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萍乡的剑断在了沈天的眼前,那个面纱之上沁着斑点血迹的女子用着同样的一柄剑,就这么断了她的刃。
风沙从北面滚来,一瞬扬起了胡人歌的衣袍,沈天环抱着她的腰身,即便断剑自面上拂过,也毫厘不动。
胡人歌面上纵有凌乱发丝吹过,却一双眼偏不肯躲去本分。
因着她的背后站着无数的人。
她的强大,因他们而在……
“区区闲散修士,胡人歌,他们又能助你撑到何时——?”胡萍乡踉跄之下凝视着断剑上的血迹,那些天机阁的散修破了她对胡人歌的禁制,或许确实被小瞧了去。
“怪不得长老会命你杀了他们。”她阴恻恻地睨着那些人,如若今次非是胡人歌叛出,恐怕这些天机阁的人,未必不是那朱霞的筹谋。
正想到此,胡萍乡骤然被一股力量摔了出去,生呛得啃了捧黄沙在口,一时只觉五脏汹涌。
那边书冥瞧见此情景隐有不妙,生怕是少尊出手至此,却不想身后走出一个身影,正是沧海客。
只见他手中持有一瓶,瓶中冒着五彩颜色,幽幽若若,其眼神坚定,是他出手无疑。
“圣使大人,自有沧某替你挣脱桎梏,且可自在行之——”
他的声音自那瓶中五彩光芒下散去,像是自远古而来,透彻脑海。
胡人歌与沈天对视,这才堪堪放过了擒住他的手。
她轻轻自袖下拍了拍沈天的手,在沈天似乎倔强又意味不明的眼神中,走近了胡萍乡。
“本座私众你怕是已然一清二楚,可胡萍乡,本座说过,天机阁众人不能屠之,你怎就不信。”她轻笑,不算得意。
胡萍乡狼狈起身,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了那个带着半遮面具的邋遢男人身上。
想来这人才是今次最不可小觑的一位才是,她先前都只顾阻杀那个泥鳅似的沈天,真是大错。
“胡人歌,长老早已在你离京后启程。”胡萍乡擦了擦嘴角的沙土,身后也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惊呼。
那些相宗门众对于几位长老离开宗门全然不知,尤其者,便是这些长老多年来,皆未曾离开承阳。
胡人歌闻言亦凝重了神情,将软剑挽去臂后,心中似有思量,一言未发。
那一边胡萍乡冷哼,只见她手中翻覆,于是顷刻间,不远处南斋的棺椁之上,便骤然生起了青绿色的火焰……
胡人歌微眯起眼来,声音如同刀凛,“胡萍乡,今次你若胆敢焚烧,我便剔你骨血,剐你皮肉,言之必行——”
说罢,蓬勃力量涌灌而来,沧海客驾驭手中瓷瓶,霎时五彩迸发,便是他自己亦觉惊讶,毕竟这瓷瓶他得之不易,却从未见此焕发生机。
而一旁的书冥却也心中惊叹,因着他知晓沧海客手中的东西绝非凡境之物,只这人终究也没能彻底驾驭那瓷瓶中的宝贝。
然正当他想着是否要小小助上一臂之力时,一个飘渺的人影裹挟着寒意自背后窜了出去,他偏过身避了个正着,却不想那人竟是直奔了沧海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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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厚掌力击中的一瞬,沧海客只觉五感骤失,他下意识将手中瓷瓶抛向了书冥,又擒住了来人双手,尽力趋避着对自己的伤害。
书冥将瓷瓶收在袖中,并未轻易露头,他望着少尊的方向,二人对视之下,更是彻底断了要帮沧海客的念头,于是默默隐匿去了人群背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这片动乱之下。
不远处,胡人歌又一次推开了沈天在身后,且狠狠盯了他一眼,像是警告一般,见他眼中熄了躁动,才提了剑飞身而去。
她一掌抓去沧海客肩上,知有人出手,沧海客便卸了气力顺势而去,侧首间只见到凌厉的一双眉眼,于是旋身而去时,一脚踏去了那剑柄之上,借了胡人歌一势,扫在了那人面上。
很显然,那人修为在他之上,更不用说是胡人歌。
但偏偏,他未下杀手……
“人歌——”引戒唤着她的名字,语气中却并无多少怒意。
对付胡人歌,与他而言哪里需要那般复杂,只一方小小阵法便能叫她俯首。
而此时,相比于胡萍乡,胡人歌感受到了更多的无力。
她脑中甚至恍惚了起来,这曾经在梦中无数次折磨着她的无力,是否也预示了这一切都如梦一般将要成空。
可只一瞬,便又被燎原滚来的不甘所覆盖,快极了。
“长老……”
她咬牙支撑着,可脊背上像是驮着一座大山般沉重,只能重重摔去了地上。
握剑的指节凌厉地屈起弧度,胡人歌绷紧着身躯,一双透红的眼却是低首觑着远处那个一身戾气的人。
沈天阖了阖眼,掩下怒意,周遭平生出呼啸风云。
从方才胡萍乡起,她便不许他出手相助,便是现下受人折辱,她亦是不肯。
沈天心中自知她有筹谋,于是再睁开眼,平静了风云。
“起来罢。”
引戒亲自将胡人歌扶起,她这才犹如得了水的岸边鱼。
只引戒放手的一瞬,她还是险些跌落在地,却自始至终那握着剑的手,从未放弃。
“人歌……知错。”
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来,此时天机阁众人已被引戒设阵围困,唯有沈天能置身事外。
至于沧海客,比之她也没好到哪儿去。
一切,都似乎进入了死局。
“人歌啊,相宗门抚你长大,诸位长老教你成才,可是……待你不薄。”引戒低声说着,睨去胡人歌的眼神,平静的可怕。
胡人歌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才抬首说道。
“人歌犯下滔天大错,死不足惜。”她说罢,看去引戒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那光芒似是笑意,可谁人都不觉那是笑意,毕竟当下境地,她胡人歌如何笑得出来。
“人歌……”胡人歌咬了咬牙,心中似乎坚定了什么念头,竟是骤然提起剑来架在了脖子上,“当以死谢罪——”
说罢,她狠厉出手自戕,竟是不留半分余地,却被引戒两指弹破剑刃,断刃斩断她鬓边发丝,就这么落在了沈天手中。
那是胡人歌第一次在他面上看到这般情绪,瞧去似乎和周围那一遭人的惊惧大有不同,却莫名看得她心虚了半分。
只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一个快步便侧身挡在了沈天面前。
那一瞬,她好似也没想许多这般做的后果。
“知错便好。”
引戒眼神掠过沈天,对着胡人歌幽幽道,“罪当不至死殉。”
这话听得相宗门众心底乱作,尤其是那胡萍乡。
她端得怎么都想不通,如是圣使叛出门中却还罪不至死,那又何种行为才是罪无可赦?
又或者,这一切,只是放在她胡人歌身上,才罪不至死?
那一刻,她忽而就想起了远在承阳的胡千山。
那个从来不肯服信胡人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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