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萍乡——”
野地的风压着声音,胡人歌步向那个红月下的人,喊道。
“你在做什么?”她在风下不由眯起眼,就见胡萍乡转了头,安静地笑着。
热浪掀动着草甸,像浮波一般,在本该要沉寂的时令,竟然勃发生机。
诡谲的云团似乎承受不住重量欲要压了下来,更衬得胡萍乡看去可怖如传说中的妖魅。
“圣使……”有人可怕,早已不敢轻易接近,于是见胡人歌还未停下步子,不由得妄想要叫住她。
“本使只知你最近大兴土木,胡萍乡,这该不会是你的……”
话音未落,胡人歌的表情骤然凝滞在了脸上。
身后的相宗门众人登时也惊恐的屏住了呼吸,因着远处飞来的一个黑色身影,厉鬼一般划过红月,朝着还满是笑意的胡萍乡飞去,一招便擒在了她的脖颈之上……
“不要——!”
胡人歌用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一脚踏飞而去,五指成爪要救下胡萍乡。
然还不待她触碰到人,那黑影一个转头,杀意凛凛的眼便甩去了她的身上。
随即胡人歌便觉被结界所困,有什么物什生槌在她心口一般,迫得她重重跌在地上。
“长老不可——”她试图喊住引戒,“萍乡犯了何错,你这是作甚!”
她被门众搀扶起身,天空隐约清透了许多,热浪褪去,红色慢慢沉淀,灰白了起来。
胡人歌这眼莫名一跳,有些事情似乎在发生着改变。
她摆脱了身边人,定了定神,走去了那不可跨越的边界。
“长老这是作甚,孤西外,人歌方才受了您的训诫,我相宗门众当是要一心向齐……”
哪知还不得引戒回应,那边胡萍乡却阴森笑意。
她侧首望着胡人歌,又瞧着那即将迎来的黎明。
“长老……”她一双手死死的扣住引戒的手臂,那是生的本能,可眼里的癫狂,又叫她忘却了本能,“您瞧见了……”
引戒此时看去略有狼狈,苍老的面庞横肉丛生。
是了,他大抵方才被沈天放出来,又瞧见胡萍乡做的这番好事,如何不会狼狈呢,胡人歌如是想着。
胡萍乡的脖子被引戒攥在手中,轻易就能要了她的性命。
可他还是有耐心听着眼前这个女人的叙述,他知她心中所想,也知,她脆弱不堪。
“长老……”胡萍乡自然瞧不见引戒眼中的轻蔑,“她……非是……不可替代。”
听到这,引戒忽地松开了手,胡萍乡青红着脸跌跪在地,痴痴的垂头笑着。
澄明的天,月亮似乎终于要隐褪了身形。
“萍乡你在说什么?”胡人歌尽力稳住心神,天边的异动好似在逐渐平复,于是她的不安被放大着,“萍乡,你终究是介意这圣使之位,是么?”
胡萍乡冷笑,侧首,“是啊,我介意。”
她颓然着起身,脖子狰狞痕迹,“当年是我将你从人群推到了他们面前,可怎么你我……却不一样呢?”
她想过无数次,如果那一年,她不去管顾要被踏死的胡人歌,而是自己站出来,是否今日这被选定的圣使,就不该是她。
胡人歌闻言垂下了眼,心中或有思量,而后抬起头,悲切眼神似乎要杀死一些什么。
“原来……这一切竟都是因为我……?”
她蹙着眉,正是一副心痛到无以复加的模样,可若你细细瞧着,便能发现她正瞥着周遭的环境。
那劣迹的样子叫隐匿在黑暗中的人嘴角牵起一抹笑意。
却还是打算耐心的瞧着这一出精彩的大戏。
“长老,人歌愿让出这圣使之位。”胡人歌瞧去引戒,她迫切的,想要他解开这结界,于是单膝叩拜在地。
可黎明,还是一如她所不愿般渐明。
引戒的修为已到了如此地步么?
胡人歌忽而对将要发生的一切没了底。
“人歌啊,你且起来罢。”引戒说着。
胡人歌应声起身,眼前的结界似乎消失了,可她,却再不敢近前一步。
引戒又恢复了如常神情,没了方才的怒意狼狈,他们二人互相凝视着,那一刻,胡人歌或许知晓了心中的不安究竟是什么。
他知晓了。
一定。
“长老不打算放过萍乡?”胡人歌不再看去引戒的眼,“今日相宗门的一切,或许都是人歌的错,人歌,早已担不起这圣使之位。”
“哦?卸下圣使之位……”引戒念着,“那人歌接下来要去到何处?要知我相宗门皆非凡所,你根骨与修道无缘,是离开,又或是以定安王妃之名,安养承阳?”
“人歌……自是听从长老安排。”胡人歌垂头盯着脚下,一抹艳丽的光彩落在了草叶上,像虹,又像日霞。
笑意自引戒胸膛而出,人们这才惊觉,世间的动乱在他出现后至今,终究归于平静。
“可是人歌啊,你却忘了,你的圣使之位,是仙者谕。”
“长老——!”一旁的胡萍乡仰着头望去,攀跪着,迫切说到,“不!怎么会?”
怎会是仙者谕?
怎还会是仙者谕?
“长老,没有仙者谕不是么?是您选——”
胡萍乡的声音,戛然而止,她被掀翻在地,柔软的草甸承载着她的身体,那一刻,一瞬后悔闪过脑海。
她又想若是当年没有被相宗门带离孤西,如今是否便是闲暇时也跌在这柔软的草甸上歇息一番。
可这念头也仅在她跌落的一瞬,当痛苦自胸中蔓延而出,汹涌的不甘占据了一切。
“假的,都是假的——!我能证——”血自她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浅月下的翠色,也截断了她未能说出口的话。
“长老!”胡人歌心中一动,她仍想救。
可引戒却隔空一手成爪,直戳进了胡萍乡的心口。
红色,溅射去了胡人歌的裙摆之下,寒凛的孤西,它们散去了胡萍乡最后的生机。
他在惩罚,胡人歌知道。
用胡萍乡的命,警示着。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打算杀了她。
“仙者谕,便是你我,皆不可违。”引戒撇下胡萍乡,一步步朝着胡人歌走去。
他想,胡人歌是勇敢的,却又是不算智慧的。
“你想知晓的一切,皆可由我来为你作答,又如何走到如今地步?”
胡人歌骤然在袖中攥紧了拳头,她深吸一口气,阖了阖眼。
这对峙,终究还是来了。
“长老,你错了。”胡人歌望着天边终于升起的日,“所有的秘密,人歌可以知晓,也可以永远不知。”
她挥袖拂过绿草,耳边似乎听到了淡淡的曲调。
这里是孤西,那声音,来自十五年前……
“人歌要做的,长老不会允,即便人歌能获知一切,也不过徒劳。”
所以她未曾设想过自引戒口中得到什么,比如这一切的缘由,又或是借口,亦或是苦衷。
毕竟无论何种理由,也改变不了引戒为此所造下的罪孽。
“长老言说人歌这圣使之位乃是仙者下谕。”胡人歌周身慢慢萦绕起光彩,而后耀眼五彩缤纷。
“那么不若今日,人歌便邀‘仙者’现身,叫仙者,谕评予世——”
她挥袖展开双臂,五彩自地间升腾,而后奔腾蔓延而去。
“胡人歌将以仙谕圣使之身,邀这世间仙者,现身渡我天、下、之、惑——”
惑我心不明。
惑这世百姓。
惑于天下,何遭此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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