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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来客

故事开始时,是佑德四年,四月十七。天热起来了,白日渐渐长起来了。汴州的城西街市,细柳河北街,许燕娘开了一间临街的纹身铺,前面是铺子,后面通着自住的屋子,还带了一个种梨树的小院子。

弟弟许天来到燕子铺时,许燕娘刚刚送了客走,在拿纱布洗手。许天介绍他身后的男子:“阿姊,这是我们衙门的王教头。”许天在禁军衙门当差这三年,整日跑得不落屋。

燕娘在帘子里低眼看地上的影子,心想他还真是个高个子。她打了竹帘子出来,抬眼看那男子一身清爽的松青色罗地八角宝相花暗纹长袍,身高九尺,肩宽背阔,一双长腿与外面的台子平齐,再配上腰间的长剑,整个人分外挺拔利落,如同玉山屹立,还未说话就令人先敬上三分。燕娘心中不由得感叹,同样都是吃米粟的,人和人差别还真是大。走近了看,见他丰神俊朗,气度爽阔却又带着内敛严谨,大概三十岁左右。燕娘笑起来:“王教头好人才。”

燕娘扫了一眼他腰间挂的青玉双鹤佩,质地洁莹,雕工精美,显然价值连城。

“许娘子谬赞了。小姓王,娘子叫我诚如就好。”王诚如面上含着几分笑意,语气和善地对燕娘讲,眼睛也在极细致地打量她。燕娘一身湖绿色的纱裙,乌鸦鸦的发髻用两根银篦子挽着,黑亮的发间插了朵水灵灵的白栀子花,一双月画烟描的细致淡丽眉眼,纤腰素手,百伶百俐,韵致动人。

燕娘走过来倒茶时,才发现他在环顾四周时,一双利锐的豹眼闪着精光,浓眉压眼,她心中凛然一惊,这个爷可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这个爷天生的雄健威严精明,却言谈举止都带着温柔谦和,极有礼貌,这种奇异的矛盾使得她在倒茶时又偷瞄了他一眼。她转念一想,他可能没有三十岁,只是看上去沉稳成熟些。她奉茶笑道:“王教头想纹个什么图样的?”

王诚如双手接过茶,略一点头,笑道:“这倒没想好。听说娘子手艺是一绝,倒想来开开眼界。”

燕娘看了一眼许天,笑道:“定是我弟弟又出去替我吹嘘卖弄了。”许天在柜子里翻出来一只碗,自己倒了半碗凉茶,只顾着喝,也没有说话。

王诚如一边走上前,一边解了腰间的佩剑,放在台子上。燕娘领他到竹榻前,说:“王教头稍等,我去取块大纱布。”

王诚如笑道:“我不用趴着。坐着就可以。在左肩。”燕娘走到临街的窗前,将双层竹帘放下。许天关了门之后,连忙搬出来一个高凳子,王诚如坐下来,脱掉了上身的半边衣物,露出来一条结实饱满的长臂。他虽然坐着,却和燕娘站着一同高。肩颈背臂的线条处处皆是精练武艺的结果,没有丝毫的松懈。

燕娘心中又是一惊,他这胳膊比我腿粗,他一只手就能掐断我脖子。她走到王诚如身后,看见他左肩头后面有一个茶碗大小的血印子,紫黑色的血痂是新长出来的,仔细辨别,像是钢爪抓破的。她不由得心突突地跳起来。她再偷瞄一眼时,才发现他露出来的左胸口也有一处纹身,看样子像是极常见的朱雀团云图。

王诚如语气温和地对她笑道:“这是前两天陪小王爷打猎,他养的猎鹰抓的。那只鹰不大对付。还抓死了一只红狐。”燕娘微微一笑:“你们男人还真喜欢打猎。”王诚如笑道:“最近这么好的天气,不出去跑跑,总觉得不自在。”他问道:“娘子可想好了,纹个什么?”

燕娘道:“这个大小,往往女子都是纹的花,芍药牡丹之类的。或者蝴蝶。不过爷要是纹个芍药花,倒也真是稀罕。很少有男子在肩头纹。不过,王教头喜欢云雀么?倒也精神奕奕,不怎么丢人。”

王诚如想了想,问:“云雀有多大?”

燕娘伸出一只手,亮给他看。

王诚如看着她莹白如玉的纤手,没半点疤痕,手指柔软细长,手掌却不大,他不禁微微一笑。燕娘见他盯着自己的手,便低声唤他:“王教头?”叫了第三声时,王诚如才回过神来,笑道:“那就纹个云雀吧。”

燕娘从药柜里取出来两包草药,打开一副给他伤口处厚厚地敷了一层,然后拿纱布过来,对他说:“把胳膊抬起来。”

王诚如瞧着她手里的纱布,笑道:“我还以为娘子是要给我纹身呢。”

燕娘拿着纱布一边给他缠肩膀一边道:“你这块皮,这样子,硬要纹,会烂的。”王诚如见她没有戳破自己的谎,微微一笑。

燕娘道:“这个你先敷两个时辰,镇痛的。再给你一副换的,带着走。”说话间,已经包扎好了。

王诚如见她这样子,便是不愿意接这个生意了,也没有多说,直接穿衣起来。王诚如拿起剑佩好后,从腰间的锦囊里掏出一枚碎银子,放在了台子上。燕娘扫了一眼,那银子约摸有三两。她唤住他:“王教头,这药是送你的。我又没有做活,不收钱的。”

王诚如笑道:“耽误娘子做生意了,这是请娘子喝茶的。娘子勿要客气。”说完就出去了,许天跟着他一起开门出去了。

燕娘摸着那枚银子,掂量着银子,心想这是有三两半。她叹了口气,追了出去。

王诚如骑在马上,甚是高大,燕娘要仰着头看他。她走过去拉住了马绳,低声道:“王教头若是家里无人帮换药,可以来找我。”

王诚如瞥了一眼店铺内的柜台,那枚银子已经不见了,不由得心中一下轻笑,嘴上却温和地推辞道:“再过四个时辰,天都要黑透了,怎么好叨扰娘子休息。”

燕娘低声道:“我家只有我和弟弟两个。”

王诚如淡淡一笑,调转马头直接就走了。许天也紧跟着上马,对她交代道:“阿姊,晚上不用顾我吃饭。我衙门里有事。”

四个时辰之后,王诚如是摸黑来的,没有提灯,也没有骑马。他就敲了一下门,里面没有人应声,他等了一会儿,果然门开了。王诚如见燕娘还是白天那套湖青色的裙子,心中又是轻笑了一下。

进了内屋,竹榻、纱布、刀具、套针、染料、图纸都准备好了,顺着燕娘端着的台灯看去,角落里还有一盆水,水想是早就凉了。燕娘放下台灯,去耳房端了铜水壶出来,往盆里添热水。调好水温之后,她对王诚如道:“王教头坐。”

王诚如坐下来,脱掉了左肩的衣物。这时燕娘端出来一碗药,王诚如嗅了嗅,皱眉问道:“麻沸散?”

“待会儿会很疼。”

王诚如笑道:“疼就疼了。”

燕娘不禁笑出来:“这是要去腐肉的。别嘴硬。你怕我灌晕你,偷了你所有的银子跑了不成?”

王诚如笑道:“在下就做一回关公了。”

燕娘拆了纱布,拿净布湿了热水,将草药都擦去,再换了净布将血痂敷着软化。王诚如见她一双素手取来泛着冷冽光的刀具,心想还真少见女子拿刀的。正寻思间,肩头上的热布已经取下来了。尖细的刀刃在火上烤过之后,变得极为炽热锋利,所到之处都是轻松去取。

燕娘手起刀落,一边去腐肉,一边擦拭止血,动作干净利落。王诚如咬着牙,心想,她的话还真是少。他心中又一个念头,这么一个温柔秀气的女孩子,看不出来她的手拿刀还真是稳。她若学武,怕是也能学出来个名堂。

光线幽暗的室内,灯下两个人都沉默着。王诚如本来打算聊些什么,但是又怕她会分神。他正胡思乱想时,嗅到了她身上的香味。她身上带着淡淡的药草味道,像松柏类的调香,有点苦,有点寒,这很独特。仔细分辨,其实还有温柔的暖香,是花香,铃兰、小苍兰和水仙的混合。王诚如心想,她的后院应该有种花树吧,会是什么呢?

最后燕娘一声轻笑:“好了。”

王诚如坐直身子,燕娘捧起桌子上的黄铜镜给他看,肩后一只振翅而飞的小云雀。云雀昂扬的头部在中间,左右两边是展开的双翅,最右边是高高翘起的雀尾,这样一来正好盖住了原先的四道钢爪印,且鸟羽密集的纹路彻底改变了之前伤痕的走向。

王诚如惊喜道:“娘子果然好手艺。”说罢,他就掏出来一锭银子。

燕娘眼尾一挑,这银子有二十两。她低头在盆里洗手,低声道:“这个你拿走。我不收人两次钱。这三五日不要碰水,记得忌口。”

王诚如穿好衣服,笑起来:“一码归一码。娘子收下吧。”

“怎么说?”

“前面那个,是为你这单生意的。而这个,是为谢你接这单生意的。”

燕娘想了想,还是坚持道:“你拿走。钱多了会烫手的。我们姊弟是小本生意,王教头是不会来我们这种地方纹身的。”

王诚如看着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道:“放心,娘子好意帮我,这事不会害到娘子的。这家店我没有来过。我们自然是不认识的。”

王诚如走后,燕娘蹲地上将所有带血的纱布捡起来,用草药的条子绑起来,起身扔到了耳房的炉子里。王诚如看见炉子里越蹿越高的的火苗,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悄无声息地走了。

燕娘过了许久没再听见动静,脊背才终于松弛下来。她坐在了地上,开始大口喘气。以王诚如这种身手地位,这种伤又这般见不得人,势必是大事。像他这种军爷都是见不得人的大事,那么对于她来说,如果翻出来,就是天塌了的大事。她还有一层后怕,是因为这样夜深人静,王诚如一旦心起歹意,事后杀她灭口简直易如反掌。

她从耳房里出来,看见烛台下那锭明晃晃的二十两银子,咬着唇陷入沉默。这二十两银子够她歇五六年了。

夜里她总是睡不着,翻来覆去,一会儿想着枕头下面的银锭,一会儿想着王诚如肩上的伤,思绪极乱。捱到快天明时,才好不容易睡着了。没想到睡起来了已过了午时,连忙起床洗漱。扎好头发出来时,隔着竹帘看见外面台子上放了两个掐花的豆沙饼,便知是许天回来过了。估计是他看自己在睡觉,没打扰,给她买了早饭就又走了。

这时外面有人咚咚咚咚地敲门。

燕娘心里咯噔一下,隐约听见有一群马在外面喘气踏蹄的声音,心想总不会这般倒霉,这就事发了?王诚如这个短命鬼是没活过昨晚么?

正犹豫间,门又响了,一声清脆入耳的娇音喊道:“燕娘,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起来啊?不赚钱了?”燕娘听见是孟琴儿,这才一扫阴霾,笑意盈盈地开了门。

打开门,见与孟琴儿并立一个男子,他背着光,看不清脸,倒是一身素白色秘锦长袍在阳光下灿然若月练,分外皎洁夺目。燕娘眼睛一时间还适应不过来强光,只好抬手揉了揉眼。她揉眼时,眼角瞄见那男子身后站了八个打扮利落的跟班,个个矫健挺拔,便笑道:“真是怠慢了,我刚起。不知这位贵客怎么称呼?”

孟琴儿笑道:“这位是朝中的协律郎,叫秦爷就好了。”

燕娘见秦爷二十五六岁的模样,长身玉立,俊逸出尘,他面色虽然和善,但气度俨然不凡,强压人一头。八个紫黑色金线豹锦袍软金腰带的跟班在门外一字排开,乌压压的身影占着门,竟像是一支狼虎之师,抵得上千军万马,声势甚壮。燕娘胆子小,也不敢抬头多看,只知道他们腰间都配有亮铮铮的长刀。

燕娘连忙招呼了秦爷坐下来,然后去耳房取水,孟琴儿也跟了过来。燕娘放下水壶推她:“你要死!一开始敲门为什么不说话?”孟琴儿笑道:“你这话说的真奇怪,你这店面临街做生意的,有客上门多正常。瞧你那鹌鹑样。”燕娘嗔道:“你就没想过坏了我的好事?”

孟琴儿先是一愣,然后拿扇子遮住嘴,小声问道:“不会吧?”她眼睛开始往里屋瞟,想看看燕娘私藏的相好。燕娘一边换水壶一边笑道:“别瞧了。我要真是藏汉子,也早被你赶跑了。”孟琴儿赔笑道:“好姊姊,我给你认个错,下次我带人来之前,先让玉儿过来跟你知会一声。”

那位秦爷在外面坐着,八个随从在门口看马静候。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家店,外间不是很大,倒是收拾很干净,桌椅板凳窗帘门帘都是竹子做的,颜色十分统一,都是半旧的竹青色。因为半旧的缘故,颜色微微发黄,也就没有那么多竹子的冷感。这铺子里的小娘子一身干净的冰绿色纱裙,头上一根玉青色的木兰簪子。他心想,这样婉约秀气的女子倒喜欢冷色调。他面前坐的这个桌面上,刻着一个碟子大小的燕子,十分有趣可爱。秦爷笑了一下,打算伸手去摸时,听见里面两个女子嬉笑娇声越来越近,也就作罢了。

秦爷见燕娘双手捧着茶碗,孟琴儿在后面提着一个白瓷壶出来。燕娘将茶奉与他,笑道:“我家店小,没接待过贵客,这茶这地方,怕是爷都要见笑。”

秦爷接过来茶,微笑道:“多谢娘子了。”他抚了茶盖,轻啜一口,又笑道:“这茶很新鲜。我倒没喝过,是什么?”

燕娘抿嘴笑道:“不过是些乡下玩意了。”她见秦爷还在听,也就往下说了:“我老家那边的做法。拿不出好茶叶招待贵客,就想的法子,拿新茶摘了泡在梨子汁里,捞出晒干再炒的。炒时加一点点海盐,可以提鲜,口感要有层次些。”

“你自己做的?”

燕娘还没有说话,孟琴儿就欢笑起来:“她后院有颗梨树,出的果子很甜。”燕娘推她:“就你话多。”孟琴儿笑着央求道:“好姊姊,把你炒的红枣拿出来给我分点。”

燕娘这才明白了这二人的来意,他们不是来纹身的。孟琴儿是临街玉湖楼的歌伎,她是变着法陪客人开心。这些官爷们见够精细的宝物,偶尔也想见见没见过的东西。

燕娘便进里屋取了一个四瓣的粉荷净瓷托盘,洗净了擦干,在托盘上分别放了红枣花、梨脆、栀子花干和咸蚕豆。她其实还是有些局促,笑道:“也没什么好招待爷的。”

秦爷温柔地笑道:“无妨。”

孟琴儿取出来帕子托着,从丫头玉儿那里接过来银筷子,给他夹了蚕豆。蚕豆是拿清茶蒸熟的,里面夹了一点点酸笋尖,吃着又绵又脆。秦爷又试了一点梨脆和栀子花干,看得出来他不怎么喜欢甜食。红枣花是拿去核切碎的红枣肉和山楂肉放在一起炒的,最后捏成兰花样子。

秦爷笑道:“这都是你自己做的?”

燕娘应下来:“是。我弟弟喜欢吃些零食,平日里闲了就给他做一些让他带着。琴儿喜欢,也会送她一些。”

秦爷见她两手既无戒指,也无手镯之类,指甲也是素色的,没有涂豆蔻,倒是格外干净整洁,心里一笑。闲聊了几句之后,门外的一个为首的挺拔俊朗随从进来,在桌面上放了一锭十两银子。

燕娘瞧见那银子,就更局促了,脸上微微发红:“爷,这些东西根本不值什么的。实在是招待不周——”

放银子的侍卫回头看了一眼秦爷,见秦爷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他也就回头对燕娘含笑多聊了两句:“娘子收下吧,我们这些人在外面一排站着,即使有客人也吓跑了。这是我们爷请娘子吃茶的。”

燕娘抬眼看向说话那人,那人忽然间脸上一红,他柔声道:“天气热了,娘子去买杯花果茶消消暑。娘子还是不要推却,望乞笑留,受之为当。”

孟琴儿见状,抿嘴笑道:“爷不是说还要去方三娘那里看首饰么?我们去罢。”孟琴儿跟在秦爷身后出门,扭头看着燕娘,指了指桌子上的银子,用口型交代道,你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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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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