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璃被萨琪囚禁了起来。
当玄衣青年再次睁眼的时候,一双紫瞳隐隐作显,于是众妖发现了这个可怕的事实——
那个天光墟二十八房的冷漠青年,正是当年被神女封印的魔神。
被关了五百年,这次,是来寻仇的。
那晚,凌天印高悬,血色弥漫。
天光墟里的妖物几乎被屠杀殆尽,一时尽成血海。
云璃和萨琪等余下的众妖奋力逃了出去,走的时候,魔神竟对着唯一一位仙卒道:“本尊送你的这份礼物,可还喜欢?”
等逃远了些,云璃被萨琪用缚妖绳捆住了身子。
“我说怎么会有仙者跑来天光墟,原来是和魔神勾结好的啊!”
话落,云璃被一掌打倒,堪堪稳出身子后从口中吐出了口鲜血。
她双目泛红,不知是因为应纥屠杀妖物还是被萨琪打的那一掌应激。
在外面躲至了天明,萨琪同余下的妖卒偷偷回到了天光墟。
那些死去的妖人,经过一夜后□□消散,天光墟光线很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重的血腥味。
他将云璃扔至一处完好的牢房中,那处牢房条件很差,再加上今日下起了淅沥小雨,石壁渗水,一滴一滴从房顶砸下来。
云离一晚没睡,现在身处在这么昏暗潮湿的地方,困意一点点袭来,于是她缩在一角,头靠在墙上昏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疼醒的,云璃费力睁开眼,看见是萨琪站在自己身前,手中拿了根皮鞭子。
云璃听说过,萨琪的妖身是匹灰狼,后来被人砍断了尾巴,他又不舍,做成了一根皮鞭伴他身侧。
见人醒了,萨琪收了鞭子。
“萨琪,你不能——”
一道略带稚嫩的男声响起,云璃这才发现自己身旁还有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只鼠妖。
云璃认得他,是那个没有妖元却依旧活着的小妖。
“今日,我便要取了你们的内丹,祭奠我死去的兄弟!”话落,萨琪一把掐住云璃的脖子。
少女皮肤白皙,脖颈修长脆弱,萨琪手下的力道很大,云璃颈间肌肤瞬间泛红。
“我倒要尝尝这仙丹是何滋味。”
他五指张开,顷刻间化成狼爪,触碰至云璃的前一秒,他突然瞳孔骤缩,鲜血从唇角边流出。
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
他侧身倒下,身后穿玄金衣袍的青年赫然出现至于云璃眼前。
应纥蹲下,身后是燃烧的熊熊大火。
他俯下身子,捏住云璃的下巴,轻叹道:“这么心软?明明可以杀了他的。”
云璃脑袋沉沉,她知道自己生病了,浑身冰冷,眩晕感袭来。
“真是可怜。”青年恶劣的弯唇,目光盯着云璃,“想走吗?”
云璃没说话,她与应纥四目相对,少女的额头有汗,也有凌乱的碎发。
他修长如竹的手擦上少女细嫩的脸,指腹粗糙,拉出一道红。
“求求我,求我我带你走。”
一息,两息。
等得应纥都没了耐心,想转身走的时候,面前的少女咬着牙,声音沙哑——
“求你,带我走。”
应纥眸色沉沉,应了他的意,他心情自然好很多。
他将云璃横空抱起,玄金色的宽袖被少女青色的裙裾缠绕,旖旎又暧昧。
走至门前,他侧目看了看,鼠妖少年行朝目光死死盯着他。
应纥漠然收回目光,轻飘飘丢下一句:“蕴灵的气息?你也滚吧。”
青年衣袍消失的那一刻,少年行朝也跟着消失了。
他行走在大火中,大火仿佛伤不到他,走出天光墟,青年身后火光冲天,那个存在五百年的、专门为他打造的天光墟,彻底被大火肆掠,直至消失。
应纥看了眼怀中昏迷的少女,抬头,双目可及处,是妖界始终荧黑的天空,两旁长着怪异的树,有血鸦盘至上空。
他生来便是如此。
神要杀他,他便弑神;邪祟要吃他,他便取其丹元。
他无父无母,生长于这隐荒,没有规则,蛮横生长,命里不详,注定孤独。
应纥冷冷地想,他与天地同寿,杀戮只是为了活下去,都是为了提高修为,所以,谁又比谁高贵?
九重天的神吗?
荒谬至极。
——
云璃做了个梦。
梦里,又是一片祥明的修真界,她正坐在师父的蒲团上打坐,她的大师兄司马寂端着一众仙器来了。
“你若是让师父看到,定要斥责你你没大没小。”他将仙器放置玉石做的桌子上,看向云璃。
少女穿着粉色丝锦长裙,眉间一道白色花钿,扎着两个双髻,活泼灵动。
云璃睁开眼,见来人是大师兄,好脾气般笑了笑,问:“大师兄端来这些仙器干什么?”
司马寂为他们俩倒了两盏茶水,将琉璃盏递给云璃:“师弟们在修炼时将自己的仙器损坏了,只能拜托师父替他们修好。”
想起这一批新晋的弟子们云璃便头痛:“怎么如此不小心。”
新弟子们笨手笨脚的,不是今儿丢了个东西,便是明儿烂了衣裳,云璃当年那是他们样,自然觉得麻烦。
司马寂睨她一眼:“那你呢,如今修炼的如何?”
云璃顿时有些挫气:“还是不行。”
司马寂闻言,皱了皱眉。
云璃在修炼这一块一直挺有天赋的,虽然平日有些懒散,可也不会遇到什么很大的难题。她如今要突破金丹期,心思收敛了不少,只是灵气像是堵塞了般,一直突破不了。
“你是有打劫啊。”
年迈浑厚的声音响起,由远及近。
云璃意识到是自己的师父道林师尊,连忙从蒲盘中站起身。
她和司马寂行了一礼:“师父。”
司马寂直起身,接起道林师尊的话头问:“师傅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阿鹿为何会有打劫?她的修为不过金丹期。”
阿鹿便是云璃的小名,这名字来源其实挺好笑的,云璃幼时,道林曾养了一只带有灵性的小鹿,她小时候又是个闹腾性子,整天让小鹿驮着她到处跑,直到后来被妖物所杀,为此云璃还哭了好久。
“我们修仙之人,每至化神期便会经历一次雷劫,成功了便是便是半神,随后要下凡渡劫。”道林仙尊将白色道袍往后一撩,做到了蒲团上,“只是每个人命格不一样,有人无情无爱便没有劫要历难,有些人化神之前便会下凡渡劫,阿鹿年龄尚小,按理说本不该这么早就历劫,除非是有人改了她的命格。”
云璃虽然还年幼,可她也知道命格的重要性,那是关乎她的一生,生或死。
司马寂不可置信地看着道林仙尊:“怎么可能?命格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被人轻易篡改?!”
那时候,云璃并不知道自己的劫难是什么。
直到后来,一个星期后,道林仙尊将她唤至鸣谷台,让她在探视镜中看到了一个片段。
画面里,一个身穿白色流云纹道袍的男人将一把剑刺进她的心脏,两个人相拥着,血浸染云璃粉色绣花流仙裙,一直染红了男人的衣袍。
他五官俊朗,剑眉星目,天生一张薄唇。
云璃幼时听师姐们说:“天生薄唇最薄情。”那时她还偷偷照过镜子看自己是不是薄唇,所幸她唇瓣粉嫩,很漂亮,笑起来脸上还有小梨涡。
她觉得大师兄已经生得足够好看了,可没想到画面中的男人更加漂亮。她盯了良久,怔愣地问:“这个男子是谁?”
道林仙尊一挥手,收了探视镜,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是魔神应纥。”
小云璃一下子就明白了。
大坏蛋应纥,背逆天道,随意残害生灵,致使三界动荡,人人得而诛之。
不过自己为何会同他联系在一起?而且他居然把自己杀害了。
仙尊一脸认真的看着小云璃,语重心长道:“阿鹿,魔神在五百年前便已被神女蕴灵封印至妖界天光墟,探视镜所呈之物皆是未来要发生之事,也就是说在未来,魔神应纥会挣脱封印重现于世,而你命中的劫难正是他。此次下界历难,师傅不要求你做拯救天下苍生的大英雄,为师只想让你好好活下去,不可让探视镜所呈之事发生,同时暗中看好应纥,不可让他再这么嚣张。”
小云璃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一下子沉重了不少,这使命比师父整日要求她背的仙诀难多了。
于是小仙女绷着一张带有稚气的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过了几年,待她年至二九,便踏上了历劫这条路。
……
云璃睁开眼的时候,眼角一片洇湿。
这是她下凡以来,第一次梦到师父和大师兄。
喉咙又干又疼,云璃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打量了一番所处的景象。
屋内装饰简单,旁边的台炉上燃烧着助眠的香炉,那味道好闻,是云璃从没闻过的味道。
身上的衣裳被人换了下来,换了一身白色窄袖长裙,只是发髻有些凌乱,身上的伤口也全部愈合了。
云璃穿上鞋子下了床,走到黑色玄石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温水入喉,灼痛的嗓子稍得缓解。
像是掐住了她这时候醒,屋门紧接着被人推开了。
见来人不是魔神应纥,云璃问黑衣冥九:“应纥呢?”
她倒是没问这是什么地方,是个聪明人。
冥九:“主上在后花园,已经等候多时了,随我来吧。”
云璃点头,让冥九先等等,自己走去铜镜面前重新出了一个发髻,很简单的造型,没有多余的珠钗首饰。
跟在冥九身后,云璃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黑色的建筑,周围生长着妖异的花,面积很大,但是院子里并没有什么,安静的过分。
绕过环廊,就走到了冥九所说的“后花园” 。
其实说是“后花园”也太过牵强,那个地方并没有什么花,只是多了个假山流水,一个香榭亭宇,此外还有一个小石台,很空旷。
冥九停至一段距离,低声道:“主上,人到了。”
坐在亭中穿玄衣的青年嗯了声,背对着他们,云璃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青年墨发中垂下的两个流苏装饰,以及窄肩细腰,凌厉的后背线条。
冥九低声同她说:“你进去吧。”
云璃没作声,她乖乖地按照冥九的话走向亭中,踏上三阶台阶,看见了青年低阖的眼和一张俊美的脸。
他一只手懒懒撑在脸旁,宽袖向下被折起,露出了一截冷白的手臂,腕骨突出,手背上攀络着淡淡青筋。魔神闭着眼,看不见漆黑锐利的瞳孔,五官倒是柔了不少。
感受到少女的靠近,他靠着手睁开眼,一双紫瞳隐隐作显。
锐利,嚣张。
一瞬间,云璃在那双紫瞳中看到了一丝杀气,心慌了一瞬,下意识后退一步。
应纥意外,眉梢稍扬:“怕我?”
云璃定了定心神,脑海中闪过一道师父教她的杀人仙诀,白着脸道:“没有。”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青年低底笑起来,反问她:“那你恨我吗?”
恨,当然恨。
魔王应纥滥杀生灵,在这世上猖狂数百年,无情无义,犹如一具行尸走肉,谁能不恨?
然而云璃不敢说出口,她现在是被动,再说魔王阴晴不定,上一秒可以救她,或许下一秒就像天光墟里的妖卒一般悄无声息的死掉了。
她不敢赌,她想好好活着,渡过劫难,再回修真界。
云璃:“萨琪一直恃强凌弱,死有余辜。”
应纥直起身,手中重新把玩着变成普通扁石的凌天印,“自我出世,听过最多的便是‘杀’和‘恨’,世人大都恨我,巴不得除之而后快,可是我却从不知道被恨是什么滋味。”
云璃愣了一下,听见应纥继续说:“不过本尊知道,想杀我和恨我的人,都是我的敌人,所以把他们杀了就好了。”
“世人多虚伪,自以为顶天聪明,真是可笑。”他叹喟,“其中最虚伪的不过是你们修仙者,本尊记得幼时碰到过一个紫衣修者,打着除恶的名号杀妖取丹,后来死在凌天印之下,竟还哭着求本尊放了他,你看,多可笑?”
是可笑,极其讽刺。
一个成年修者,哭着下跪一个幼童放了他。
瞧瞧,多可笑。
云漓不知为何一个魔神要对她说这么多话,因为在她心里,魔神应纥一直是寡言少语,冷冰冰的模样。
他看她像是在看一只蝼蚁:“你若忠于我,我便留你一条命,你若不宠我便把你扔进忧妄海,痛苦不得超生。”
云璃:“……”你也没打算给我第二个选项。
暂且不知魔神要干什么,云璃想起师傅的嘱托,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应纥没想到少女答应的如此之快,紫瞳中溢出点惊讶。
云璃话锋一转:“不过,你不可以要求我滥杀无辜。”
应纥自然不会答应她,青年手一扬,云璃手腕上出现了一个白色手镯。
她抬手,诧异地看向应纥。
总不会不会是礼物。
她何德何能。
应纥凌空打了个响指,白玉镯紧了紧。
“你若叛我,这镯子便绞断你的经脉,暴血而亡。”
云璃:“……”
他有病?
云璃不和冥九一样叫应纥“主上”,更多的时候直接唤他“应纥”“魔神”。
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称号,冥九曾不断纠正她,然而云璃心中却想:“这么一个十恶不赦的魔神,死了也不足惜,他的跟班竟然还妄想让自己叫的那么尊贵,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是从?罗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本就背逆天道,不该生于世间。
或许再过几年、十几年,便会有命定之人将其诛杀。
而这个时段,只需要自己专心历劫,跟在应纥身边,阻止他继续滥图生灵,肆虐三界便好。
只是有一件事情云璃想不明白。
为何探视镜中会显示自己被魔神杀死,画面定于相拥?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中秋一过,天气有些转凉。
应纥房内,冥九将人间地图收起来:“这些日子在妖市打探了一些消息,有人说乾龙纱珠在凡界,冥九前两日去了一趟凡界,循着一丝气味去了一个县里,只是气味到那里便被截断了。”
应纥懒散的靠在椅子里,旁边的短木小桌上放着凌天印。
闻言,他也只是懒懒抬了下眼,“便去那好了,带上云璃,顺道本尊测一测她到底有几分真心。”
“是。”
果然,云璃一听见冥九告诉自己要去一趟凡界,二话不说便收拾好了自己的包裹,看着比他们任何人都积极。
冥九:“……”
走到那日,她肩上扛着不大的包裹来至应纥身边,问他:“我们要去几日?”
应纥似是很嫌弃她,一抬手,云璃肩上的包裹便被扔进了假山水池中。
云璃怒了:“小魔神你……”
应纥凌空打了个响指,云璃手腕上的白玉镯紧了紧。
腕处传来一阵不清的疼痛,云璃下意识用另一只手覆上右手,倒吸了口凉气。
应纥是有什么毛病在身上,对吗?!
果然是罪该万死的魔神!
罪该万死的魔神向她那偏了偏身,拉近了些距离,恶劣的开口:“此趟行程,你若是对我不忠,便把你剥皮抽筋,折磨至死。”
行朝:你放走了一个令你以后没有老婆的人
应纥:那杀了
云璃:……
——
男主并非生来无情无爱,有,只是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很淡漠,感受不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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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白玉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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