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番外故事并不在大纲之列,但在写完姜国篇突然就有了想让每个人的故事都完整一些的想法。而这些写在主线里总有种拖节奏水文的感觉。作者又不想让姜国的故事就这样一笔带过草草落幕所以特出一个小番外,这个番外大概是各种友情线,各位读者小宝可以按需观看。
注:此番外是姜国几人过去的事情,不看并不会影响下文,不想看的宝宝跳过即可。
*年岁春风
司寇娴第一次看见胥漪时,也曾被她吓了一跳,容貌与她如此相像的少女,若不是着一身淡雅颜色,司寇娴或许当真会以为那是她自己。
少女眉目淡漠,看她的眼神也不带善意。但司寇娴对她异常感兴趣,她摸索着穿过人流轻轻拍了拍胥漪的肩膀:“这位女公子,你长得真漂亮。”
“跟我一模一样。”
当时的胥漪在原地愣了几秒,忽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以手掩面笑得眉目弯弯,司寇娴看着她还是觉得,果然长得像我的人笑起来也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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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司寇娴常年跟着姐姐司寇蕴在一起,读过许多许多书,却总是能在书中看到让她暴跳如雷的说法。
她常常会记着那些陈规陋习对胥漪道:“这些老古板脑子里也不知道是装了些什么糊涂东西,在我面前装得毕恭毕敬,一天天书页混账话倒不少。”
“被气着了?”胥漪转头看她,眼神里带了几分探究,见她眉头紧蹙薄唇紧抿便立刻换了腔调开口道,“哎呦,还真被气着了。瞧瞧这些老学究,给我们公主气成什么样子了?”
“胥漪……”每次听到这种护孩子式宽慰时司寇娴都会非常受用,慢慢消气。
“你说我们为什么要读这些我们根本就不赞同的东西呢?”司寇娴冷静下来后温声问道。
“知己知彼,阿娴。”胥漪的语气也放缓了些,“这是他们建立男尊女卑的秩序,我们要想推翻这些陈规陋习,便更要一字不落地认真读读这些。”
“阿姐想建一个女子泮宫,一一。”
“恐怕会很难吧?”
“是啊,已经被参了好几次了。”司寇娴有些困惑开口,“一一,你说我们的未来会是怎样的呢?”
“窥探未来可能会改变历史轨迹哦。”胥漪弯了弯唇角,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那就变呗,说不定坏事还会变成好事呢?”司寇娴大大咧咧开口道,“比如说,女子做了燕方国大王之类的。”
“那如果还需要赔上性命呢?”胥漪状若无意开口道。
“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既如此还是不要看到未来了。”生来乐天的司寇娴主意也变得很快。
“我们未来还会待在一起吗?”胥漪认真开口。
“想来应该会吧,毕竟你看到自己就会想到我,我看到自己就会想到你。”司寇娴也认真回答。
“那其实也挺好的。”胥漪笑了起来。
多年后,居于平京被磨平棱角的胥漪再次对镜时,总能想起故友的粲然笑容,而后也会微微弯起唇角笑笑。
多年后,回到姜国旧居的司寇娴在得知旧友已逝的消息后,便再也没有照过铜镜,因为只要看到自己的脸,就会心痛如催,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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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国战败后,是司寇蕴代姜与冉正辜谈判,那时的司寇娴跟在长姐身后,看着面前姿貌雄伟的人,心中暗自生出几分不安。她的直觉告诉她,面前的人提出的条件一定不会太简单。
这份直觉格外准确,果不其然,冉正辜虽对前来谈判的二位姜国公主以礼相待。在提出条件时,却信誓旦旦开口说他要胥漪。
要名扬天下的姜国相师胥漪,去做他府中的姬妾。
听到这里司寇娴瞬间怒火攻心,落在膝弯的指节握得死紧,正要开口驳斥,便听得坐在面前的长姐司寇蕴毅然决然开口道:“不行。”
司寇蕴的语调没有太多波澜,又平静地抬眸对上冉正辜的双眼,没有丝毫退避恐惧:“我姜国,绝不会以女子换得苟存。”
“阁下倒是有骨气,但阁下不若想想你姜国百姓,再想想你们那病弱兄长。”冉正辜的语气带了几分势在必得,“二位当真觉得我是在与你们商量吗?”
“公主不妨回去再想两日,两日过后,再来此处给我答案。”
司寇娴记得那夜的雨下得那样大,她固执地站在丛阙宫外,等待着丛阙宫里她那位兄长能够高抬贵手。
再不济胥漪前半生为姜国做了这么多,称得上一句忠良之臣,再怎样也不该落到这样的结局。
“胥漪为姜鞠躬尽瘁,恳请兄长网开一面!”
“胥漪为姜殚精竭虑半生……”漂泊雨势几乎要将司寇娴吞没,热泪随着雨滴从脸上滚落,她倏尔双膝跪地,叩拜开口,“恳请君侯!救救胥漪……”
“恳请君侯!”额头狠狠磕在丛阙宫外的石砖上,几缕血丝随着雨水毫不留情地流向远方,面前的丛阙宫却依旧大门紧闭。
“救救胥漪!”
那时的司寇娴不明白所谓事出从权,大局为重,只知道若胥漪被送出姜国,她此生便只能被困在一寸宅院内,这无异于是对胥漪的谋杀。她不能看着这所谓大局杀死她的挚友却什么也不做。
可她做不到,她什么也做不到。
她只能跪在这里,淋在瓢泼雨幕里,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博取兄长一丝半点的怜悯。
可他不曾怜她。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的意识都有些模糊,嗓音沙哑再开不了口,耳边只余下倾盆大雨落下的零落残声。
忽而有伞挡在头顶,司寇娴怔愣抬头。却见胥漪面色如常蹲在她身前朝她笑笑,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替司寇娴擦去脸上雨水。
司寇娴却忽而将她一把揽进怀里,雨伞瞬间倾斜,簌簌大雨砸在纸伞上,却没有一滴落在司寇娴身上。
她哭得毫无形象,口中喃喃自语,不住道歉:“一一……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救不了你……我保护不了你……是我没用!”
“公主为我做了很多了,”胥漪咬咬牙,强忍心中酸涩温声开口道,“公主为我……做了太多了。”
“胥漪不会忘记公主的。”
雨滴砸在身上,胥漪重复道:“胥漪永远……”
“永远不会忘了公主的。”
最后的决定权就这样落在了胥漪身上。虽说是选择,却根本不得半分自由。
临走那日,胥漪向身侧眼圈都哭红的司寇娴抿唇笑笑:“路都是我自己选的,公主哭什么?”
“公主别怕,我们会见到那一天的。”
“我走之后,公主可要记得不能跟姓岑的男人往来。”胥漪抬手揩去司寇娴眼底清泪,上前将她拢进怀里。
“要是公主想我了,就看看镜子。”胥漪强忍哽咽笑道,“毕竟你生得如此漂亮。”
“再见,公主。”
马车扬尘而去,司寇娴心中百感交集。
讨厌无力感。
她想要恨,却不知到底要恨谁。恨世道不公?还是恨命途多舛?
胥漪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若是她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钱财,她便能招兵买马,管他什劳子的兄长也好,君臣之道也好,她定会好好地将自己的好友护在身后,绝不允旁人这样折损她的自尊。
她那样恃才傲物又自恃矜贵的人,如何去做旁人的小妾?
自那以后,司寇一族便少了位公主,各国之间多了位女商。
再后来,看到司寇妍遇到与当年胥漪相差不大的情况时,她不愿见旧事重演。
利用景姝也好,知晓绿好所作所为却为她隐匿也好,她想让女子能够真的发自内心做出选择。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无论用怎样残忍的手段,哪怕因作恶多端死后坠入无间地狱,都一定要保护好司寇妍。
好在,这次绿好做到了当年她想为而不能为之事。
春风吹绿江边柳,司寇娴看着渡头人来人往,忽而很想念她的旧友。
不知来生,可否还能与她再见一面。
闲时品茗,晴日探幽。
司寇娴想,若真有来生,她还要为女子,还要同胥漪做挚友。
*昨夜星辰好
司寇妍大概会一直记得第一次见绿好时的场景。
那日大雪落了满地,那姑娘眼底眉梢都裹上些许雪意。看上去奄奄一息,几乎去了半条命。司寇妍幼时心软,立刻将自己的狐裘大氅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覆在面前少女身上。
那姑娘怀中抱着的少年人已经死去许久,尸体已然僵化。思及此处,司寇妍心中倏尔一痛,甚至有些想流泪。她自己锦衣华服,从不需要顾虑生死温饱之事,但这天下万万黎民的性命,每个都如此脆弱。
脆弱到只要一场凛冽冬雪,就能瞬间夺去。
那刻,司寇妍深觉惭愧。她想自己既为姜国郡主,受姜国百姓奉养。纵以她一人之力无法使严冬消退,人人温饱得顾。但或许她能为面前的姑娘做些什么。
但若是将银两直接给她那就太过高高在上了,司寇妍忽而想到了近来女子泮宫试行,或许可以让她同自己一起读书,兄长身边常年有世家子弟相伴,是为伴读。这个身份既能获得俸禄又能缓她燃眉之急,简直再好不过。她连忙让侍女向那姑娘传达,本以为还需好心劝慰许久,没成想那姑娘就干脆利落答应了。
裹着她的大氅,那姑娘动作迟缓地随她上轿,司寇妍将手中捧炉递给她,她想要接过却像是被那灼热烫到,手指怔然后撤了些。
司寇妍忽而明白了,手指被冻得僵硬时,是不能直接触摸那样热的器物的,哪怕那手炉暖而不烫,她此时怕也没有办法。
想了想,司寇妍伸出手,很轻地探向绿好颤抖僵硬的手指,她的眼神带了些试探,似乎只能征求绿好的同意才能触碰她。
肌肤忽而触及这样温暖却不灼热的温度,绿好几乎是本能地想要贴着她的掌心取暖,她将手指向司寇妍温热的手凑了凑。
见此情景,司寇妍才不疾不徐地握住了绿好的手。
天寒地冻中,有人握着绿好的手,为她驱寒,将自己的温暖渡了一半给她。
绿好也一直记着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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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阳的女子泮宫开设不久便被严令斥责,女子读书本就算是惊世骇俗,司寇蕴推行女子泮宫更是提出只招揽女子这样的入学标准,最后只能各退一步,泮宫开设可以,但不能只是女子泮宫。只是司寇蕴却依旧坚持着泮宫第一定则便是仆从不允随行。
司寇妍将绿好带进姜宫,面带歉意向她说明自己的情况。又借侍女询问了一遍绿好的意见,绿好虽震惊,却也理解。
如此姿容又这般天真纯粹、心地善良的人,定然不会出自要为吃穿奔劳的普通人家。
绿好就这样跟着司寇妍住进了锦绣宫。
自那日起,司寇妍读书写字时,绿好在一旁为其磨墨,敛声屏气一副生怕打扰她的样子。
先生授课讲学之时,绿好也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认真听先生讲学。
司寇妍不会言语,与人交流总得侍女转达,因而她素日里话并不多。绿好也学着她的样子,缄默,沉寂,缓慢地生长着。
二人交流并不多。
直到某次,有人围成一团议论司寇妍,说她是名副其实的废物哑巴,空有一副好皮囊,更不知读书于她这样的人而言究竟有什么用。
司寇妍正要推开门的手将将停在半空,半晌后死死咬着下唇转身离开。绿好在她不远处也将那些话一字一句收入耳中,不由得怒上心头,但她只是一个小小伴读,丹阳城京中贵人不是她这种身份的人可以随意开罪的。
思及此处,绿好只好连忙追上司寇妍,那时跑得气喘吁吁的绿好第一次颇为逾距地握上了司寇妍的胳膊。
司寇妍眼圈红得厉害,眸光中带着不解看向绿好,等待她开口说话。
却没成想绿好竟然松开了手,动作笨拙地向她比着并不标准的手语,司寇妍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些动作恐怕是绿好学了很久才学会的。
「殿下才不是废物哑巴,殿下是最好的殿下。」
绿好用她的方式,对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她家殿下怎么会是废物哑巴呢?她只是不能用正常人的方式陈述自己的想法,可她耳清目明,知道绿好喜欢读书便将自己从前读过的书都给她读。明白绿好小心翼翼地鼓励她的情绪,而她也最大程度关照着绿好。
如果你无法用我的方式与我交流,那我就用你的方式来靠近你。绿好如此想着。
司寇妍本来已经止住的眼泪又蓄在眼眶中打转,她上前一步,缓缓伸出手向绿好比了一句。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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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司寇妍便与绿好的关系变得亲厚起来。她自幼便体弱多病,每次病得重些都总能得到一句好景不长的应答。绿好知道这些后,举止逐渐变得小心翼翼,她细心地关照着司寇妍的生活起居。
二人从泮宫肄业后,司寇妍的身子也好了许多。那时司寇蕴恰好在朝中撕扯出官位留给女子泮宫,专营市井交易的司市一官。诸位女学子参与选拔,择优而取。司寇妍鼓励绿好上前一试,绿好思索许久顺势应下,后来择选考试竟一举夺魁,绿好被调出锦绣宫,做了司市女官。
只是自那以后,绿好便不能如往日那样时时陪伴在司寇妍身边。
但绿好却依旧是她唯一的朋友。
直到某日,得了假日的绿好有些神色慌张地向她开口道:“殿下,我有了喜欢的人。”
绿好与世子的确相配,司寇妍想,绿好不论才识、品行亦或是容貌,都不输京中贵女。
司寇妍并不是不希望绿好幸福。
只是还是会感到失落,那原本属于她们仅存的片刻时光也会被绿好挤出一半分给她的世子哥哥。
日益疏离实在是在司寇妍的想象之中,看她身披红盖入主华章宫,她为她的幸福落泪,也为她们渐行渐远落泪。
那次私宴司寇妍实在不愿出席,赵国新君访姜,世子接见时却再三叮嘱要司寇妍赴约。
司寇妍与世子关系并不亲厚,她明白如今诸侯国之间关系盘根错节,或许还有诸多环节需要疏通。
落座之前,绿好在她身侧,见她来了虽面露尴尬,却还是弯起唇向她笑得温柔。那双眸子里带了些司寇妍看不明白的深意。
司寇妍回以笑意,二人却再无闲话。
绿好匆匆离席,她没想到赵君会以敬酒之名来到席前,赵君不善的神色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几番,手指眼看就要触及司寇妍侧脸,她偏过身子堪堪躲过,眉目间带了怒意。
世子在他身侧附耳开口,二人有说有笑,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恶劣的事情。
难不成司寇妍一介哑女,还能开口告状不成?
司寇妍瞬间觉得面前二人的面色丑陋得令人作呕。
那夜起司寇妍却也久违地发起了高烧。
待到病愈时,却只听得世子妃绿好听雨阁殒命的消息。
不会是这样的,绿好聪慧机警,绝不会因为一次意外撞翻烛火而死的。那些巫蛊娃娃,绿好在偌大的姜宫里向来待人和善,素来不会与人结仇的她,绝不可能死得这样草率。
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呢?
她们莫名其妙变得疏离,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和她好好坐在一起说说话。
她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她离她明明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她努力向她伸手却都抓不住她的背影。
她怎么可能会就这样死去了呢?
若当真如此……若当真如此,那绿好看向她的最后一眼是想要对她说什么呢?
绿好的贴身侍女在她死后特意寻她,前后体己话说了不少,说来说去对她说了一个意思。
“殿下要顾及自身,莫要伤心悲切。只要殿下好了,哪怕世子夫人在天上也能安心的。”
司寇妍形容憔悴地向她比着手势:
「为什么?」
绿好的贴身侍女忽而笑了:“因为您是夫人最好的朋友。”
原来她也曾将她视作挚友。
只是此后残生,再不见旧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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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寇妍继位之后,雷厉风行地将姜国那些腐朽旧制改了个遍。因她从前为郡主时温和仁慈,朝臣对改制不满至极,其中那些久从旧制牟利的姜国旧贵族尤甚,有些甚至直接罢朝抗议。
岂料此次司寇妍却一反常态,罢朝之人一率按辞官清算。随后向天下发布求贤令,不论地位,不管男女。
那天,有个模样有些奇怪的姑娘向她坦诚,自己想入她麾下,做她的谋士。
四目相对,司寇妍竟觉得那人的眼睛有几分像绿好。从前的,未曾嫁给世子的绿好。
那女子如愿来到了她的身边。
平常一日,司寇妍翻阅竹简,却见那女子在座下激动唤她:“君侯!”
司寇妍抬眸看她,却见她唇角微弯,向她打着手语道:「窗外春光正好,殿下要不要同去赏春?」
过去与现在似乎在此刻忽而交叠,司寇妍怔在原地,眉头紧蹙,片刻后又缓缓舒展开来。
她笑了起来,一如初见时温柔,向面前人比起手语。
「绿好,你回来了。」
——姜国番外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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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姜国番外(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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