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关镇说，“就照常聊了两句。说已经坐上了回明城的大巴，很快就能回去。”
照常……
卫让手臂搭着椅背，单手懒洋洋地把手机抓在手里，回消息：“诸暨啊，还能干嘛？守着空房，孤苦伶仃地等你回来。”
消息刚发出去——
“然后我就被分手了！”
卫让按着屏幕上发送键的手倏地僵了，视线下意识向上——
消息已经发了出去，正安静又乖巧地待在诸暨的聊天界面上。
脑袋还白着，手指飞快一挪，长按，撤回。
“什么？”卫让嘴巴出声了。
关镇的声音轻飘飘一路飘到卫让耳膜边。
“霍蓉坐了几个小时火车赶了过来，见我只是小拇指骨折，第一句话就是分手。”
“当时谈恋爱没几天，一听天都塌了。”
有人切了一声，“你们这种谈恋爱的，能别逮住机会就秀吗？”
卫让回神，艹，紧张什么，他和诸暨又没恋爱，没得分手——
“嗡”
“您撤回了一条消息”之下——
【诸暨：发的什么？没看清楚。】
【诸暨：？】
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问号。
卫让迅速收回腿，弯腰，胳膊肘抵上了膝盖，两只手捧着手机，面无表情地打字：
【中午放学被陈琦拉着给他搬宿舍，搬了一银色行李箱的资料，哦，对了，行礼箱26寸。】
转头看了眼。
【现在正坐在他床旁边的黄色有靠背的木椅子上，给你回消息。】
消息刚发出去，陈琦气喘吁吁地拎着一大袋饮料进了门。
一上来就殷勤地给卫让旁边的桌上放了瓶可乐。
卫让抬眼盯了两秒。
【正准备喝一瓶，350ml的有糖可口可乐，不是百事，冰的。】
消息回得很快。
【诸暨：嗯。】
【诸暨：票改签了，五点到家。】
卫让手抵着可乐罐的灌口转了转，看着“到家”两个字，水珠的凉意正好透过皮肤一路飙升，飚得卫让逗弄诸暨那股劲又飞了起来。
他直起身，手搭在桌子上，手指点点手机。
【看见了？】
【看见什么？】
卫让直接将链接甩了过去。
没回复。
没回复。
还是没回复。
没通知，约定救废了？
卫让眉尾烦躁地压了下去，正要解释的瞬间。
消息来了。
【有些假了。】
看见消息的刹那，眉尾倏地松开，手指捏着懒洋洋地晃了晃，打字——
“是挺假……”
“我靠，被秀到了。卫让，消息发完没啊，你快来替陈琦啊，投出去个狼人他眼泪都要飙出去了？”
一群人正玩狼人杀，没玩几下，陈琦的队友已经要疯了。
“让哥，和诸暨发个消息你至于吗？你们两个平常还没腻歪够？”
卫让想起什么，长腿散漫地又伸出去，一字一句删了准备发出的消息：“马上。”
中间的桌子被搬到了窗边，大热天的床上挤着好几个，凳子也没一个空的，还有两个人叠叠坐的。
薯片和饮料摆了一桌子，好几个光着膀子，一点也不见外。
都等着卫让过去就开下一把。
热闹得比窗外的蝉鸣还聒噪。
卫让懒洋洋地挑了下眉，打字。
【假吗？下午回来和你仔细说。】
顿了两秒。
【诸暨啊，没有你，我只能孤苦伶仃地，独守空房啊。】
下午三点多，一群人终于散伙儿了。
其他人都是另一个方向，就陈琦和卫让走崇远小区这边。
小区门口有一超市，陈琦想起家里冰棍吃完了进去买了。
超市外边有顶遮阳伞，下边摆了几张桌子，卫让拿纸巾擦了擦桌子和椅子，边坐着刷手机边等。
一对年轻夫妻吵吵嚷嚷地从超市门口经过，没吵几句，怀着孕的女生又急又气，脸都红了，男生赶忙扶着女生往遮阳伞这边走。
两人正好挑了卫让这桌坐下，坐下后男生忙不迭拿桌上不知道谁扔的宣传扇子给女生扇风，但嘴里还在不停的吵。
卫让索性换了张桌子。吵架的声音太响，还是直往他耳朵里钻。
“那个女的？”
“哪个啊？”
“看电影那个，为什么啊，为什么！”
“不是说了好几次，我们只不过是同事！”
“同事？那么多同事，怎么就和那个女的看电影？你昨天不是还告诉我要和小李一起去吗？”
“那家影院最近开了情侣活动，票半价，你又不不喜欢这种商业大片，她又没男朋友，也没女朋友，我们就搭伙了呗。”
懒得再听，卫让把手机揣进兜里，进超市了。
陈琦正在冰柜前挑雪糕，半天就拿了三根老冰棍。
“好哥哥，你说是买三根这个巧克力的呢，还是再买两根碎冰冰。”
“都买。”
卫让点开微信，看了眼聊天置顶，没新消息。
“那怎么行？甜的吃的太多了，腹肌没了怎么办？当小白脸也没人要了。真成地里的黄花了，好姐姐，好妹妹们连一眼也不想看了。”
卫让刚把手机揣进兜里，肩膀就被人撞了一下，力道不轻。
声音从旁边经过，还吵着的两位没发现撞了人，正吵得上劲。
“你根本就是不爱我了！为了你能全心全意工作，我把工作辞了是不是？是不是？每天辛辛苦苦帮你做饭，带孩子，打扫家务！你有良心吗？良心吗？”
“老婆，我错了，我错了，你说怎么办？”
“结婚两年了，你连樱桃也舍不得给我了，唉，你根本就是不爱我了。”
“都买，都买。以后你每个月就给我三百生活费，不，一百。剩下都买成樱桃，行了吧？”
“我大方点，给你五百，下次可不能和人看电影了昂。唉，我也没想到，我现在连樱桃都舍不得了。”
五分钟后——
卫让站在收银台前，无名指挂着个塑料袋，里边好几盒蓝莓：“老板，结账。”
“来了，来了。喂，小不点，打电话叫你妈来，要不然把你送警察局。结账拿一张冥币，你个小丫头片子，咒我早死啊。”秃头老板气急败坏地指着角落骂道。
“这是给爷爷的钱，一亿块，能买数不清的棒棒糖。我就买了两根，你不给我找钱，还骂我，你坏蛋！”
老板骂骂咧咧地转过头给卫让结账：“快叫你家长来，这么没教养，还找借口。”
“就这些？”
“她只拿了棒棒糖？还有别的吗？”
角落里的小女孩扎着双马尾，衣服干干净净，紧紧靠着墙，眼泪沉默地不停往下掉却不敢擦，手里攥着几根水果棒棒糖。
秃头老板被看到这么骂一个小女孩也觉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嗯，不就几根棒棒糖嘛也没什么。主要是他妈的她给我递了张冥币，你说这什么意思。”
“冥币给我。”卫让多扫了八块，对小女孩扬扬下巴，“和哥哥走吗？”
卫让认识这小孩，最近下午每天拿着滑板在小区喷泉旁边玩。
小女孩迅速贴着墙从老板身后跑出来。
接了‘一亿元’，卫让弯下腰，卷巴卷巴扔进了小女孩的帽子：“这是老年人才能花的钱，你太小了，老板不收。”
小女孩擦了擦眼泪，跑到门口抱起滑板，转身一脸严肃地看着卫让：“卫让哥哥，谢谢你，我一定会还你钱的，我家住在十号楼302，我忘记还了，你可以来我家要。”
卫让又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陈琦才出来。
“先去我家一起玩会儿游戏？”走到小区门口的音乐喷泉，陈琦说，“好哥哥，帮我打打《星球博物馆》最后的Boss。”
卫让看了眼时间：“晚上再说，诸暨快回家了。”
“最近我爸妈回老家了，来我家住两天？”陈琦把一根碎碎冰一折两半，一半直接递到了卫让嘴边，“晚上带我开两把黑？带带我嘛，好哥哥……我的大床为你……”
“小三！你个坏蛋？！你破坏别人的家庭幸福”
刚才那个小女孩划着滑板，猛地冲到两人面前。
对上小女孩的视线，陈琦懵了下才反应过来，然后自恋地撩了撩头发，“妹妹，你姐姐有了男朋友还看上我了？你有你姐电话没，我找她理论一下。”
“另一个漂亮哥哥才不在几天，你就要把卫让哥哥拐到床上！”小女孩正义凛然道，“太不要脸了，你个小三太不要脸了。”
卫让：“……”
看到小女孩脸红着看了一眼卫让，又一眼。
陈琦懂了，头靠上卫让肩膀，掐着嗓子道：“哟，是你一直想和卫让哥哥玩，卫让哥哥嫌你年龄太小不搭理你吧？怎么嫉妒我？”
“是啊，我是小三，是我拆散了你的卫让哥哥和那个漂亮哥哥啊，我今晚还要和你为让哥哥在一张床上睡呢，至少你卫让哥哥愿意当小三……”
卫让刚要让陈琦别胡说，就感觉到肩膀一轻。
旁边的人声音戛然而止，飞一般把脑袋抬了起来，转身抱着冰棍袋子跑了。
卫让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下意识顺着陈琦刚才看着的方向看过去——
单元门门口正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道熟悉的身影穿着黑色短袖，黑色运动裤，手里提着垃圾袋，分明是刚回家不久，就下楼来扔垃圾。
不知道看了多久。
两人离得不远不近，单元楼门口的树影婆娑，几片光斑落在了诸暨脸上，还有一片阴影落在诸暨眼尾的红痣，显得他看向这边的目光，格外的漆黑而冷淡。
注意到卫让的视线后，诸暨没说话，视线扫过卫让肩膀，一挪，看了眼卫让嘴里叼着的碎冰冰，然后就转身去扔垃圾——
诸暨转身的瞬间，卫让倏地收回了目光。
然后用发潮的掌心把肩膀扫得干干净净，活像上边沾上了口红印。
又把碎冰冰拿到了手里，不吃了，同时，下意识把蓝莓袋子放在身后。
很快，他意识到不对，什么小三？
连性别都不沾边啊。
卫让走过去，刚要和诸暨说两句，那对情侣又出现了，吵架的声音大得能把天捅破。
“怎么拉着个脸？是不是后悔给我买樱桃了？”
“我照顾你吃饭，给家里做家务，也不嫌你工资低，找了小三，也只愿意买几盒樱桃哄哄我！”
“我的命好苦啊，我要离婚，离婚！孩子我都要带走！”
诸暨低头看向卫让手里的袋子：“买了这么多蓝莓？”
卫让又啃上了碎冰冰，不说话了。
电梯口，有别人，诸暨没说话。
电梯里，有别人，诸暨没说话。
家门口，没别人，诸暨没说话，
卫让插进钥匙，拧开门，拔下钥匙，拉开门，转头看向身后的人：“诸暨，我……”
“蓝莓要多洗几遍，放点水果盐。”诸暨说。
把两盒倒进洗菜篮里，卫让洗了两遍，侧头看向客厅。
为了方便玩游戏，客厅铺了地毯，没茶几。
诸暨正盘腿坐着玩游戏，是《木乃伊造梦》，昨天没把卡带拿出来，诸暨顺手玩了。
和平常一样，诸暨衣服齐齐整整，表情淡淡，姿态闲闲，看着很放松。
卫让心下莫名其妙地一松，刚要收回视线——
面前的人回头了。
卫让对上了一双冷淡的眼神。
“还没洗完？”
诸暨又把视线收了回去。
“马上。”卫让说。
卫让端着盘子坐到诸暨旁边。
阳光已经不晒了，透过大片窗户，照进客厅，投在诸暨的身侧。暖意融融的，卫让转头看向诸暨。
诸暨专心玩着游戏，没回头：“我脸上沾东西了？”
“没。”卫让又看向屏幕，仰头扔了颗蓝莓，又给诸暨嘴边递了颗：“这么长时间还玩这关？每次都找不到博士的梦境？嗯？不会就喜欢我帮你玩吧？没办法，谁叫我乐……”
“卫让，看下我闹钟定了吗？手机在桌上。”
诸暨自然地就着卫让的手把蓝莓吃了。
“定闹钟干嘛？”卫让心里那股劲全松了，边说边起身打开诸暨手机，“有个四点的，有事？”
“买了东西，打算四点出门拿。”
“哦，你玩呗，一会儿我去。”
卫让刚准备靠上沙发打算刷会手机，又听到了诸暨冷淡的声音。
“卫让，三点五十八左右提醒我一下。”
“哦，行啊。”卫让退出游戏攻略，打开计时器设了个三分钟的倒计时，“什么东西？”
“没什么，纪念品。”
差几秒卫让关掉计时，抬头看向诸暨的背影：“五十八了。”
诸暨抽出卡带，收拾好游戏机，关电视，回头：“卫让，约会吗？”
声音轻飘飘地拍在卫让耳膜上。
语气很平，和往日里没什么不同。
卫让好像没听清。
“什么？”
“约会。”语气平平。
砰……
手机摔在了地上。
卫让弯腰去捡，指尖碰着屏幕，半晌，卫让一脸烦躁地抬头：“诸暨，我没和人约会。”
“违反了约定，不是什么都行吗？”
诸暨走近，低头看着卫让手机屏幕，电量足够。
“约会不行吗？”
声音转了几圈，卫让抓起手机坐了回去：“诸暨，我没谈恋爱，也不想……”
“五点的电影，有点远，我们最好四点一十前出门。”
“哦。”
卫让站起身，把手机揣进兜里，顺手手脚地打算出门。
刚走到门口，低头看了眼——
他一身校服，转头，诸暨黑色短袖，黑色卫裤。
卫让抄着兜扬了扬下巴：“诸暨啊，校服搬东西脏了，我换一件。”
两分钟后。
一身白色短袖，黑色卫裤，卫让推开卧室门，倚在门边：“喂，诸暨，回头，我们像不像一对？嗯？”
卫让突然就想起来了，他喜欢的电影最近新上了一部。
话音刚落，立在门口的人回头了。
面前人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很久，又在卫让的短袖上停了停才波澜不惊地收了回去。
一瞬间，卫让怀疑他们的确是去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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