她看着沈雪宁抱着洛瑶的背影,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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