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出那断剑时,阑赤才惊觉他们恐惹了祸事,只那一瞬,脑中也是空白的,便是再怎么悔恨,也都晚了。
于是待再睁开眼,她瞧见那还在手中的断刃,第一反应便是丢了出去。
好一会儿,她又从那草地上爬起,瞧着周围的无尽旷野,有些困惑。
“……阿厘?”想起还丢了个人的阑赤不由得喊道。
“离山阿厘——”
远处的山映照着,阑赤已然失去了少尊的踪迹,她心中惊慌了一瞬,正要奔走去寻,却蓦地停了脚步,回头又找去了那柄丢在草丛中的断剑。
她小心将这剑拾起,脑海中,回忆着方才的情形……
犹记得拔出它时,贯彻周身的力量,近乎将她冲撞的神魂不定,那彻天透亮的光明中,还夹杂着细碎的电闪,比起她那天解之术,这紫电更为惊奇,似乎便是伴它而生。
然此刻它却也只是平常,便是连那刃,都不再锋利。
“你好似真的是禾髅师兄背上的那柄剑呐……”阑赤喃喃着,搜寻着记忆中那柄长剑的模样,若师兄的剑鞘内是断刃,这剑尖便刚好能配的上。
“我是否惹了大祸事,这镇在东南恶渊下的,难不成便是你?”
可她左右看去,这一片旷野下好似什么都平常,若当真她将那镇于恶渊下的剑拔出,那这会儿她岂不是要掉进深渊万丈?
“这地界瞧着……也不是渊中呐?”
这般想着,阑赤还是将那剑拾在了怀中,开始探索着眼前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渐渐的,远处的山越走越近,在她本还以为眼前之境是什么方外之地时,却突然瞧着那山熟悉了起来。
“这不是……连石山?”
她惊讶着越走越快,待见那山上有人影绰绰,皆着连石素衣时才敢确认,此地正是连石,只不过,是那连石山的北面,那里正是一片无尽旷野,近乎无人涉步。
“道真师兄……?”阑赤瞧清楚了一个人影,却慌张之下不敢轻易招惹,于是自那灌丛中遮掩着身形,朝着连石山靠近。
对于连石山的北面,曾经她也有过好奇,只门中历来规教甚严,便师兄师姐们一句话,她也就不多好奇了。
然今次她不敢靠近的缘由,除去醒来莫名其妙出现在连石外,便就是那时她与少尊前来归还庆云时闹的不算体面,多有心虚。
于是她便蹑手蹑脚的上了山门,只却不想今日她偏生倒霉许多,竟是就这么和成汤儿撞了个正着……
云依涧
对于这处早已断了水泉的崖壁,阑赤没有太多的好印象,无他,只因这里便是经年来成汤儿设阵探她识海的‘晦气’地方。
然它就正正好好在连石山北,撞上成汤儿时她无处可去,便就鬼使神差奔着那崖壁上的洞门而去。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成汤儿也正朝此处而来,于是情急之下,只能窘迫的借助那洞府的幽暗,屈居隐匿在一处狭缝。
就这样,阑赤一面憋憋屈屈地不敢做声,一面瞧着成汤儿依旧是那副沉重面庞,对着所布下的阵法凝视良久,好半晌才留下一声长叹而去。
不知又过了许久,待确认那人不会再折返,阑赤才从那阴影处的狭缝中一跃而下。
许是一颗悬心落了地,她便也学着成汤儿的模样,绕着那阵良久。
起初,她心中还有些悲伤。
这多年月了,师姐还是不肯放弃,哪怕这结果不过重蹈覆辙,哪怕还是要伤她那般,也仍是执迷。
难道识海混沌的痛苦汤儿师姐都瞧不见么?
又或者寒羊师兄终究所托非人。
然瞧得久了,阑赤自己倒是不由‘啧啧’起来。
经过她反复推敲,诸多评判后,她发现成汤儿这阵布的……实在是有些欠缺。
“这般多年饱受折磨,原是从这根本上就不得门法啊……”边嘀咕着,阑赤竟是自己动起手来布阵,修正着那看去残缺的阵法。
如是说那般多年来她没有怨,其实也假,可她心中也知成汤儿的痛苦,遂今次仍愿助其最后一次。
“汤儿师姐,这是最后一次……”她违背了自己曾经的信诺,仍愿以身入阵,“今次后,我再不会为你所动。”
哪怕你再多苦痛于前,阑赤都将冷漠而视,她的怜悯之心至此,再无所剩。
“……就当,是我也想知晓当年的真相罢。”说罢,阑赤补齐最后一缺,只静待着成汤儿的再次到来。
然随着时间的流逝,等待的人却怎么都没有再现,正当她等得不耐,要主动去寻时,一个瘦小的身影闯进了视线。
她的装束素淡,也是连石弟子打扮,却一双发髻呆呆的立在头顶,怎么看都无神一般游荡似的。
阑赤好奇极了,心说这小丫头是谁?怎得自己不识得?却忽而又听不远处有熟悉的声音喊道。
“娃娃,莫要乱走动——”
那是成守约的声音,阑赤听得出,却他开口叫喊的名字,直惊得阑赤震在了当场。
“守约师兄。”瘦小‘娃娃’转身,疲惫无神的一双眼还余乖巧,就那么呆呆地站在石阶上,等待着成守约的到来。
可阑赤此时已然骇得不敢喘息半分,她默默地后退着,继而慌乱张望之下,还是躲回了方才那阴暗狭缝,只余那一双晶亮的眼,像是黑色的珍珠一般,透着光明。
“师姐马上便到了。”成守约虎着脸本想要训,可到底没有开口,一手轻轻牵过‘娃娃’,便带着人进了山洞,没一会儿,成汤儿又一次出现。
成守约看了眼师姐,又看了一眼那个懵懂神情的‘娃娃’,那一时他方觉察,自己快要记不起她从前的模样。
只他仍旧未做些什么,像从前无数次的转身,成守约又一次消失在了‘娃娃’的眼中……
“晴光神咒,可记清楚了。”成汤儿清冷的声音传来,‘娃娃’收回了看去洞口外的视线。
她愣怔片刻后点了一下头,乖巧地走进了那阵中,乖巧地端坐,乖巧地,念起那晴光神咒。
成汤儿也愣了一瞬。
她当是能读出的,读出眼前这孩子心中的一分倔强与叛逆。
或许这才该是她本来的性子,只如山般沉重的责任之下,谁都已经变了模样。
“那便起阵了……”
成汤儿或许心中亦有愧,只‘娃娃’已不知何时起,不肯再看她的眼,她们就那般互相倔强着,互相用彼此的方式,伤害着……
那大抵是阑赤第一次如此深刻地瞧见成汤儿的神情。
而如今,她更像是旁观者一般,出现在故事之外,才能更清晰地感受着那纠缠彼此之间错综的牵扯。
也许她们之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她的一点坚定,和师姐的一点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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