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让立刻把小食盘换了个手，手搭上诸暨肩膀，一扣，掌心搂住手臂，转身就走：“换一场，别看了。”
没拉动。
诸暨眼皮一抬，视线朝着第八排中间转了一圈。
卫让的位置正好挨着关月。
然后，诸暨敛下眼，力道很轻地拽了下卫让短袖的衣角。
诸暨问：“怎么了？突然就要走？”
卫让下意识松开手，顺着往后退了一步：“霍蓉旁边那女生的信息素是芒果味。我们换一场。”
“卫让，我不过敏，只是突然不喜欢芒果味而已。”诸暨说，“而且空气里现在一点芒果味也没有。”
“霍蓉对她的信息素过敏，她应该贴了阻隔贴。”一听不喜欢三个字，卫让就觉得不行，他手又搭上诸暨肩膀，还是想走。
没走成。
诸暨说：“确实闻不到，就看这场可以吗？”
卫让直勾勾地盯着诸暨。
诸暨表情很淡，说话时语气也是疏松平常，看着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片刻，卫让拧着眉勉强同意了：“行，你不舒服我们直接走。”
就站了这么一会儿，有好几个女生已经注意到了卫让。
刚才还有女生想要微信，见卫让表情很不好，犹豫着走了。
卫让手刚放开，衣角又被拽了一下。
力道很轻。
“闻到了？”卫让飞快回头。
“没有。”诸暨说，“手机没电了，帮我去大厅借个充电宝。”
卫让松了口气，下意识令眉间松开，懒洋洋地拖着声调扔下一句“诸暨啊，没我你怎么办？”，就把小食盘递给诸暨，拿着电影票挤过人群出去了。
霍蓉正和关月聊着天，就看见诸暨坐到了关月旁边，惊讶道：“欸，诸暨，这是你和卫让位置？好巧啊。”
“嗯，好巧。”诸暨打招呼道。
关镇从手机里抬起头，凑过来搭话：“诸暨，要不你挨着我坐？关月信息素是芒果味，卫让不是说你不喜欢芒果味？你是A级，还是能闻到空气里的芒果味吧？”
“不用，闻不到。”
“行，算她挑的阻隔贴质量好。”关镇撇了撇嘴。
关月笑眯眯地倾下身，盯着关镇：“谁有心啊，关镇，又不是我故意把票给你买到那边的，那不是为了让你视野好一点吗？”
关镇闭嘴了。
关月直起身，盯着诸暨眼尾的红痣看了一会儿，打招呼道：“诸暨同学吗？你好啊。”
“你好。”诸暨侧过脸看向关月，礼貌地笑了一下。
“请问你是讨厌芒果味的信息素，还是讨厌我啊。”
“可能有些误会。”
“诸暨啊，矿泉水瓶又拧反了？这好像是原话啊。”关月眯着眼笑道，“你经常拧反矿泉水吗？”
“不经常。”诸暨礼貌地笑道，“最近只有那一次。”
关月动了动鼻子：“一点信息素都没外溢，这么贤惠啊。”
“谢谢。”
“谢谢我夸你？”
“不是，如果你没贴阻隔贴，我都没机会看这场电影。”诸暨淡笑道，“票挺难抢。”
看着诸暨客气而礼貌的笑，关月冷哼一声闭嘴了。
余光瞥见走过来的身影，诸暨胳膊轻轻一动，关月扔在扶手上的电影票掉地上了。
电影票被慢条斯理地捡了起来，又被亲手递给关月。
“不好意思。”
声音也很客气而礼貌。
关月撩了撩头发，笑了：“没关……”
话还没说完，关月停了，她向后靠上椅背，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旁边的一对。
一道阴影停在诸暨面前。
卫让额前几根碎发搭在锋利的眉眼上，神色罕见地发着沉，表情冷冷地盯着着诸暨的碰过电影票的手。
而被他盯着的诸暨，神色和缓，眸光微垂，手臂正松松地搭着扶手，指尖自然而放松地垂在腿上。
察觉到头顶紧绷的视线，诸暨抬头：“怎么了？卫让。”
“诸暨啊，你手上怎么沾上可乐了。”
卫让坐到旁边的位置，倾身过去，顺手从诸暨衣服兜里掏出湿巾，把刚才碰了电影票的地方擦得干干净净，才抬眼：“怎么回事？怎么一直就等着我回来给你擦？嗯？诸暨。”
“没注意。”
确认诸暨的确没反应，卫让转头和霍蓉、关月打了招呼，才去扔纸巾了。
关月笑了，看向诸暨撩了下头发：“总有原因吧？”
“什么？”
“你心里清楚，结婚时候请我呗。”
提前十分钟就检票了，还有五分钟电影才开场。
卫让回来时经过诸暨座位前，脚步忽然一顿。
诸暨正刷着手机看班主任新发来的消息，指节曲着，一下一下在腿上叩着，好像还氤氲着点冷意。
耳朵又有点烧起来的趋势，卫让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懒懒散散地抄着兜，居高临下地挑了下眉：“诸暨啊，这是我的位置，你坐错了。”
“嗯，”诸暨抬眼，“我坐这行吗？”
“行啊，你说的当然行啊。”
目光又看了一眼诸暨手臂，确认没反应，卫让才坐下。
平常卫让都是坐在诸暨左手，一下放可乐都有些不顺手。
“卫让，你看导演的采访了吗？”关镇说。
“没，导演又宣扬他的感情戏了？”
电影是末世特工题材，剧情不错，节奏不错，就是每一部主角不是多个前女友就是来个红颜知己，全球肤色都快凑齐了，快把自个儿弄成世界和平大使了，再下去保不齐得来个前男友。
这部上映之前往上有个爆火的投票，猜测新女主角的出场方式。
“没错。”关镇笑了下，“导演说这部感情戏非常打动人。”
“上一部他也这么说，结果主角在组织里最大的敌人成了他的初恋。”
播了两个小时了。
电影里勉强算得上感情戏的只有主角和初恋的几段文戏，主角一边和现任准备订婚，一边时不时就拿出来点东西缅怀一下他当年和初恋的感情。
经典的感情戏前奏来了，自以为非常感人动听的音乐，一段神一般的小提琴。
卫让一下都没反应过来，刚过了最大的**，主角捣毁了反派基地，这时候上什么感情戏？
不，卫让扯唇笑了一下，他发现他错了，没有最尬，只有更尬。
主角捣毁了反派基地，一个人迎着漫天，拖着武器从森严的钢铁城堡里走了出来。
咚——
刚给了一段主角气宇轩昂的长镜头，然后——
主角口吐鲜血，身体一跪，在漫漫黄沙中静待死亡。
又两秒空镜头，远处出现了一道人影。
主角的初恋。
初恋拿着基地最珍贵的基因缝补剂出现了，然后，身份互换了。
现在是主角抱着初恋满目流泪空对远，两人浸着鲜血的手紧紧地扣在一起。
卫让无聊地扯了下唇——
身前传来一阵极力压抑着的哭声。
是一个女孩子，声音压得很低，哭得一抽一抽：“宝宝，我也愿意为你去死。”
“宝宝，我也愿意。”
透过座位的空隙，卫让能看见前边那对情侣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一声唉声叹气从旁边飘来，卫让看到关镇正盯着前排，前排应该是一对还在暧昧的中学生，女生手搭在扶手上，男生悄悄地，轻轻地把手覆了上去。
卫让懒洋洋地扯了下眉。
他往后一靠，懒得看感情戏，打算趁机喝口可乐，手下意识搭上了扶手——
有点凉，指关节贴的地方有点凉。
两秒后，凉意爆炸一般地沿着神经一路向上掠去，卫让感觉到心脏像被火烧一样灼了起来。
余光瞥见旁边人正专注地看着屏幕，卫让轻轻地，不露痕迹地把手挪了一下——
“莱尔，别抛弃我好吗？就，现在这一刻，就这样牵着我的手，我一直只有你了。”
卫让挪开的手倏地僵住。
卫让手轻轻攥着，只有手背上凸起的骨节贴着诸暨的手臂，凉意森森。
凉意消失得很快，诸暨被贴着的皮肤也迅速热意盎然，和卫让的体温成了相同的温度。
卫让靠着背靠，盯着屏幕中央，一动不动。
屏幕上响着声嘶力竭地、真情实感地的临终之语。
“很可惜不能看到你结婚了，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穿着婚纱和你走进教堂……”
男主角捧起女主角的脸，泪流满面地印了一个吻：“亚娜，其实我见你的第一面就爱你了。”
虽然开场很尬，但演员张力十足，演出了生离死别之际也不希望和爱人分离的情感。
过了五六分钟，这一段撕心裂肺的感情戏终于结束。
直到场景切换，开始用悬念铺垫下一部的危机，卫让才有了动作。
卫让慢吞吞蜷了下手指，然后偏过眼又看了眼旁边的人，随意而自然地抬起手——
诸暨偏头看了过来。
诸暨眸光冷淡，朝卫让脸上看了眼，就将视线收了回去。
从头到尾，眼神都没往手上放一下。
顿了两秒。
卫让手肘微抬，搭上了椅背，直起身，偏过眼明目张胆地盯了旁边人两秒。
诸暨正专注地看着屏幕，没搭理他的意思。
卫让懒洋洋地靠回椅背，抬手碰了下耳朵，然后手肘动了动，若即若离地贴上了诸暨的手臂。
又等了几分钟，卫让才自然地收起手绕远路，拿起可乐喝了一口。
可乐不怎么冰了。
可是一碰上去，卫让就发觉，他掌心里正裹着潮湿的汗意。
灯光开了，人群散场，还有隐约的呜咽声。
关镇早看到了霍蓉和关月牵在一起的手，一结束就赶到前边追霍蓉去了。
诸暨和卫让位置在中间，等了一会儿才站起来顺着人流往外走。
两个人的手都自然地垂在身侧。
走的慢的基本是后边情侣座的，从走到到出口这一段，前边几对都是情侣。
都牵着手，这么点时间都要脑袋凑在一起聊几句。
卫让回头，诸暨眼尾敛着，目光冷淡，一点也没受影响。
片刻——
卫让蜷了下掌心，手臂搭上诸暨的肩膀。
出了汗的掌心没碰到诸暨的衣服。
卫让漫不经心地挑了下眉：“诸暨，这么感人至深的感情戏一点也不感动？”
“有点尬。”诸暨扯唇笑了下。
“可能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卫让凑近了点，拖着点声音说，“牵手吗？要不然出去被人认出不是情侣，说我们骗情侣套餐，怎么办？”
诸暨没说话。
卫让刚开够玩笑，逗诸暨的劲要松松地即将就要散开，就听到旁边的人用和平常一般无二的声调说话了。
诸暨：“左手还是右手？”
不等卫让反应过来，卫让手腕上一阵凉，凉得发热。
没有十指相扣。
诸暨隔着校服，握住了卫让的手腕。
“可以了吗？”诸暨问。
人群正好堵在出口。
诸暨偏过头，回头看向了卫让。
他从小和诸暨牵手牵了有八百遍了，这有什么——
两秒后。
卫让缓缓侧过脸，唇角勾起了漫不经心地笑意，对着扬了扬下巴：“不够啊，诸暨。他们可不是……”
诸暨掌心往下一挪。
卫让和诸暨牵手了。
常见的情侣牵手的方式，掌心对着掌心。
微微潮热的汗意不等卫让反应过来，已经沾上了诸暨的掌心。
“够了吗？”
卫让喉结重重地滚了一下，才慢吞吞地看向身边人.
良久，他散漫地挑眉笑了一下：“可以了，这下应该没人会怀疑了。”
关镇正在出口处等人，就见卫让和诸暨走了出来。
他刚想叫住卫让问一会儿要不要一起逛夜市，没来得及说话，忽然愣住了。
刚出来的这两位牵得比他和霍蓉都紧。
关镇握着手机，一脸茫然道：“你们……这是干嘛？牵手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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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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