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这段时间的鬼阎府邸,这要说热闹呢,又不热闹的。
热闹,是说这鬼阎府邸那场盛大宴席之后,鬼阎七魄都可归邸了。
不热闹,指得是那两个白发老头儿于那日吃了个“舌头宴”后,就打道回府了,返那巍延山去了,也只有寥寥知情人才知晓,巍延山那边出了点突发状况,至于发生了何事,无人拿来闲言碎语。
毕竟,那些舌头,不是白吃的。
某日,府邸一处清湖边。
叽叽喳喳的鸟儿叫个不停,四处溪水汩汩流动的声音掉落湖内,吴婆婆照常惯例捣衣,惊起一片埋伏于水草觅食的飞鸟。
但其实,吴婆婆的眼神正悄悄地看向在竹林处不断捣腾的那个女子。
距离自己塞给女子解药那夜已经过了好些天了……不止一次想,自己其实活到这个岁数了,很多事情看得透透得了,可看透了又如何?自己区区一个老婆子,实在看不得如花似玉的姑娘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糟蹋,给解药也是想看看她有无可能逃出的机会,这女子头脑也算灵活……但那夜到底是如何发展的,她不敢知道,府邸……没有一点儿风声,倒是那两个死老头儿离开府邸了,走了好!留在这每天除了吵吵吵,就是老不正经。欸,实在不知道这女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也着实不敢问……吴婆婆只知道,那女子除了那夜天亮了的第一日整日抱腿避不见光不发一言,其余时辰都在鬼阎府邸外头处晃荡,和先前无差。
表面看样子没事——
可……她即使老眼昏花,那夜烛火下也能清晰地看得到,女子衣裙下方那处一瘫瘫的血迹。
触目惊心。
混浊的老眼看了,里头溢满心疼,做那事流那么多的血,怎么会没事……吴婆婆十分愧疚,又开始责怪自己,想着既然命运如此,这不给解药是不是反而是一种仁慈,这姑娘会不会就不那么难受……
——“咚咚—咔咔咔”
眼下,溪边,女子手拿一把适中大小的斧头,一双眼在竹林中挑来挑去的。
随即,她看中一根适长挺拔的,抬斧就砍。
那手细细一根,说实话,本以为其弄不动,结果未曾想砍得还算样。
片刻后,将几尺青竹头部给削尖了,吹了吹,又用手轻轻拂了拂上头的细细竹毛丝儿,女子认真地看了看,随即一把拎过来,露出笑容:“欸,吴婆婆,今日咱们吃烤鱼如何?”
“烤鱼?烤鱼好啊,牙掉得再多也吃得动,哎呦,你这丫头,晓得这四处活溪水,会给的这清湖引来鱼啊?”
两人说着话,徐来却是已经瞄准了清澈透明水层中的那一抹一动不动的黑,内心激动,却——“嘘”她小声道。
接着一青杆就飞入直下,溅起一窝的水花。
谁说水至清则无鱼?
黑鱼大大的。
可待湖面平静后,混浊湖水重归清澈,除了冒了几个泡泡外,只有一把青杆孤零零地飘在水面上。
这鱼嘛,被吓得不翼而飞。
吴婆婆抿了抿嘴,忍住笑容,将手里的衣裳给扭巻好,放入一旁,撑着腰起身:“丫头,那青杆帮婆婆给弄过来,看看婆婆怎么逮鱼!”
徐来闻言当即利索弯腰,用水拔过来,拾起,有些激动地递给老人,又有些担忧:“婆婆……您这身子骨……可还成?……”
吴婆婆直了直以往弓着的背,像是十分骄傲的样子,望了眼旁边鬓发眉睫上被溅到透明水珠的女子,忍不住笑道:“怎么,看不起婆婆?”刚说完就喵向湖面,一呼哧!这一竿子就给过去了!
盯着的那条竿子上面竟然一下子一连串就穿了三条大鱼!
徐来眼里满是震惊,明显不可置信。
——这该是如何做到的?!
吴婆婆挪动身子,女子就跟着移动着身子,眼神相当认真,很是犀利。
之后的几天,湖里的鱼似乎有在减少,那附近竹林里,打下的林荫影子都窄了许多。
事实上,中途就发现不对劲的自然是阎六魄。
他这才回府邸打算闭关没多久,就发现自己栽培的竹子日益减少。
要说男子的第六感,往往还是准的,他第一个怀疑的对象,还就是府邸中唯一的女子——那位于姑娘。
只不过之后去阎三魄那里喝了趟酒,有听说阎帝请了几个南国附近的制竹器之人,说那几个人最近是在鬼哮山上那处着了……
阎六魄先前也接触过几个制竹器之人,一开始还嘲笑那竹东西,道是小孩家家的玩意儿嘛,结果那几个人一试,竟然还不比刀盾差!这看似平平,威力却不容小觑,但这缺点就是实在太废竹了…这——难道,阎帝这是也打算琢磨琢磨研制这竹器玩意儿了?!
不曾想这今日嗅着烤鱼香来寻,就发现了和自己第六感相吻合的真理。
徐来坐在草丛里,脑子里依旧在想阎五魄的技能为何?那夜宴席上未曾见到阎五魄?此人是否在场?
她一边思略着,筹谋着今后的策略,一边机械地将烤架上那几条肚皮下方已经泛黄鲜香、滋滋冒油的肥美鲈鱼翻了个面,顺着烤鱼的影子,就发现那地上不知何时,竟然投射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影子?!!
也就是一刹那的事儿,那焦黄鱼面又顺着杆转了回去,女子则是腾的一下,不由自主地迅速起身,连头都没转过去,对着湖边正清洗碗筷的阿婆就着急地唤了声:“吴婆婆……”
老人闻声即刻转头,就看到了倚靠在那被砍了不少竹子那片竹林外头的木桩上,那高大魁梧的身影。
“呦,小六,你这遭回来隔了多时,看着壮了不少嘛!”老人脚步放缓了点,声音像是有点高兴,出声即是调侃。
阎六魄放下抱着的双臂,朝烤鱼这头跨步走来,期间,恨生生地瞥了徐来一眼,却兀自落座,十分客气友好地拿走老人手里捧着那刚刚清洗好的碗筷。
这女子怎么回事,没点眼力见,自己坐在这里休闲烤鱼,却让老人在那清洗碗筷。
干脆忽视此人,阎六魄笑呵呵看向老人:“阿婆,您坐下,这那么久不曾见,您这身子骨才真是越发硬朗,这逮鱼技术是越来越好了,这还越逮越多了。”
徐来默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立在原处暗自出神,她第一次见阎六魄的时候,此人给她的印象,就是个粗人,魁梧莽撞………但,似乎面对吴婆婆的时候,才有此时的礼貌和憨爽。
老人抬手招呼依旧站着的女子:“于姑娘,来,站着累,咱们坐。”
徐来应声,点点头,坐下了。
老人开启聊天模式,看得出来对面两人像是不对付,可如今这人都坐在一起了,品性又都不坏,她便试图打破僵硬氛围,却被明焕焕的火光刺激地留了泪,悄悄后退一点擦了,看着面前两人道:“现在这鱼啊,这个时今吃最好,口感最佳。”
阎六魄嘿嘿乐道:“山里头的野味,都不错……”
全程却依旧只有老人和阎六魄聊天。
徐来没出声。
恰好一条鱼烤得时辰差不多了,她抬手去拿,放入自己面前的碗里,再推给右边的老人。
阎六魄其实注意到这条鱼很久了,又大又烤得焦黄,骨少肉多,结果那女子先他一步,被她放到了自己碗里,他本就看那女子不顺眼,当时就伸出手阻拦了,结果她竟然……竟然是给阿婆吃的……他当时就尴尬了——
一只肌肉凸起的大手硬生生地突兀出现在本就不大三人空间的面前,气氛多少有些微妙了,主要是,另外两人一瞬间停顿住,像是不知道他什么的意图。
是想吃这条大鱼???
这鱼是人姑娘抓的,又放在自己碗里给她,自己都没碗了……这前面又是一个大粗男人,老人干脆不动声色。
徐来则默默地看着阎六魄面前的碗。
阎六魄顺着女子的眼神,飘到了自己面前的碗,他这才猛然想起,方才老人手里一共就两个碗,他就拿了一个,老人又悄悄把另一个放到了女子面前……待反应过来,他这又是大老爷们儿的性子,已经开始有点不自在了,这不自在了,话就随口而出了:“这……我是想提醒你们,这竹林里头的竹子,你们悠着点用,最近有消息称,阎帝那头正研制竹制玩意儿,我虽不知道如何制,但看过,可废竹子了!”
老人闻言脸色有点不太好看,欲言又止,看了看旁边的女子一眼,又指着那边某片竹林对阎六魄道:“小六,不多不多,也就弄了些一片竹林中的几…几株而已…应当没甚关系吧?”
“阿婆,平日里几捆您弄多少都无甚关系,来年这春雨一下,这竹笋儿保准根根冒出来!但我这头听到的消息是,阎帝已经请了几个制竹器的南国人,那些人,据说,如今就在鬼哮山上。”
阎六魄言此话其实是想给老人敲个警钟,让阿婆离这女子远点儿,省得惹祸上身;这边又想着这女子先前偷扒他试苗的鸡蛋薯,现在又来折腾他栽培的竹子,也是想吓吓真正的罪魁祸首。
谁知。
一老人神情带着点担忧,一壮汉横眉冷对的,两两就看见面前女子默默地拿起面前烤好的鱼,面不改色,小口小口地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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