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坐在这儿?”
百贺春启,盛世太平,起舞欢歌,那小小的背影却攀在栏杆上失神的望着。
沈天一手落在她额头,轻笑问着。
阿木讷于是赖赖伸出手,小小脑袋压在栏杆上,“今日年节,你瞧啊,多热闹。”目之所及,尽是多彩颜色,“从前这街上,谁家小贩不识我。”
那是她与姐姐最快乐的日子,肆意无端,有多张狂,便多自由。
“我与你的新衣裳,可还喜欢?”沈天知她难过为何,却心中不愿她失落。
于是阿木讷抬起袖来,宝蓝色的小袄,衔着皮毛,满安昌也寻不出更好瞧的。
“喜欢。”她认真的点点头,哪怕心情不妙,可还是喜欢极了,于是乖乖一笑。
“喜欢便开心些。”沈天坐去一旁小椅,拉过阿木讷身前,扯掉了她那一头花苞,竟是梳起了安昌最时兴的双燕髻。
阿木讷意外,揽过铜镜,新奇不已,“你何时学来的?”
她转头去瞧,那人就在眼前,此时睨着自己,笑得温柔。
“本座眼能瞧,手能行,便会了。”沈天得意哼去。
阿木讷也小小哼声,心说这人还真是傲气,可嘴角却终于扯了上去。
“本座是怕你无趣,特地寻了这好酒家,好位置,莫要辜负好时日。”说罢,他便起身牵了阿木讷,那小童仰头,不知何所。
其实今日本该留在院中过节,只陆沉鱼昨日被一神秘人约了出去,保章也随在侧,这好好的年节,便也不得过。
“你要带我去哪儿呀?”阿木讷被牵着奔走,于是一步步回望廊外长街,新绑的发带也随着那人动作飞扬,不由娇气抱怨,“慢些呀你。”
沈天也不回头,利落抱了她在怀,阿木讷惊的揽上他肩膀,就这般风风火火的去到了街上。
“跑什么呀?”阿木讷小小吁着气,“你好高的,我追不上你的步子了。”
沈天掂了掂怀里的人,也不顾街旁好奇的目光,直笑着说道,“你且六岁了,倒是沉了些。”
阿木讷歪过脑袋,心说这算什么,“那是自然,我还能长高许多呢,你且等着嘞。”
她说这话时骄傲,日头洒在头顶,便那柔柔的发梢泛着淡淡金色。
那是吾苏人的样貌,深刻的在阿木讷的身上演绎着。
然则还抱着她的人此时一双眼凝望深沉,瞧去她时,便仿若见到寒冰消融下,那一朵绽开的野花。
“承天监那白发老者所言,你可是放去了心上?”沈天忽而问道。
阿木讷一愣,眨眨眼撇过嘴,最后还是坦言道,“是,为了姐姐,我放在心上了。”
当年固明郡主为了其女陆灵台与皇帝生隙,实因彼年方才擢位太子的陆忌对陆灵台心有觊觎。
三族血脉,不通姻亲,然则更重要的,是其乃龙安长公主后代。
“皇帝毁骂固明郡主身有吾苏血统,这近乎迁怒。”阿木讷愤愤说道。
其子不贤,妄图染指宗族姐妹,固明郡主决绝之下,不肯退让半分,于是才有了皇帝一怒。
说来这简直笑话一般,竟是天子喜怒之言,落得吾苏人如今这般境地。
“姐姐的母亲,便恐也是因此而郁郁……”阿木讷那时才知晓,陆沉鱼身份本是显贵,为何甘心为吾苏人奔走。
那时生来刻在骨血里的愧,她与母亲的一生,都终将背负如此。
“所以你要阻止她么。”沈天又问。
此时安昌的街上,少见了吾苏人的面孔,年节便是家里的牲口都得闲,虽这话听去荒唐,然这便是吾苏奴的平常。
“我……不会的吧。”
阿木讷虽迟疑着,却最终坚定摇了摇头,“姐姐想要的,便是吾苏人的自由,他们自由了,姐姐才能自由。”
她本也怕的,怕人们发现一切的祸源都指向陆沉鱼母女时,那些曾还心怀感恩的吾苏人会冷漠以对。
“错的不是固明郡主,更非是陆灵台和姐姐,是皇权,是它的至高无上。”说到这儿,阿木讷小脸纠集着,而后认真问去沈天。
“你说,这天下之本为民,民不在则国不在,国不在,皇权也便是空谈,可为何只这皇帝一言,民却生杀无定。”
这在阿木讷眼中,简直就像辰星倒轨一般不能理解。
然则她觉得最不能理解的,却又非是如此。
她凑去沈天鬓边,眼珠子贼溜溜的瞥过身边不住经过的人们,小心翼翼的悄声问去。
“沈天,你当日有没有觉得奇怪呀,海大人说了许多陈年旧事,那些故事里,我怎得好像拼凑出的那陆忌……”说着,阿木讷扭头觑着背后,远处,那辉煌宫殿,远远看去像是一座金山,“……同现下那皇帝,不算相像呢?”
一个少年时背疏德行,觊觎宗族姐妹的无德太子,如今登基在位,却也将大宁安康昌盛,人道常言本性难移,难道这皇帝生而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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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您这瞧什么呢?”李家随侍提着大包小裹,便看见他家少爷把着街口回望着,“大人过了晌便要自宫中回了,定是也吃不得什么的,就等这顿团圆饭呢。”
李柏乐稍稍回神,方才那少年不正是父亲请回的那位沈公子,这人倒是神秘,缘还想结交一番的……
“阿木讷那孩子怎得不在陆沉鱼身边?”李柏乐边上车边奇怪着。
“少爷不是要去接少夫人回府?”那随侍也是不懂,却知他家少爷怕那陆沉鱼怕的要命,这会儿怎得瞧着好似还要寻人似的。
“父亲和晚医最喜陆沉鱼,且她母亲甫过世,总不好一直沉溺悲伤。”李柏乐无奈,“可那陆沉鱼这会儿倒是找不见了,方瞧见阿木讷那小奴我还一喜,可偏就是没瞧见她主子。”
“少爷啊,寻不到便寻不到罢。”那随侍一鞭子挥走了马,“你这儿再耽误功夫,怕是少夫人也接不回了。”
李柏乐闻言连声说是,“且走罢,莫要耽误了。”
寿平皇家猎场
“我实则……还是会不解,为何母亲坚持要在冬初送了衾被来这处。”齐晚医望着那一片冬日还带春色的猎场,“齐家也非是没有人,尤其她病弱的这几年,却也硬撑,直到去年,她才肯松了口。”
抵不住寒意渗进她的骨肉,齐晚医指尖已经僵硬,“她似乎……在透过他们看着谁。”
陆沉鱼递上一件小羊裘,“披上罢,虽说小了些。”那本是她为阿木讷做的新装,“齐夫人总不会愿意见你受难。”
哪知齐晚医却笑了笑,“长大后,我便总觉母亲与我渐行渐远,沉鱼你知道么,她似乎瞧透了,瞧透了她的女儿于这大宁的人一般无差。”
陆沉鱼垂眸,“大宁,很好,她总会盼着你好的。”
“是啊,她盼着自己的女儿好。”齐晚医转过身,“可沉鱼,便就是因为她瞧着我在大宁很好,才走得了无牵挂一般。”
陆沉鱼已然不知该言说什么,只得岔开话去,“你定要我今日来见,可是想……做些什么?可要我相助?”
她愿送人前程,也许之于自己只是举手,哪怕是她要与李柏乐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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