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夫人要离开吗?”府中小厮彦枫眉头皱得死紧,他匆匆开口道。
自景姝回镐京城后,便将府中的称呼又纠正回来。晋夏让诸人唤她小君,是他尊重她,向她示好的诚意;她将称呼改回来,是她向晋夏证心的真挚。
更何况,这镐京晋府中,本就只能有她一个夫人,那时的景姝如此想道。
“是,王姬嘱咐了些事。”景姝坦率笑了起来,对彦枫解释道,“不过也算不得危险。”
彦枫皱着的眉头稍稍送了几分,但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那夫人这次要去多久?”
“这还不好说,公子呢?”景姝匆匆探问道。
彦枫抬手指了指书房。
景姝提起裙摆小跑几步,却在靠近书房时放缓了步调。书房门半掩着,她不知为何颇有几分心虚地敲了敲门。
“直接进来就好。”
晋夏的声音一如既往,清泉碰壁般悦耳温和。
景姝推开门,看向身着天青色常服的晋夏手中捧了本书看得认真,眼睫微垂,薄唇轻抿,似乎不管来人是谁,他的眸光都不会挪向书本之外的事物。
景姝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开口唤道:“长嬴?”
听到她的声音,晋夏这才放下了只页未翻的手中书册。
有几束日光斜斜投进房中,在暖色光束中他抬眸看她,眸光温软,眼神格外温润无害,看得景姝心头微软。这种眼神景姝很是熟悉,每次他要向她撒娇卖乖前都会先用这样的眼神让景姝心生不忍。
“慕娘,怎么了?”
连语气也可怜巴巴。
果不其然,景姝忽而有些不忍开口。
方才房外的话晋夏已悉数收入耳中,他忽而心下一沉,但景姝此次回来就是冲着入主中军的目的去的,他没有理由拦她。将她困在自己身边也与他的初衷相悖。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景姝离开。
那便只能扮可怜装无辜,引得她几分怜惜。
景姝看着他这幅模样,果然又心软了些。轻吸一口气,景姝像是下定决心,忽而快步绕过书桌走到他身前。
晋夏见她如此,虽不知她想做什么,但还是挪过身来抬眸看她。
却没成想景姝顺势蹲在他身侧,抬眸着他。四目相对间晋夏动作微微一怔。下一刻便见景姝便双手交叠放上他膝盖,将脑袋靠了上去。
晋夏被她这倚靠着,竟直接僵在原地。思绪一瞬溃散。那只坠了一支玉簪的脑袋轻轻落在他膝头,景姝声音听来闷闷的:“长嬴……”
“你都听到了对不对?”
晋夏垂眸望向景姝,肩头几缕碎发顺势垂了下去,他本欲让她怜悯他,却没成想景姝一个动作,就让他再没办法对她说出什么挽留的话。
她本就不是该被他囚于方寸的笼中雀,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晋夏心缓缓揪了起来,但还是轻吸一口气,抬手轻抚景姝的青丝:“去吧,慕娘。”
低下头的晋夏发丝如瀑垂下,景姝伸手抓了一缕:“殿下让我去劝劝乾夫人,事成后允我入寒山营的机会。。”
“乾夫人?”晋夏的语气忽转,“慕娘,你打算怎么接近她?”
“我已经遣人去调查乾夫人生平。”景姝将脑袋挪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开口,“说是她身边有位名唤蔚琼的女官,若是不好接近乾夫人,可以从此人下手。”
晋夏听她此言,安下心来。不疾不徐开口道:“那你要去往何处?”
“暗卫来报,说蔚琼此时在寿春中军大营。”话音刚落,景姝攀着晋夏膝盖忽而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眸光明亮地望着晋夏,“长嬴,你放心。待我安顿好了就给你写信,写很多很多信。”
“好,那我也给你回很多封。”
“估计我明天便要离开了,冬日天寒你要注意添衣。”
“好,我知道。”
“长嬴,倘若有人骂你别再一声不吭,你偷偷记下来,等我回来再帮你骂回去。”
晋夏被她的话逗笑了,他声音很轻:“好,我记下。”
“倘若过年我赶不回来,你一定要好好过自己的生辰,长寿面一定要吃。礼物的话……等我回来再帮你补上。”
“好,我会按时吃长寿面。”
“长嬴……”景姝的指节微微蜷了起来。
晋夏眼中含笑望她,下意识应她的话:“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我真舍不得你。”
景姝的话脱口而出,分明还未分开想念似乎已经喷薄而出,胸腔中跃动得愈发激烈的心脏让她生出那样强烈的不舍。这世间好不容易有这样的人,有一个地方能够让她安心倚靠,躺在他膝上时,他的温柔动作与清新的茉莉香气裹挟着她,鼻头微酸,让她险些就要生出一种放弃这些,只安安静静留在他身边的冲动。
但她还是得离开,进寒山营的机会罕有。即使是被晋夏爱着的她,也先是她自己,她要尊重自己的每个决定与选择。
更何况此程并不是一去不返,待她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待她真能披甲上阵保家卫国后,待再无任何纷争战乱后,待这世间女子当真如晴好阁设想中那般自由洒脱之时,她或许就能认认真真留在晋夏身边,像辰娘一样开一家武馆,过好她的日子。
而那边,晋夏似乎没想到景姝会这样说。他不知为何,自从姜国归来后景姝对他再不回避后退,反而对他格外主动,比新婚那段时间更好一些。
她好像真的在向他证明,她喜欢他。
从小到大,晋夏很少会主动喜欢上什么东西,一旦喜欢了就不愿轻易抛弃,茉莉味的香粉、月白色的衣衫,这种掌控欲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景姝后知后觉对他好,这让他更不愿随意放手,但与此同时,他也深切明白了。
他比自己的本能更喜欢面前这个姑娘。
不愿意看她恹恹不乐,哪怕自己会因为她的离开而变得不像自己,也不愿意让她继续为难。
“慕娘,就算你到了寿春,也要记得镐京永远有一盏灯是为你留的。”
“我会好好记住的。”
长夜漫漫,离别在即。
踏上征程前,辰娘前来寻过她。
说起此事还曾闹过笑话,杀害景姝的凶手尚未落网,晋夏想过要不要让景姝另寻居所,然而景姝摇摇头眉目间闪过些许坚定,她与晋夏四目相对严肃道:“长嬴君。”
“怎么了?”
“你看看我,还是冉景姝吗?”
“你不就是景姝吗?”晋夏被他这句话逗笑了。
“不,你再好好看看。”景姝坐直了身子,唇角微弯,一双透彻灵动的眼眸里满是自信。
循着话音晋夏又仔细地望了望,这才发现虽然这幅皮囊没有太多改变,但她已经变得精神抖擞,与从前他第一次见的那个姑娘简直是判若两人。
“好像,是不太一样了。”晋夏点点头应道。
“所以啊,倘若这次我想回家恐怕就要委屈下晋大人的名声了。”景姝笑了。
回家两个字听得晋夏几乎按捺不住唇边笑意,他明白她的意思,要让外人以为他找了个外形模样格外像景姝的姑娘。
晋夏立刻眼明心亮地配合她的话,下意识佯作愠怒状:“谁说她像前夫人,你们不许提那个人半句!”
话音刚落,景姝便笑了起来,她笑得眉眼弯弯:“对,就是这副作派,长嬴君你这句说得跟真的一样。”
“那都是装出来的。”晋夏眸光里闪过几分微不可察的坚定,“我不会让任何人替代你的,慕娘。”
闻言景姝也收敛笑意,她靠他近了些,试探地挽住了他的小臂,温声道:“我知道。”
我一直知道。
辰娘听说晋夏归家后带了个形似景姝的女子时,第一反应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而后才慢慢反应过来,或许是二人相认重归旧好后景姝回来了。
中军大营近些日子改制,面向燕国择选校尉。反有能力者皆可入军营报名,而后再按照实力高低择选。辰娘此行也正是想要响应此制。
武馆暂时关了,她本欲寻景姝告别,却没成想景姝也与她殊途同归。二人都要前往寿春的中军大营,便定好日子一同出发。
燕国寿春城临近赵国中牟城,略有几分偏僻。冬末时节,越往东走旱意越发明显,这是景姝第一次去那样干旱之地,这种苦寒之地很是考验耐力。
中军大营之中,大小官员择选仅凭两点:一是军功,二是实力。
新军入伍,按照燕国定则身为新兵的景姝本来没有资格参与择选。
但那登记入册之人听了她的名字眉目间闪过一丝喜悦,他放下账册开口道:“你是景姝?”
“我是。”景姝觉得他这幅表情有些莫名,但还是耐心应上她的话。
“你稍等一下。”
那人话音刚落便立刻转身离开,步子迈得极大。
景姝一头雾水地对上了身侧辰娘的眸子,辰娘笑笑:“莫不是有人下了什么吩咐?”
“我也不清楚,不过无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不多时,那人便大步流星地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卫官。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激昂亢奋的表情?
“你便是景姝?”
“是,敢问大人,这般阵仗是寻姝有何要事?”
“看上去比我想象还要瘦弱啊。是这样的,昨夜有封无名之信说,有个名为景姝的女子,她是个百年难逢的武学天才,若是按着军中规矩晋升有些浪费。那封信的信末处拓着王姬的印章,能让她推荐的人,我们很是好奇。”那为首之人笑声爽朗,又满眼期盼开口道,“不若让我们几个见识见识,这百年难逢的武学天才是个怎样天才法。”
闻言景姝心下一沉,她虽与辰娘殷勤锻炼学过半年棍术,也随有琴绍学了学冰刀冷刃。但不管怎么说,她都从未上过战场亲自磨炼过。面前这些人看上去都是些军中官员,怕都是些老油条,自己初来乍到如何敌得过他们?
“大人此话何意?怎么个见识法?”景姝灵机一动,忽而带着笑意开口道,“若是让我一人敌在场诸位,那自不必比了,我是万万做不到的。”
景姝眸中微光一闪,忽而笑道:“但我看今日正逢中军大营校尉择选,不知诸位可否破格给我一个参与校尉择选的机会,届时我定会让各位不虚此行。”
辰娘闻言连忙将视线投向景姝,目光里皆是震惊。校尉择选到到最后高手如云,一一比过景姝赤手空拳如何能赢到最后?
景姝却投给辰娘一个目光,示意她安心。
那为首之人眉头轻挑,似乎也在说这话的可能性。身后诸人眉目之间皆是欣赏,他们也很想看看所谓武学天才该是怎样的,便不约而同地同意了景姝的请求。
校场之上正热火朝天地比试着,校尉一职说高算不得高,但职权很大,因而半年一选的校尉易位竞选诸将士都很期待。
那为首之人带着景姝走进校场,诸人见他立刻躬身行礼:“见过大人。”
为首之人对景姝做了简要说明,与景姝商议以后便决定以挑擂的方式比试,只是景姝体力有限,这挑擂不过二十局,若景姝赢了十五局以上,才能获得校尉的位置。
话音刚落,台下满是纷纷议论之声,各种各样的的目光投向她,而景姝却如丝毫未闻那般轻盈一跃站上擂台。
她要在这里以一敌多,赢得校尉之位。
不知道有没有人看但还是要说一下!
不好意思各位读者小宝们,今天拉了个小地图整了整剧情花费了些时间,比说好的更新时间晚了一个小时,抱歉大家~
下篇基本内容大概就是小姝升级记和双向奔赴甜甜记,不会分开太久请放心!哎呀,刚刚整理下卷剧情发现大场面好多,至少有七**十处,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写出那种感觉啊啊啊激动!
最后大家看得开心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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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初入军营(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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