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只魇虫死去了。
那一瞬,黑色烟气丝丝缕缕散出,交织成了一幅幅虚幻的画面——是步子骞的“魇”的始末。
谢迎看得直皱眉头,这样一对比,蛛女对他与白轩衣所做之事,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一细想他很快明白了原因,蛛女要夺舍步子骞的躯体,如此设局是为了让步子骞道心破碎,同时也可吞噬他生出的恶念,若是步子骞因而成魔,那更好,她不必再费心维持魔气与灵气的平衡。
步子骞没有成魔,但不可避免存在了心魔。
谢迎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看向了其余十四只魇虫,明白了缘由一切就多好办了,他分出一缕神识,只见白色光点晃晃悠悠落到其余的魇虫身上。
——他进入了那段幻象之中。
宫殿中,青年四肢被缚,分毫动弹不得。
四根长钉穿过他的四肢上,其上魔息缠绕,血水已然凝固,发黑。
青年面上麻木,看着那些修士一个个朝他走来,皆手执长钉,神情各异。
或不忿。
“谁信你没有私心?你自己数一数,你选的清风宗弟子才几人?”
或怨恨。
“若不是你选了师妹,师妹又怎么会死?她心思纯善,何其无辜?”
或快意。
“报应啊,报应,凭什么你能选择我们而你自己置身事外?你活该!”
……
长钉落下,一根又一根,步子骞一身衣衫尽数被血水染红,七窍皆有血水流出,凄惨无比。
蛛女并未呵止,行刑便一直持续。
长钉复又消失,又回到他们手中,只留下一个个骇人的血孔。
有人最开始还犹豫,但很快,目中的挣扎消散一空,又将长钉刺下。
他若不死,明日选的岂不是我们?就算不选,死的亦还是我们。
太多人冒出这样的想法。
恶念,俱是恶念。
高座上的蛛女看着这一幕,勾唇而笑,黑色的恶念丝线从这些人身上冒出,只有她看得到,就这么一根根地被蛛丝、被她尽数吸收殆尽。
这是她开始玩这个游戏起,收集恶念最多的一次。
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呢。
步子骞还不能死。
他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身上的血孔多到了一个令人触之惊心的地步,但长钉还在落下,抑制不住的惨叫声小声了许多,怕是意识快要涣散。
于是他身侧,三根蛛丝缠了个玉瓶来,每隔一炷香便给其服下一枚疗伤的丹药,以唤起其神志,维持生机。
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有步子骞能听到那道声音,蛛女在说话。
“他们都想你死,瞧见了没?”
“其实最初本座就猜想过你的反应,猜想大抵死了那么十几人之后你才愿意选,可是你比本座想象中的要蠢,才死了区区两人,就愿意了。”
“如今你可会后悔?瞧瞧这些人,他们可不会感激你,也恨不到本座头上下,你说你当初,要他们都把这酷刑尝个尽不好吗?没准本座看得兴起了些,你也不必沦落至此了呢。”
“这样吧,本座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愿将他们都杀了,本座就放你离开,如何?本座说话算话。”
几乎有一瞬间,步子骞就要将那句“愿意”说出口了。
他并非圣人,他也确实会后悔,可是……
“我不愿。”
并非为了他们,而是为了他自己。
蛛女丝毫不意外他的回答:“本座就知会如此,故而,本座要借你的手将他们都杀了。”
蛛丝蠕动的声音加剧了。
步子骞仿佛又看到了那些幻象。
他知道,这一切将要开始回到最初,一切都将重演,他不记得是第几次,但始终,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心魔越加严重了吗?倒没有。
他已然真正放下,装作无事发生了吗?亦没有。
于是那些蛛丝再次袭来。
眼前的,白色的,密密麻麻,沙沙沙的声音在耳边响,直到他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安静,死寂,等待着下一次的开始。
他又回到茧中。
却在这时,听得一声少年的嗤笑:“啧,作茧自缚。”
谁在说话?你又懂什么?
“剿魔之行后,想必早有人同你说过一切的缘由,那些修士中仅有十之二三为真实,其余都是蛛女为催生你的恶念而作出的虚幻,可你依然道心受损,生出心魔,可怜可笑。”
那是你没有经历过,你凭什么这种语气,这般谈论?
“你们这般的修士,无法接受会因此入局、心生恶念的自己?那怕是,你的心魔永远都不会消失。”
那该如何?
“反复回溯欲要找破局之法吗?你的方法,错了。”
该如何?如何?
“你再想想永夜城之事,想想你忘了什么。”
永夜城?
步子骞愣住了。
谢迎没有再说话了。
提示到这个地步,接下来就靠步子骞自己悟了,某些时候死脑筋的人容易陷入死局,步子骞就是如此。
谢迎从“魇”中抽离,那缕神识早该消散,却还是维持了这么些时间,使得他眉心胀痛不已。
再去看步子骞,他身上的魇虫只剩下了十只。
谢迎收回目光,意识到白轩衣这一次还是没有说话,安静地旁观着,一点也不好奇,不发问。
和他完全不一样。
无趣。
想着这些的时候,四周的场景开始发生变化,坍塌,扭曲,转瞬之间谢迎又回到了桃花村的房屋之中。
打开的棺材横在他面前,步子骞躺在棺中,不同于最开始看到的半透明模样,他的躯体已然凝实,面色苍白。
“不多时他应该就会醒来,醒来得晚些也好,解释起来也麻烦。”
谢迎移开目光,看向了其他几口棺材,以此类推,其他棺材之中也装着人。
他问白轩衣:“困阵应该不止一个阵眼吧,你知道其他阵眼在何处吗?”
“不知,还要寻找一番。”
找就有些麻烦了。
这样的话,喻秋若是中了招,应当不在此处阵眼中。
阵眼一多,剩下的几口棺材中装着谁就有些不可预料了,或许是村民,又或许是……魔类。
要开吗?
谢迎看向另一口棺材,想起白轩衣当时本是是要打开这口棺材的,想到以步子骞做试验才停了手,那这般选择应该是没错。
然而,就在谢迎的手即将触到棺盖的那一瞬,白轩衣道:“不能打开。”
谢迎:“为什么?你先前不是想打开此棺吗?怎么又不能了?”
从这棺材上,谢迎查探不到危险的气息,这也正是他敢于去开棺的原因。
“如今与方才不同。”白轩衣一顿,解释道,“魔类已经察觉。”
操纵困阵,造成如今情形的是魔类,阵眼中他们的一举一动自然也不会逃过魔类的感知,这正是魔类彻底让困阵活起来的原因,以此牵制喻秋步子骞等不确定因素。
谢迎再仔细感受了一番四周气息,发觉魔气的浓郁程度有了变化,但变化不大,总之和之前不一样就意味着未知。
魔类的陷阱很可能就在此处。
谢迎的目光移开,又听白轩衣说道,“你将第三口棺材打开,王大柱就在棺中。”
“你怎么知道?”
白轩衣:“猜的。”
谢迎:“?”那猜错了呢?
谢迎的目光落到了第三口棺材上,既然白轩衣都这么说,那就打开看看吧。
“咔嚓”一声,他轻易推开棺盖,眼睛微微眯起。
“确实是王大柱。”
白轩衣是怎么知道的?
和步子骞不一样,王大柱的躯体并非半透明的模样,他仅有头颅能看清模样,模模糊糊勾勒出一个影子,若没有白轩衣前面的话,说不准谢迎一时都认不出这是王大柱。
而头颅之下的地方,衔接着灰色浓雾了,怎么看怎么诡异。
看得出来,王大柱被影响的程度比步子骞要深上很多,也不知,他是困在了什么样的“魇”中。
谢迎伸手,触向那片浓雾。
顷刻之间,眼前的场景一阵变幻。
王大柱是第一个发现那具尸体的。
王二是他的堂兄,是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之辈,那一日他听说王二到后山砍柴火去了大为惊讶,一大早去了至今没回来?懒惰如王二,当真是为了砍柴?
当即他多了个心眼,认定后山一定是出现了什么不得的东西,或是什么事,才吸引得王二前去。
那天傍晚,王大柱避开村里人,去了后山。
然而,他看到的是王二的尸体——被挖心而死,惨不忍睹。
正当他吓得瘫软在地之时,身后忽地有一道声音响起:
“你识得这死去之人?”
王大柱回头,看到了一个穿着青衣的、面容俊逸的青年,他认出青年手上戒指是仙长们才能用的储物戒指,当即心中一定:仙长都在此,还有什么好怕的?
“仙长,死者是我的堂兄王二,可否告知我他为何惨死?”
青年叹息一声,面上悲悯:“是魔兽。”
“我来迟了,此魔兽气息惊人,狡诈无比,杀害了人便躲起来了。”
“你速速将尸体收容了罢,叮嘱旁人不要再到此处来,我寻寻魔兽的踪迹,好将此害除去。”
王大柱感激点头:“好,仙长的恩情我桃花村上下没齿难忘!”
王大柱背着尸体离去。
走远了些,他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位年轻的仙长。
青年背对着他,手中多了一枚青翠欲滴的玉如意,一挥之间,数道光芒汇聚,他浮空而起。
轻巧得像一片云。
王大柱不知道青年在干什么,只觉得修仙真好啊,若是当初,当初他也有那般资质,也修了仙,就好了。
羡慕不已。
啊啊啊啊时间好紧,抱歉待修(已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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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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