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过于漫长。
谢迎在后来已经意识到这是梦境,梦中的“谢迎”并不受他控制,除开一个冷眼旁观的他,一切都在照着曾经的轨道走。
地洞,蛛女,四方玺,金之本源。
和幻象没什么区别。
梦境坍塌那一刻,谢迎睁眼,再次看到了白轩衣。
白轩衣微微颔首,依然盯着下方的幻象看——那是四方玺中蛛女头一回出现的场景。
谢迎心中升起一团烦躁之意,同样的画面,他不想再看第三遍了。
白轩衣……白轩衣凭什么敢去看这些?一个已死之人,一个死在他手中的“谢迎”,有必要?
试探,或许又是他烂熟于心的试探。
一个令人生厌的词。
谢迎淡淡出声:“该换到步子骞视角了。”
蛛女身后,白色蛛丝条条垂下,挂着很多的茧,步子骞就在其中某个茧中。
蛛女苏醒初始,抓了许多修士,步子骞是第一个被她关起来的。
追本溯源,蛛女本是看守金之本源的灵兽,却在漫长的年月生了痴念,不甘于做一个看守灵物的石像,不甘于空守一处百载千年地等下去,因而成魔。
她想要得到金之本源的传承,却无法同修士一般走入那道门中,便只能等,为避开小世界意志,自斩修为数百次,等了数千年终于等来了剿魔之行。
只有金系天灵根才能拿到金之本源,也只有这样的天之骄子,才拿得出五千极品灵石,恢复她自斩受损的本源,由此,谢迎和白轩衣进入局中。
至于步子骞,是她准备好的用以夺舍的躯壳,金灵根,金丹期,神识也算不得太强,最为相符,好借此躯去取金之本源,离开小世界。
“你醒了?”
白轩衣的声音拉回了谢迎有些飘远的思绪,他心道这人怎么说起了这种废话,都说话了醒来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谢迎皱眉,又重复一遍:“该换到步子骞的视角了。”
再看下去,幻象中事只会越加可笑。
于白轩衣是外物,于谢迎可不是,他纵观全局,又是哪里是真的不懂,他只是不在意,只是在算计。
显得“谢迎”愚蠢至极。
最后才更愚蠢至极的死在他手中,还觉得不敢置信。
友情值不就说明一切吗,有什么不敢置信的。
白轩衣没再说话。
眼前的画面一变,成了三十六座宫殿的某一座,四面垂下来密密麻麻的蛛丝,蛛丝末端挂着一个个茧,看起来怪异无比。
不需要找,除了步子骞,一切都是幻象。
一缕灵力以白轩衣为起点扩散至四周,如水滴落入湖面,泛起涟漪,扩散开来。
毫无阻碍地穿过那些茧,唯余些许轻颤,直到一息后,这缕灵力才停了下来,停在一个茧前——步子骞就在茧里。
白轩衣御气靠近那茧,手将要落在茧上之际,又停顿下来。
他忽然道:“可以交换躯体控制权了,你来。”
谢迎一听这话,脑中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怎么又可以了?
怎么又突然把躯壳让给他?
眼前极快地出现了一个选项,蓝白方框上白色字样极为清晰:“宿主请求你控制他的躯体,同意还是拒绝?”
注意事项那一栏显示一行小字,并不起眼,但谢迎看到了:宿主百分百信任系统的情况下才可触发此选项。
百分百……信任?
白轩衣……对他?
不是试探吗?
茫然。
系统会出错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直到完全接手身体,谢迎心中的茫然之意都未散去。
这个前提条件他一开始就知道,但那时候,却诡异地、微妙地未往这个方向去想。
白轩衣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呢。
谢迎:“给我躯体,是因为你不愿与步子骞他们接触?”
白轩衣:“对。”
意料之中的回答,一开始,他也正是以这个理由获得了白轩衣让出身体的承诺。
不能再想下去了,没结果。
谢迎收回思绪,眼前是困住步子骞的茧,他伸手去碰,仿佛触到了一片棉花,很软。
聚气凝于指尖,他看到了茧中的场景——步子骞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数条黑色的长蛇的一样的东西缠绕在他身上,扭曲,蠕动,不祥的黑气丝丝缕缕冒出,此外,还隐隐有股腻味的甜香散发而出。
白轩衣:“这是魇虫,只有我们能看到,幻象中的人无法看到。”
“我知道。”谢迎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足足十五条魇虫,步子骞经历同样的事情经历了十五次。
这是第十六次。
他无法自行挣脱。
**
黑暗之中,步子骞再次听到了那些沙沙声,他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
沙沙沙,好似蛇类在地上蜿蜒爬行,但步子骞知道不是,是那些蛛丝,手臂粗细的蛛丝活物一样在地面蠕动,哪里都是。
他感受到自己在下坠,和先前经历过的一样,缠住他的蛛丝一条条抽离,很快,眼前的没了遮挡,他依然身处先前的宫殿之中。
或许用宫殿来形容这里已经不恰当了,应该说是巢穴,蜘蛛的巢穴,入目处尽是蛛丝,还有密密麻麻的茧。
那些修士和他一样从茧里被放了出来,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所有人都僵直的立在原地,面上惊恐与疲惫之色交织,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很好,你们今日都很听话。”
最前方的座椅上幻化出蛛女的身影,红唇微微勾起,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把玩着一枚四四方方的印玺。
“这就让本座有些为难了,都这么听话,该从谁开始呢?”
“哦?金灵根?那就你吧。”
涂了丹蔻的尖利指甲随意一指,指向了步子骞。
那一瞬,他身体僵直,如坠冰窟。
这三日里他见到了三个被蛛女选中的人,第一日的男修话多,被拔掉了舌头倒吊在宫殿外。第二日的女修貌美,被剥了皮放入沸水中。第三日的男修矮小,四肢被折断淋上了雪水。
最可怕的是,这三人受此折磨却还不能痛快一死,蛛丝钻入他们眉心,被禁锢,被控制。
步子骞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他不想死,亦不想这般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
蛛女直勾勾盯着他看,笑了,“你是哪个宗门的?叫什么名字?”
步子骞:“清风宗,步子骞。”
“哦,这样啊。”蛛女的目光移向众人,饶有兴趣,“可还有其他清风宗弟子?报上名来。”
众人战战兢兢,却又不敢不答。
“清风宗,赵希。”
“清风宗,刘月梅。”
“清风宗,张海。”
……
“不错,人挺多。”蛛女把玩印玺的动作一顿,懒懒道,“本座有些乏了,步子骞,既然都是你同宗道友,那就由你选出一人。”
魔气汇聚,一个巨大的木笼幻化而出,其中的魔兽身躯如山,獠牙狰狞,看向众人时,双目发绿涎水直流,显然是饿了许久。
“选中者将会进入笼中,与本座的兽宠相伴,想必那情景必定有趣至极。”
“十息后,本座要听到你的答案。”
这话一出,所有清风宗弟子都身躯颤抖,动作一致地看向了步子骞,目中的哀求几乎化为实质。
“步师兄,我才刚入宗没多久,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是张长老的侄儿,看在他的面上……”
“我胞姐曾与你一同出生入死做过宗门任务……步师兄……”
……
很多声音。
步子骞脑中嗡嗡作响,在此刻,他深切领教到了蛛女的恶毒。
他道:“我选不出来,我自愿进入笼中。”
“哦?”蛛女表情未变,似乎早有预料,“那就可惜了,本座最讨厌你这般自作聪明之人。”
“既然你不选,那本座帮你选。”
话音一落,两根蛛丝自地面生出,两个清风宗弟子转瞬被卷起,落入兽笼之中。
“吼——”
那两人的灵力早就被吞噬了个干净,与凡人无异,没一会,就被凶性大发的魔兽咬了个皮开肉绽,哀嚎声不断。
“放心吧,本座的兽宠可不喜死物,他们不会死去。”
会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
“至于为什么选了两人……这要问问你们的步师兄了,本来只选一人就好,他偏偏不选,诶,这让本座也很难办啊。”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步子骞,如今本座再问你一次,可想好了要选谁?”
步子骞感受到了很多道意味不明的目光,在恐惧?在害怕?在央求?还是惶惶不安?
为什么要参加剿魔之行。
为什么要选择。
为什么是他。
“我选……”
又何必。
“我选……他。”
他指向一人。
蛛女终于得到答案,极为满意。
“早该如此的啊,本座最不喜强人所难,何必呢?今日就到此为止了,明日继续。”
那人进入了兽笼之中。
那一日,只是个开始。
蛛女总是让他选。
步子骞不记得自己选了多少人。
第一回是清风宗弟子,第二回是回音谷修士,第三回是所有筑基期,第四回,第五回……
蛛女乐此不疲地让他选,乐此不疲地研究出诸多可怕的刑罚,乐此不疲抓了更多修士,每每施刑,都看得津津有味。
他也越发麻木。
面对那些或惊惧或怨恨的目光,从最开始地惶惶不安、心有歉疚,变得麻木。
想死也死不得,又能如何?
逐渐也开始怨,负责此次剿魔之行的长老们呢?在哪?蛛女抓了这么多人怎么无人察觉?
“本座有些厌倦了,这次换个人来吧。”蛛女看向一名矮小的女修,目中有暗色一闪而过,“你来选吧,你会怎么选?”
“我……选他。”
这一次,步子骞看到了指向自己的手。
对,确实该如此,他如释重负。
这一次的刑罚是钉床,被绑在床榻上,四肢缓缓被长钉穿透,剩下的九十九枚长钉尽数在其他修士手中。
“有趣,本该如此了,实在有趣至极。”蛛女抚掌,笑颜如花,“总归是自相残杀好玩些。”
他们成为了刑罚中的一部分。
时间不够,5000变3200(……)再补吧,诶事情太多了好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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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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