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鹤在情感上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执拗,不是喜欢一个人必须要得到的那种执拗,而是在确定别人的心意前,她绝对不可以是先付出感情的一方。
说白了她和大多数人一样,害怕失败带来的阴影将她笼罩。
所以在突然意识到她可能对温景序有那么一点喜欢的时候,她是不太能接受的。
意料之中的,曲鹤和伊柠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晨练的时候教官都微微惊讶,调侃道:“你俩踢了一晚上正步?”
没打报告她俩不敢随便说话,加上不太想搭理这种无聊的话题,教官的话听听就过去了。
“你怎么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你……那个男生呢?”伊柠也不管操场是否干净,一屁股坐下,拿过水杯喝了口水问道。
一提到这个曲鹤就苦恼得不行,她想了想,告诉伊柠原本国庆要出省的计划,第一天和温景序出去玩了回来就把计划搁置了。
“就是那天晚上,”曲鹤说,“当时我吓了一跳,打心底里否定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结果第二天又抓马了……”
小女孩儿妈妈误以为他俩是情侣。
伊柠平静地听着,听朋友叙述式理清自己的心路历程。
“回去的路上我很不安,不敢过多地与他交流,原本要是好好的不再发生别的事就没事了,”说到这里,曲鹤环视四周,压低声音继续道,“可是昨天五班那同学托我转交表白信,我却意料之外的意兴阑珊,从前并不会有这样的情绪出现。”
伊柠回忆了她昨天的一举一动,确实算不上高兴,但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适时地接过话茬:“然后呢?”
“然后就是昨晚了……”曲鹤重新描述了一遍昨天晚上的情景,“于是我突然意识到我的情感大概率偏离了。”
“可这种偏离不见得是坏事啊,所以你为什么会哭呢?”
曲鹤也不好解释,就说小时候她爸爸老爱逗她,问她爱不爱爸爸。
她肯定地回答后,总会附加一句:“爸爸爱鹤鹤吗?”
这个时候如果是否定答案的话,小曲鹤总能哭上一个晚上。
曲兵林晓芝一开始认为孩子是因为得不到肯定回答才伤心,于是下次再问起这个的时候谁也不敢再故意逗她。
可小曲鹤依然伤心,甚至不太搭理曲兵,这下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某天趁着曲兵不在家时,林晓芝小心问了她这是为什么,小曲鹤很是依赖妈妈,在她怀里蹭了蹭回答:“爸爸没有先爱鹤鹤,所以鹤鹤也不要爱爸爸了。”
曲兵听了过后哭笑不得,认真道歉并表示爸爸在她还未出生时就和妈妈一样期待她的到来,他也同样如同妈妈一样爱她,比她知道的要早很多。
或许也就是因为这样,曲鹤才会产生这种心理。
伊柠听完颇为头大,她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并不能与她感同身受。
“那我呢,你都没有确定我是否想和你做朋友,你就率先把我当朋友,不会同样不安么?”伊柠指了指自己,问出了心中疑惑。
“不会呀,因为我很确定你会把我当朋友。”曲鹤说,“在第一天认识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伊柠凝神想了想,她放下水杯打气似的拍了拍曲鹤,“没关系的鹤鹤,或许是你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自己的情感,接受不了咱们就先逃避一小会儿,反正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况且你也说了只是好像嘛,好像就是可能,不是一定,”伊柠用脸颊蹭了蹭曲鹤的脑袋,“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验证对方的心意和你自己的心意,所以没关系的。”
一个瞬间的念头代表不了什么,谁都有这样的瞬间,把懵懂当悸动,不一定是喜欢。
全数倾诉出以后曲鹤一扫阴霾,靠在伊柠肩上,“柠柠,谢谢你,我好多了。”
她闭了闭眼,不一定就是喜欢,对吧。
接下来几天曲鹤都以军训太累为理由,晚上放学后没有等温景序一同回家,她太害怕自己不经意间露馅。
温景序那边学业繁忙,听她这么说想也没想就同意了,高一年级原本就比高三年级课程少,闲暇时间相应的就更多一些。
他提出过好几次曲鹤放学先回家的建议,都被曲鹤拒绝,她表示在学校学习的效率更高,温景序乐见其成,也就随她去了。
一直到军训结束,温景序都没再见过曲鹤,起初他没有起疑,时间长了就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上次弹脑瓜崩手劲太重,导致她生气了。
意识道这一点是在一周后的周五晚上,温景序一放学就去了高一教学楼下等着曲鹤。
曲鹤正和伊柠说说笑笑下楼,看见温景序时意外了一下,其余情绪藏得很好,“哥?你怎么在这里?”
语气没有异常。
他盯着曲鹤看了一会儿,一旁的伊柠替她捏了把汗,这么快就走漏了风声?
曲鹤异常淡定,回望温景序,“怎么了?”
好。
脸色也没有任何不高兴,没在生气。
温景序暗暗松了口气,淡淡笑了笑:“没,跟你一起回家。”
伊柠与他们不同路,出校门以后就一左一右地分开了。
她走的时候安抚式递给曲鹤一个眼神才挥手说再见。
出乎意料的,在伊柠走后除了一开始有些不自在,曲鹤并没有觉得她与温景序相处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或许的确是自己多想了?她以为自己情感偏离,其实并没有。
这样想着,曲鹤暗自松了口气,连带着语调都变轻松了:“我们教官很凶,他走的时候我才没哭呢。”
“而且一想到以后都不用再见到他我就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曲鹤抓着车上的扶手,到站点时有人急着下车把她推了一下。
温景序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没事吧?”
“没,”曲鹤摇头,只觉得温景序碰过的地方有不可名状的异样的感受,她低头看了眼他的手,说,“推一下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温景序不置可否,他收回手,让曲鹤往他这边来,再有人下车就不至于撞到她。
曲鹤回家后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今天晚上她没有熬夜写周末作业,而是决定先好好睡一觉。
她最近很乱,需要睡眠来调节。
一些人通过睡眠是可以改善情绪的,譬如曲鹤。
如果说过去一周她都在焦虑、害怕,那么睡醒后的她就完全抛之了脑后。
“有什么可烦恼的呢小鹤鹤,”曲鹤侧身躺在床上,看向窗户,外面风轻轻,吹进室内带动窗帘,她自言自语自我攻略,“如果真的是喜欢,我为什么要哭呢,哭的应该是温景序,被我喜欢感动得哭。”
说完她又摇头,“不不,应该不是喜欢,他那么爱打击我,谁会喜欢他啊?”
“所以我为什么要哭呢?”
想了很久也不懂,把那天哭的原因归结为温景序弹脑瓜崩手劲太大,她疼得眼泪直流。
不是小时候的问题,也不是她怕被拒绝和指责,是温景序的问题。
这么一想,曲鹤心情大好,中午吃饭都多添了一碗。
林晓芝意外地看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今天难得添个碗。”
曲鹤摇晃着脑袋哼小曲,“是妈妈做饭太香了,忍不住想再吃点。”
“贫嘴。”林晓芝嗔她一眼,嘴角无意识地上扬,给她夹了许多,“那就多吃点。”
“谢谢妈沫儿。”
“小屁孩儿。”
十月过后南城气温骤降,转眼短袖换棉袄。
班级内的座位两周换一次,这次伊柠换到了窗边,冬日里的风嗖嗖地吹,她看着窗外用手肘戳了下曲鹤,“鹤鹤,你说今年会下雪吗?”
南城很多年没有下过雪,曲鹤正低头写题,听她这么问,觉得好笑,头也没抬就打破她的幻想,“好多年都没有下雪了,今年肯定也不会。”
伊柠摇摇头,“我觉得会。”
说完她转过身面对曲鹤,笑看着她,“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曲鹤点头,“行啊,赌什么?”
伊柠右手撑着头,靠在桌边,想了想说:“就赌谁输了寒假一个月不许出去玩,走亲戚也不可以,怎么样?”
曲鹤失笑,她毫不遮掩地鄙夷这个赌注:“这赌注一点含金量都没有,我来加码!”
“哦?”伊柠很好奇她会加注什么。
既然是打赌,就要玩点刺激的。
曲鹤放下手中的笔,她坏笑道:“谁输了就去找我哥补习功课,也是一个月,如何?”
“不行!”伊柠当机立断,“这怎么可以呢,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啊欧,拒绝也来不及了。”
伊柠脑子一转,就想到了对策,“你哥不是高三么,高三放假可没有一个月哦。”
曲鹤不说话了。
“哼哼,”伊柠得逞地笑出声,“要么不加码,要么换一个,你自己选。”
高三时间紧张,就连放假都是挤着时间放的,补课一个月怎么可能?
除非……
曲鹤福至心灵,“我没说必须在家啊。”
伊柠心中警铃大作,谨慎道:“什么意思?!”
“输的人不能出去玩,并且还要和高三一起上学,直至高三生放假。”
“曲鹤!你好狠的心,你不怕翻车?”伊柠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不怕,”曲鹤重新拿起笔,低头继续写题,淡淡地给了伊柠一记重击,“因为今年肯定不会下雪。”
这个赌注就此落成。
今年冬天的南城一如往常,除了格外冷没有什么分别。
期末考前一周仍旧没有要下雪的迹象,伊柠开始着急起来,甚至想收回赌注。
但这个提议被曲鹤一票否决,“不可以。”
时间焦急地朝前流逝,伊柠每日都在为当时做的决定后悔,直到考试最后一天。
最后一堂是英语。
做完试题还剩十五分钟,伊柠百无聊赖地检查完答题卡,确保没有填错的地方才看向窗外。
她无声地叹气。
要是下雪就好了。
可是——
等等。
伊柠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她揉了揉眼睛重新朝外看去,空中洋洋洒洒不断下落的好像是雪。
真的是雪。
这些日子以来积攒的懊悔与郁闷在此时此地一扫而空。
她甚至想冲出考场,一把拉起稳坐在另一考场座位上的曲鹤,拉她出去好好看看,再扬眉吐气:“我说会下雪吧,你、输、了!”
并勒令她不许赖账。
但也只是想想,冲出考场这种事她没胆子做。
不过,伊柠光是想想曲鹤愁眉不展的表情就觉得心中舒畅,她止不住地想笑,为了不影响其他人继续答题,她伏在了桌上。
但是她没忍住。
“哈哈哈哈——”空旷的教室在考试结束前一分钟爆发出洪亮的笑声。
所有人都在寻找声音的来源,最后定格在考场中央的伊柠身上。
我、草。
伊柠的笑僵在脸上,没敢从桌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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