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悚行小径
森林深处，月光依旧惨淡。
那个名叫昭的女孩，继续走在森林小路上，刚才发生的事仿佛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夜间小插曲。
森林不远处的小城堡里，西尔维斯伯爵正举着血红色的酒杯赏月。
西尔维斯的瞳孔突然缩成竖缝，他闻到了香甜令他无法拒绝的味道，是新鲜少女的血液。
血族猎食血液的本能让他不受控地前往树林小道，那个女孩所在的位置。他展开暗灰色的翼膜，无声地掠过树梢。
当西尔维斯落在那片被月光切开的空地上时，首先看到的是一具正逐渐化成灰的干尸，干尸表面还残留着微弱的金色火焰。
一阵被太阳火烤过的刺鼻焦味就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他。是阳光的力量。而血族被阳光的灼伤，是从皮肤起泡到躯体碳化，从不会是被从内部抽干的枯萎。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血液钻进了卡尔特的身体，贪婪地吸食着他的暗影与生命力，只留下一具空壳。
西尔维斯的视线越过干尸，落在不远处的小径上。正是那股香甜气味的来源，那个在森林走道里行走的女孩昭。她完全不知道西尔维斯伯爵的到来。
西尔维斯屏住呼吸，翼膜在背后微微颤抖。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的气息，那股香甜的气味比刚才更浓郁了。让他毛骨悚然的是，这气息里似乎没有丝毫 “活物” 的波动，似人类又非人类。
女孩穿着穿着液态流银质感的白色立体钩编羽翼外套，机能风灰黑色裙子，低头看着平板的地图。黑色的长发垂在肩头。月光落在她颈侧，光洁的皮肤没有伤口没有血迹。她看起来就像刚从某个下午茶会走出来，而非身处这片吞噬过无数生命的死亡森林。
昭察觉到了西尔维斯伯爵的目光，她抬起了头。
她的眼睛是漂亮的琥珀色。
獠牙，竖瞳，非人的纹路……西尔维斯以为自己会看到什么其他生物特征的景象，而现实中什么都没有。那双琥珀色眼睛里映射着天真的疑惑，就像迷路的孩子在看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这位帅哥哥，” 她先开了口，轻柔的声音带着奇异的穿透力：“请问这个森林的出路在哪里呀？你能带我出去吗？”
西尔维斯的喉结动了动。他活了几百年，见过用美貌作饵的魔女，见过伪装成孩童的怪物，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存在。她明明就站在卡尔特的尸体旁，身上带着足以杀死血族的诡异血气，却问出这样不合时宜的问题，语气诡异地坦然。
“可… 可以。” 西尔维斯几乎颤抖地回应眼前的女孩。这是他未曾有见过经历过的事。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去看昭那双异常平静的眼睛：“小姑娘你怎么会到这里？”
这里是血族领地的边缘，被施加了层层幻术与诅咒，寻常人类连森林外围都无法靠近，就算是人类方的血猎抱着必死的决心闯入，也会被林间的暗影撕碎。
女孩把平板关起来，放进随身的布袋里。“听说这边的森林很特别，就想来看看，” 她语气轻松，像是在分享一件奇特又有点遗憾的小故事：“结果走着走着就迷路了，害，不过这里好阴森哦。”
西尔维斯表情凝固，如被圣水泼满全身，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想来看看？来血族的死亡森林？这理由过于荒唐，像个拙劣的过家家游戏。而她的表情又那么认真，认真得让他头皮发麻。这女孩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站在怎样危险的地方，她的世界里，仿佛只有参观和 “迷路” 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看着卡尔特的干尸，卡尔特没有被暴力杀死，他现在的状态更像是触碰了某种不该触碰的禁忌，被清除抹杀。
眼前的女孩，会不会就是那个 “禁忌”？
“跟我来。” 西尔维斯转过身，不敢再看她。他的身体还在发麻，源自本能的恐惧让他只想尽快把这个诡异的存在送出森林。他甚至不敢使用血族的速度，只是保持着人类步行的节奏，沿着林间唯一一条通往外界的小径走去。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女孩跟得很近，他能闻到那股香甜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牵着他走，勒得他喘不过气。
林间的暗影都在躁动。
栖息在暗处的血族侍从感受到他的气息，本想现身行礼而却在接触到女孩身上的气息时，眼睛里映射出想要品尝的**，西尔维斯伯爵给了他们一个眼神，警告着他们。血族侍从明白了他的命令，纷纷缩回更深的黑暗里。
西尔维斯一言不发地走着，他能感觉到女孩的目光落在周围的树木上，落在扭曲的藤蔓上，落在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上，却始终充斥着不带任何情绪的好奇，像在观察玻璃缸里的标本。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森林的边界。一道模糊的光墙横亘在眼前，那是血族设下的结界，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墙外是人类小镇的灯火，暖黄的光晕在夜色里显得格外遥远。
“到这里就可以出去了。” 西尔维斯停下脚步，依旧没有回头。
“谢谢你呀，帅哥哥。” 昭的声音带着一丝轻快，她回头向西尔维斯摆手：“再见啦。”
西尔维斯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那股香甜的气味也随之消散。直到墙外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他才敢缓缓转过身。
森林走道上已经空无一人。
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卡尔特那具正在化为灰烬的干尸，证明着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西尔维斯望着森林外的灯火，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远超血族认知的存在。它们或许披着人类的外衣，或许行走在日常的角落。
“封锁这片森林。” 西尔维斯对着空无一人的暗处低语，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
暗处传来几声敬畏的回应。
西尔维斯转身，重新没入森林的暗影里。但这一次，他的脚步不再从容。
而森林之外，昭抬头望了望夜空。月亮被云遮住了，星星很稀疏。她淘出手机，有信号了，接着打开导航。
导航软件屏幕上的箭头跳动了几下，指向不远处的小镇。
“原来在这里。” 她轻声说，然后迈开脚步，朝着灯火走去。刚才在森林里的经历很快就被她抛在了脑后，如同随手拂去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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