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青父不安，白鹤也不放心地附问了几句。青梨坐在亲父身侧，期许地瞅了白鸽一眼，又垂下了头。别人只当她是羞涩，白鸽却深知她的心意，她是非夏子汀不可，希望白鸽能成全。
白鸽笑了笑，说道：“夏公子家财万贯，他一直看中青梨的才气。青梨她不娇气，娶过门正好能打理生意之事。”
对于青梨的容貌，白鸽心里清楚，应该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因为容貌而想要娶她。若说夏子汀喜欢上了青梨，倒不如说看上了她的能力。说出来不虚，青父才能安心，青梨才能如愿。青梨容貌不佳，作为父母不可能守得了孩子一辈子，倘若她能凭自己的才华在夫家有小小的一席之地，便是做妾室，也是爹娘所愿。
知女莫若父，青父望向女儿，恍然发现，女儿的心思原来早被白鸽看穿。他心中一阵愧疚，这几日光顾着自己，无暇顾及女儿。青母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她抓紧了青梨的手，算是应允了这桩婚事。
白鸽想来，青梨肯定去找过夏子汀，而夏子汀没打算要娶她，她怀孕之事青父更是不知晓。青梨是真的喜欢夏子汀吧？罢了，单相思也是成全。她便说道：“待我出嫁，再回来操办婚事，那得等到来年啦！”
“小姐呀，长幼有序，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呢。您且安心出嫁，待您风风光光地嫁了人，青梨再嫁过去，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这日子过得飞快，没几天可就到明年啦，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赏心一脸焦急，眼中满是担忧，紧紧攥着衣角说道。
民间向来有个说法，若家中长姐尚未出阁，妹妹却抢先嫁人，那长姐往后多半是难觅良缘，即便嫁了出去，日子恐怕也不会顺遂。自古以来，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将此视为头等大事。在他们心里，这习俗就像一道无形的诅咒，谁都不敢轻易违背。
赏心自幼便跟在白鸽身边，情同姐妹，一直为白鸽的终身大事忧心忡忡。如今白鸽历经波折，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即将与良人携手，她实在不忍心让小姐因这习俗而背上什么不好的“名头”。
白鹤轻轻瞧了青父一眼，随后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鸽儿，赏心这丫头说得在理。青儿的婚事，必须得在你和南宫公子完婚之后才能办。这是规矩，也是对咱们这个家的尊重。”
“是啊，鸽儿。”青父也连忙附和道，“长幼有序，方能阖家康乐。青儿虽是我的亲生女儿，可在我心里，早把你当成自己的亲闺女了。青儿万万不能赶在你前头成婚，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白鸽心里明白，嫁给南宫风郁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这些日子，爹和青父为她操了不少心，如今她能做的，就是让他们安心，不再为自己的事儿忧心忡忡，这便是给他们最好的回报。
想到这儿，白鸽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欢快地说道：“我能嫁给南宫公子，此生已无憾事。是他亲自向王上提的亲，又有王上的旨意，他对我还能差到哪里去呢？在我看来，谁先成婚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彼此的心意。若不是王家定了婚期，就算把我的婚期提前又何妨？”把青梨的婚期推到来年，到时候她肚子都大了，这传出去可不好听。
白鸽心意已决，执意要让青梨先她完婚。赏心见状，赶忙将目光投向白鹤，眼神中满是期许，盼着老爷能出面定夺。白鹤心中自有一杆秤，轻重缓急，他掂量得清清楚楚。只见他神色一凛，语气决然：“此事无需再多议，青儿必须在你之后成婚。往后你也不必再去凌苑了，一会儿我会亲自去凌苑登门拜访，把事情说个明白。”
一听不能再去凌苑，白鸽顿时不乐意了，娇嗔道：“爹爹……”话刚出口，白鹤却没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说：“行了，你们两个娃娃的事，为父我还是做得了主的！”
白鹤向来慈眉善目，可在这件事上，却展现出了少有的肃穆与决断。以往遇到事情，他总会给白鸽留三分余地，任她撒泼耍赖。但这次，为了女儿的终身大事，他严谨得一丝不苟。白鸽深知父亲心意已决，难以更改。身为女儿，她能做的，就是让自己过得幸福美满，不让父母再为自己操心。
放下手中的筷子，白鸽独自去了后院。她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如今的小园，早已换了模样。鱼塘里，几株凤眼莲稀稀落落地漂浮着，周边移植了一些不知名的花树，还有些许果蔬。白鸽心想，这定是青父栽种的，毕竟自家爹爹白老爷只痴迷于研究钓鱼。记得初来此处钓鱼时，白鹤兴致勃勃地告诉她钓鱼的乐趣，还事无巨细地叮嘱她各种注意事项。那日众人打捞她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现在想来，只觉滑稽可笑，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呜！水浩飏怎么一直都没来找过我呢？”白鸽心中满是疑惑。这个神秘莫测的人，一会儿救她，一会儿又说要杀她，一会儿又出手相助，她有太多的事情想要问个清楚，可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正想着，青梨随后跟了过来，两人一同坐在秋千上。青梨轻声安慰道：“姐姐，你莫要生气，我能嫁给他，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了，多等几日又何妨？我也不怕别人笑话。”
“我并非……”白鸽叹了口气，她其实并非为了这件事生气，而是因为不能再去见凌落而感到失落。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我问你啊，夏子汀明明不想娶你，为何你还执意要嫁给他呢？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至于孩子，你完全可以一个人抚养他长大。”
青梨听了，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小姐，那日我告诉他我怀了他的骨肉，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语气决绝，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厌恶。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哪怕做他的丫鬟都不配。可我遇见了小姐你，也遇见了他，你们都是我这辈子可遇不可求的贵人。我既然已经认定了他，就算搭上性命，也无怨无悔！”
“你可曾预见过未来？它也许并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白鸽忧心忡忡地说道。
“小姐，我知道那种活着比死还难的痛苦滋味。”青梨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可如今不一样了，只要一想到肚子里的小生命，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你当初对南宫公子的情意，不也是如此吗？”
白鸽对自己的感情向来有些迷茫，对于别人的感情，她更是难以感同身受。她对风郁，早已放下；可对凌落，她却始终捉摸不透。于是，她打了个比方问青梨：“倘若现在让你嫁给另外一个特别愿意娶你的人，青父也希望你嫁给他，你会如何选择？还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夏子汀吗？”
“小姐，你的问题我没办法感同身受，所以……”青梨有些为难地回答道。
白鸽苦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哪有什么真正的感同身受呢？
“行了！你的婚期就和我同一日吧！我回去和爹爹说，他一准能答应。”白鸽心想，到那日自己先出嫁，青梨随后，虽说对外宣称是同一日，却也有了先后之分。
白鹤用过饭后，换了身衣裳，约了落天睿一同出门，前往凌苑拜访。此去拜访，一是为了白鸽，她一直在凌苑做工，如今要离开，自然得去道个别；二是为了协商青梨的婚事，要往后延一延。毕竟白家与凌苑门第相差悬殊，礼数上更不能有丝毫差错。
这边白老爷前脚刚走，南宫风郁和箫颜夕后脚就到了。三人一同坐在小园里晒太阳，享受着这惬意的时光。
箫颜夕坐在秋千上，发髻高高束起，尽显王妃的端庄大气。她如今已是落天明的王妃，那是在白鸽从凌云阁回来后生病的那段日子。她转头问身旁的白鸽：“你记得第一次见着南宫哥哥之时是什么样子吗？”
白鸽当然记得！第一次见风郁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小邋遢呢。此时的风郁随意地靠在椅子上，一袭青衫，温润如玉。对上他的眼睛，那目光仿佛穿越了时空，依旧带着往日的温意。白鸽相视一笑，调皮地说：“不太记得了！”
哥哥曾说，他与白鸽的角色变了。箫颜夕心中不禁感叹，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缘分，才能结出这样的果呢？她顺手尝了一口桌上的糕点，说道：“好不容易来此一趟，我想学着做些点心，我先去找青梨请教一二，你们俩个聊着。”
箫颜夕走后，南宫风郁起身走到白鸽身后，轻轻推着她，秋千缓缓荡了起来。
“南宫哥哥，你推得太慢了，快一点吧！”白鸽兴奋地喊道。
“白妹妹，如此可行？”南宫风郁笑着问道。
“再快一点！”
“嗯！还要快？”
“嗯！”
“那你坐稳些！”
“你尽管推重些！”
“好！”
南宫风郁小心翼翼地加重力度，生怕白鸽会跌倒受伤。看着白鸽笑得那么开心，他满眼都是笑意。
白妹妹，你可知我多想回到我们过去相处的时光！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生怕打乱这一刻的美好。他甚至不敢提及被她要走的那枚玉玦。
园子里笑声阵阵，飘进了院中人的耳朵里，却也像一把把利刃，刺痛了后门偷窥之人的心，那人默默转身离去。
“南宫哥哥，你闻到一股香味了吗？”白鸽突然问道。那次在凌苑发烧，凌落给她点的就是这种香，当时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发过高烧。
“闻着了，是一种薰香，想必是哪位贵人路过。这种薰香很难配齐，需要集齐多种稀有药材，配制得当后还要埋在冰雪中千日，才能得到此香。白妹妹若是喜欢，待我寻些给你！”南宫风郁说道。
“不必，我就是想知道这香是不是特别难寻？”
“难！配制方法不同，味道便不同，其中有许多讲究。在我手中，它是一剂上好的良药。好的龙涎香，药到病除。”
“确是好药。”白鸽在心中暗自思忖，方才是他来过？还是他来过？一个是救过她的水浩飏，一个是她心心念念的凌落，只有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她才嗅到过此香味。
时光在两人的一言一语、一推一荡间悄然流逝。
凌苑。
凌落刚回来不久，夏子汀便推门而入。见他白日里穿着这身打扮，夏子汀好奇地问道：“这是去哪里了？”
“出去走走。”凌落坐在书案前，眸光黯然，正专心给手中的软剑开锋，头也不抬地问道，“有何事！”
出去走走？穿这身衣服还带着面具出去走走？去扮大侠吗！夏子汀心中暗自腹诽，不过他也没打算追问，毕竟凌落爱说不说。只是见他面容如此肃穆，大抵也能猜到几分。他说道：“也没什么大事，白家那老爷前来拜访，恰好你不在。”又补充道，“是约着落安的第三子一道来访。”
落安的第三子落天睿，之前未查，只是因为没有去查。后来他升为巡案后调查出来，倒也没费多大劲。之后见他行事果断毒辣，便留了个心思。
“有何事？”凌落头也不抬地问道。
“落天睿不过是来凑个热闹，做个陪衬罢了。白家那位老爷今日前来，是要与我商议他义女的婚期，说白了，就是来告知我他义女何时嫁过来。”夏子汀神色淡然，语气中透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此事与他毫无瓜葛。“那老爷言辞凿凿，说自古以来成婚讲究长幼有序，所以他家二女儿出嫁，定要在白鸽之后。若不是王上早已定下白鸽的婚期，白鸽原本还打算将她与南宫风郁的婚期提前，好让他家二女儿能早日嫁过来呢。我对他说，一切全凭他的意思，何时嫁过来都行。”
这番话，与凌落又能有何干系？
然而，只需瞧一眼凌落那愈发冰冷的目光，便知其中关联重大。夏子汀端坐在凌落身侧，将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
凌落擦拭软剑的手猛地一顿，剑身与剑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今日所见白鸽与南宫风郁相处融洽的画面。此刻再听到白鸽迫不及待地想要嫁给南宫风郁，他面上虽强装镇定，可心中却如刀割般疼痛，仿佛心在荆棘丛中翻滚，千疮百孔。
“还有你的婚事……”夏子汀沉吟片刻，接着说道，“太后已然定下了。”
“嗯。”凌落面容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好似此事也与他毫无关系。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白鸽的身份，不用再追查了。”
自那次白鸽在凌苑走丢，惊动了众多侍卫外出寻找，后来得知她与水浩飏在一起，他便暗中派人追查她的身份。然而查了这么久，依旧毫无头绪。如今她即将成婚，从此与他再无交集，往后再见，她便只是南国的小王妃，与他再无瓜葛。
“原来我们都想错了，她并非水浩飏的人。”夏子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她是南宫风郁的人！”
她是南宫风郁的女人！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刺进凌落的心中。凌落脸色骤变，他猛地站起身来，大步走出书房。庭院中，他挥舞着手中的剑，剑影闪烁，如蛟龙出海，又如猛虎下山。剑风呼啸，满地的残枝落叶被卷起，四处飘散，仿佛他的心也被搅得支离破碎。这一夜，他挥剑不止，直到筋疲力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心中的痛苦与愤怒。
夏子汀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凌落疯狂地舞剑，心中没有一丝想要劝阻的念头。他的计划，从那次在月涯之下意外刺中白鸽开始，便在时不时地刺激凌落。不，或许还要更早，从第一次看到白鸽用那种震惊的目光看着凌落的那一刻起，这个计划便已在他心中悄然萌芽。此后，无时无刻不在推进。白鸽在凌落心中的分量越重，他的计划就越成功。如今，离收网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只是，凌落的余生，怕是只能在无尽的寒冷与孤寂中度过。
白院。
白鹤从早上出门，直到下午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归来。白鸽迈着轻盈的小步，快步迎了上去，眼中满是关切：“爹爹，您见过凌公子了？相谈可还顺畅？”
“没错，这几日可真是喜事盈门，我都快被这喜气给冲晕头啦！”白鹤满面红光，咧着嘴笑得合不拢，那模样仿佛中了头彩。他伸手指着手中那精致的鱼缸，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激动地说道：“你瞧瞧，这就是夏公子送我的厚礼！”
白鸽顺着爹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鱼缸里两尾锦鲤正悠然自得地游弋着。她心里暗自嘀咕：不就是两条鱼嘛，能有多稀罕。可看到爹爹那乐开了花的模样，她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毕竟，夏子汀这位未来的妹夫，还挺会来事儿的！
她亲昵地挽着白鹤的胳膊，一边走着，一边好奇地问道：“爹爹，那凌公子他人怎么样呢？”
白鹤摇了摇头，脸上却依旧挂着满足的笑容。此刻，他的心思全在那两尾珍贵的锦鲤上，那可是瑞安城独一无二的宝贝啊！他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鱼给晃荡出来了，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哎呀呀，你这丫头小心着点，可别把我心爱的锦鲤给晃没了！”
白鸽被爹爹这么一提醒，也赶忙放慢了脚步，生怕真把鱼给晃出来。她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说道：“爹爹，我就是想知道凌落到底好不好嘛！”
白鹤生怕女儿误会自己不重视她的问题，连忙解释道：“我是真不知道啊，我去的时候他刚好出门了！”
等了半天没见着人？白鸽心里一阵失落。她一气之下，扭头就走。
“嘿！”白鹤一脸纳闷，心想凌公子不在家，怎么还成他的不是了？他对着女儿的背影喊道：“这姑爷又不是凌公子，你一个劲儿地问他好不好干啥？要问也该问夏公子嘛！”
白鸽停下脚步，转过身，气鼓鼓地说道：“我问夏公子做什么，他又不是我夫君！我该问的就是凌落，你不是去向凌公子致谢嘛，如今没见着人，明日我亲自去告个别！”
“为父已经托夏子汀转告啦！”白鹤想了想，觉得代人转告终究是礼数不周，小鸽亲自去告别倒也合理。于是，他又扯着嗓子吼道：“回来之后哪儿都不许去，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家里！”今日南宫风郁特地来找他，叮嘱他别让白鸽再去凌苑。
白鸽上了楼阁，对爹爹的话充耳不闻。要她待在家里不出门，那根本不可能！
翌日，白鸽准时出现在凌落的视野之中。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