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娘算着日子,隔了两天之后去找孟琴儿。去了玉湖楼,果然孟琴儿左手中指带着一枚红玛瑙的戒指,没有接客了。
孟琴儿一身珠光宝翠,分外绮丽明艳,原本抱着熏香炉歪在窗下的榻子上,见燕娘来了,连忙笑着起来:“好姊姊,你干脆把家搬过来算了。”丫头玉儿连忙将燕娘的篮子接过来,篮子里装的是一大包零食,还有满满新剪带着露水的栀子花。栀子花水灵灵的,鲜嫩雪白。孟琴儿笑道:“玉儿,去把这些花拿去先问问赵妈妈。她若要了,就全给她。”玉儿应声关门出去了。
燕娘挨着孟琴儿坐下来,道:“我那里有新买的橙子,水甜,你要么?”孟琴儿笑道:“橙子再甜也是酸的。这两天不想吃酸的。过几天再说。”燕娘道:“过几天就全没了。”
孟琴儿笑道:“没了那就不要和我再提了。”她起身合了临街的窗子,拉着燕娘的手凑过来小声道:“诶,我正打算找你。你知不知道,出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燕娘听见“大事”两字,想起王诚如这个不速之客,心中登时咯噔一下,低声问:“什么事?”
孟琴儿拿着团扇遮住下半张脸,小声道:“太子遇刺了。”
燕娘拿帕子捂住嘴,一时间说不出来话。过了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问道:“姑奶奶,你可别乱说话——咦,你是怎么知道的?”
“桃红有个老恩客,是太医院里的,姓刘。这前面几日都没有来,昨儿晚上才来。他一连熬了四个晚上,终于松弛下来,就喝了酒,桃红问他一句为什么这几日不见人影,他就倒豆子一样全说了。”
燕娘心里在算,昨儿晚上往前推的四个晚上,她心里怦怦直跳,那不就是王诚如来找她的前一天晚上?
“你怎么傻了?”孟琴儿推她。
燕娘道:“这事你还和谁说了?”
孟琴儿低声道:“我还能和谁说?你也不想想,这里是什么鬼地方啊?大家看上去都是一团和气的,可是谁放心谁呢?”
燕娘满脑子还是王诚如肩上的钢爪印。那四道印子均入肉半寸,紫黑色的血痂肿起来有一指厚。那绝对不是鹰能抓出来的痕迹。
“你在想什么呢?失了魂。”
燕娘开口道:“你记不记得那日,我睡到午后——”她话已出口,不禁懊恼。这种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人倒霉,不能把琴儿也拖进来。
孟琴儿捂嘴笑道:“我正是想问你呢。你藏的汉子呢?那日秦爷在,我不好直接问。看你想他想的,三魂七魄都丢了一半。”
燕娘只好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道:“他是个没良心的,别提了。来了就走。”
孟琴儿央求她:“好姊姊,到底是谁啊?我这几日都在想会是谁?你何时找的情郎啊?长得什么模样,俊不俊?人温柔么?”
燕娘低声道:“是我一个主顾。不提了。”
孟琴儿见她脸色不豫,便岔开话题:“那日秦爷的张侍卫,你可有留意?”燕娘问:“什么?”孟琴儿笑道:“就是给你十两银子,还跟你搭话的那个。一表人才。”燕娘道:“我只顾着看银子了,哪里有心思看男人。”孟琴儿笑道:“那个侍卫对你有意思。他看你时,自己会脸红。我听秦爷叫他邓臣,别的侍卫叫他张六哥。”燕娘皱眉道:“这又关我什么事?”
孟琴儿笑道:“你信我,我这眼睛看男人不会错的。他会来找你的。别想你那个负心汉了。换个好的,我就觉得这个不错。红唇凤眼的,温柔美貌。”
燕娘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那个秦爷,他的气派可不像一个协律郎。你有没有,想过会不会是什么贵人?”
孟琴儿笑道:“这里玩的爷,有几个是说实话的。我只管他出手大方就好。”她晃了晃手臂上的几串八彩碧玺银镯,然后娇俏地眯着眼,将脸伸到她眼前,晃给她看扑棱着光的红宝石耳坠。那红宝石灿若晚霞,红得气势壮丽,流光溢彩。
燕娘笑道:“看到了。我进门时就看到了。闪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孟琴儿倒没说错,隔日那个张邓臣就来了。他换掉了那身紫黑色锦袍,穿着一身清爽干净的湖蓝色绫地银绣云雁长袍,没有佩刀,腰间挂着两个月桂色的香囊和白玉坠,头上一根简单的银簪子束发,牵着一匹灰白色的骏马。一开始燕娘没有认出来是他,边收帘子边笑道:“客官这么大早来啊。”
张邓臣站在门口,系了马,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看着她。燕娘心下一笑,这郎君生得清俊,却是个呆子,然后款款笑道:“客官?”
张邓臣这才踏进门,问道:“娘子居然这么早开门?”燕娘噗嗤一下笑出来声。张邓臣脸上红了,过了半晌,见燕娘奉茶出来,才想起来开口:“想劳烦娘子,在后背纹个什么——”
“纹个什么?”
张邓臣想了想,问道:“若是白虎呢?”
“我是按尺寸收钱的,一寸见方是二十个铜板。每往上多一寸,多收十五个铜板。彩色的要翻倍。如果是女子,要再多加十个铜板。”
“为什么女子要多加钱?”
燕娘抿嘴笑道:“因为我这里临街,人来人往的,女子不大方便。我一般都是要收拾箱子去府上做活的,所以多收了。”张邓臣点头道:“也是。”
燕娘见他附和自己,心底一笑,略微侧着头,没有正眼瞧他,却在转身时用眼角余光悄悄扫了他一下,他有着一双分外漂亮精致的凤眼,唇红齿白的。他端坐着,既有明澈清新的少年气,也有男人的沉稳安妥,二者结合得甚是巧妙。
她在低头添茶时,不由得再偷瞄他一眼。他一双红唇,生得真是讨女子欢喜。燕娘忽然间思绪飘远,心想,若是自己将来有个女儿,也是这样的好看红唇,怕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羡慕。接着,她脸上微微一红,才想起来这男人是第一次上门,她已经在想以后若是有女儿的事了。她心中低声道,我这是在胡想些什么?她抬眼,却见他在凝视着自己的眼睛。两人目光相迎,同时避开了。
燕娘想了想,问道:“客官要多大的白虎?”
张邓臣摸出来一两银子放在桌子上,燕娘噗嗤一声又笑出来。这次张邓臣脸直红到耳根。
燕娘嗔笑道:“客官,你算算你身上有多少皮,够我赚这一两银子?今年的价,一两银子兑两千六百个铜板。”
张邓臣笑道:“娘子就收下吧,我身上没带铜板给娘子。”
燕娘笑道:“我半年才赚得了一两银子。我也没那么多铜板给你找零。”
张邓臣笑道:“那就纹一两银子的。不用找了。”燕娘笑道:“那好生生一个白净郎君就变成花皮了。”
张邓臣笑道:“那就先在背上纹个老虎,要彩的。银子你先收着,慢慢算账。”说罢,他就脱了上衣,趴在了竹床上。
他这一脱衣服,燕娘倒是一愣,心想这个还真是个傻子,说脱就脱。不过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没想到他穿衣服好看,不穿衣服更好看。他虽然是书生打扮,却看得出来手臂线条紧绷,胸肌饱满,背肌辽阔,长腰紧收,是个练武的。然而他整个**的上身竟然没有半点伤疤。燕娘寻思着,要么他是整日在家中出傻力气搬大石,从没跟人交过手;要么这傻子就是极厉害的,棍棒刀剑上从没有吃过亏。她问道:“在整个背么?”
张邓臣“嗯”了一声。
燕娘盯着他结实白净的背部,心里在打量高低位置,问道:“有想好的图样么?”张邓臣刚一直趴着端详床前挂的燕子吊坠,这时回头笑道:“没有。娘子看着办。”
燕娘笑道:“那我就胡来了。”
张邓臣眼睛望着她,温柔地笑道:“那你就胡来吧。”他的目光迎上她的,这次没闪躲,温柔的目光直接映入她眼底。燕娘低头一笑,张邓臣也就含笑转过头去,老实趴好。
燕娘的手抚上他后背,拿手比着量长宽尺寸,然后摸了摸他右边肩胛骨下面的一颗黑痣,问道:“这个是天生的么?”张邓臣道:“我奶娘跟我说过有这么一个。”燕娘道:“这种的痣我们要避开,因为搞不好会出岔子。”
“好。”
燕娘确定好位置,拿手指在他的背上画出来一个长方形,跟他解释道:“我要先勾形打线,大致就是这么大。要两个月左右。因为每次只能做一个时辰,我还有别的客人,而且一次性全做了,也怕你疼怕你肿。先纹左边,然后是右边,这样你若是夜里疼,还可以侧着睡觉。我每日都在这店里,你白天可以随时来找我。”说完,她起身去屋内取了一幅画出来,展开给张邓臣看:“这个怎么样?”图上是松间的独虎,长尾垂下灰石,侧身仰头啸月。
“是你画的么?”
燕娘道:“是我看见人家画的好,拿来描的。”
“画得好,你描得也好。”
燕娘听他始终顺着自己说话,不由得心中得意,语气欢快地问道:“那就这个了?”
张邓臣笑道:“好。”
燕娘将画卷挂在床头,将他放在桌子上的银子拿起来,放在了他腰窝上。张邓臣顿时腰间感觉一凉,问道:“这是什么?”
燕娘笑眯眯道:“你的银子。给你啦。”
“我不明白。”
燕娘宣布道:“我决定不收你钱了。”
张邓臣惊奇地坐起来,只是他这一坐起来,腰窝的银子直接滚落到地上了。“为什么?你不是半年才能赚一两银子?”
燕娘娇笑道:“你傻啊。我说一两银子是净赚,我入账的一年还是有五六两的。放心吧,不收你这钱,我也饿不死。”
张邓臣问道:“可是为何不收我的钱了?”
“本姑娘高兴。”燕娘笑起来看着他,“你很逗。你过来陪我说笑,就抵了这一两银子了。”
张邓臣愣了,稍即反应过来,含笑问道:“那在下赔笑钱,才值这一两银子?”燕娘一挑眉:“再多了我也出不起了。”
张邓臣长臂一伸,从地上捡起来银子,攥在手心里,笑道:“那我要把这个收好了。毕竟还是第一次赔笑赚钱。”
燕娘抬手拍他道:“你趴好。”张邓臣就老老实实趴好。燕娘拉开床头的柜子,将工具一样样摆出来,对着挂画看了一眼,然后拢了头发,弯腰开始俯过去勾形。
张邓臣忽然间觉得背上多了一只手,那只柔软温热的手甫一上来,他整个身子便震了一下。他心底起了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受,只觉得自己在颤,心在颤,胃也颤,喉咙也在颤,手脚都在颤,哪里都在颤;体内也登时燥热起来。燕娘抬手拍他,嗔道:“你动什么?我针都扎歪了。”
张邓臣这才觉得背上一下刺痛,这才知道原来她扎针了。但是他喉头还在发颤,说不出来话。
“你别动了。”
“唔。”
燕娘手持的粗针内是空的,装了黛色的染料,一边刺破表皮,一边刺入染料。她的手很稳,进度也很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个活灵活现的虎头已经出来了。
张邓臣忽然间问:“仙女,你经常打客人么?”燕娘笑道:“你这反应迟钝劲儿,还学什么武啊?我打你那会儿,水还没烧开呢。这会儿水都咕嘟着冒泡了。”
张邓臣笑道:“我,我那会儿,找不出来话。”
燕娘笑道:“那你这会儿也可以不说话。”
“你家里就你一个人么?”
“我还有个弟弟。”
“他多大了?”
“属狗的,十六。”
“你弟弟比你小几岁?”
燕娘抿嘴一笑,并没有理他。
张邓臣突然间坐起来,扭头过来看她:“你弟弟比你小几岁?”燕娘赶紧拿过来纱布给他止血,嗔道:“你要是起得再猛一点,针都能戳破你的肺。”
可张邓臣一双漂亮的凤眼还是在望着着她。
“趴下。趴好。”燕娘把他按下去。“我弟弟比我小一岁。”
“那你是属鸡的。丁酉年的。”
“是是是,这位爷,你老实一点。”
“那我问你话,你直接回我,我就保证不乱动了。”
燕娘无奈地笑道:“你还有多少问题啊?”
“城西角有个许家药铺,离这里也不远。他们也姓许,店主的儿子跟你们姊弟差不多大。我看你这里也有药柜。跟你们是一家么?”
“不是一家。哪有一个姓的就是一家的?”
张邓臣笑道:“那你们家果真就你们两个。”燕娘笑道:“是啊,爷,我们家就我们两个。”张邓臣笑道:“那你们家就你和你弟弟。”燕娘笑道:“是啊,爷,我们家就我和我弟弟。”
张邓臣问道:“你弟弟呢?这几次来都没有见过他。”
燕娘手上的动作停了,甚是警觉地问道:“你之前来过?还几次?”
张邓臣一下子坐起来,看着她笑道:“闹了这半天,你还没有认出来我。”燕娘奇道:“你一开始也没有说你是谁。”她左手拿了纱布捂住流血的伤口,右手拿针敲了一下他的头:“才说了你不要动。我都在你身上连戳了两个洞了。你这一身干净皮,这么多年都没留过疤,今儿全遭我手里了。”
张邓臣没有回头看伤,只是对着她笑道:“不碍事的。小姓张,没有草字,娘子就直接叫我名字,邓臣。那日陪我家爷来吃过茶。跟着孟姑娘那次。我那日跟娘子说过话的。可能娘子不记得了。”燕娘想起来孟琴儿昨日的话,不由得脸上一红。
张邓臣见她脸红了,自己也跟着脸红了,但还是两只眼睛直直地望着她。燕娘板起脸对他道:“呆子,你再看我,我就拿针戳你眼睛了。”
张邓臣再次老老实实趴回去了。但过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你弟弟在做什么?我都没见过他。”
燕娘道:“就是给军爷当差的,禁军衙门的,整日忙得不见人。他具体忙什么我也不管不问,懒得理。”张邓臣来之前已经打听过了她这个弟弟在哪个衙门哪个队,但听她这口气不愿往下说,就作罢了。
“你听口音是本地人。你们是本地人么?”
“这位张爷,你是户部的么?你要查我家人丁么?”
张邓臣道:“你既嫌烦,那我不问了。我就说我了。我就是汴州人氏,家里祖辈父辈都健在,我家人甚多,在这边的亲戚也甚多。我有十一个同姓叔伯兄弟,我排第六,娘子唤我六郎也可以。托祖上的福,兄弟们也都领了一份差事。我比你大五岁,今年二十二。我上面有个哥哥,比我大六岁,他排第五。我还有两个胞妹,我大妹子属猴,比你大两岁,她是正月生的,今年十九,去年已经嫁了人,嫁的是汴州——”
燕娘连忙止住他:“停停停。傻子,你也不害臊。我要是你妹子,知道你在外面跟陌生人乱说话,肯定要气死你。”
这时外面响起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问道:“谁在气燕娘啊?”
张邓臣扭头,看见一个穿褐色短衣、打扮寒酸的老者挑帘子进来。燕娘笑道:“没什么。黄爷,您先坐。他这一会儿就要走了。”老者也就十分熟稔地坐下来,笑道:“没事就好。我还以为有人欺负我们燕娘。”
燕娘一边勾线一边笑道:“黄爷好日子没见了,也不来我这里过来吃茶。我炒的梨脆还给你留了一包,这都半个月了没有送出去。”
张邓臣心下奇怪,这老者手拖藜杖,身穿破衲,足踏蒲鞋,贫寒的模样和乞丐无异,只是衣物比一般的乞丐干净些,燕娘却待他既熟络又敬重,想来相识已久。张邓臣正思索间,听见门外一阵马蹄声,然后看见一个清瘦利落的少年郎匆匆跑进来,直接进了里间。
燕娘叫住那个少年郎:“阿天。来客人了也不打招呼。”
许天的声音从里间传出来:“黄爷又不是客人。”燕娘道:“顺便把橱柜的那包梨脆拿出来。”说话间许天已经出来了,一手拎着茶壶茶碗,一手拿着油纸包,递给了黄爷。两个人并肩坐在门内的竹凳上,边喝凉茶边吃。
燕娘指着张邓臣介绍道:“这个是张六爷。”
许天两只眼睛冷冷的看着张邓臣,口中把梨脆咬得嘎嘣响,没有说话。
张邓臣见状,心中咯噔一声,糟了,她这个弟弟第一眼就不喜欢我。
燕娘放下脸,对许天道:“打个招呼。”
许天冷冷地看了一眼张邓臣,然后低声道:“张六爷。”然后仍然把梨脆咬得嘎嘣响。张邓臣心想,那他是真的不喜欢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黄爷见状,连忙笑着岔开:“阿天忙了一上午,歇一会儿再招呼客人也不迟。外头好大的太阳,先喝茶。”
燕娘问道:“黄爷今儿想要纹个什么啊?”黄爷笑道:“我看见赖皮刘胳膊上新纹了一个大黑蝎子,看得心痒痒,也想来一个。”燕娘笑道:“他那个有半个月了。”
“我的要比他的大。”
燕娘抿嘴笑道:“这好说。黄爷再等一下,我给他这个马上就处理好了。”
黄爷见张邓臣趴着,半天没有动弹,也没有出声,以为他睡着了,才低声道:“我今天听见消息,才专门过来的。许老二的儿子要娶老婆了。就是下个月底。”
许天伸手去拈梨脆的动作滞住了。燕娘也是一愣。
张邓臣只觉得室内忽然间气氛变得不一样了,也不敢出声,生怕听见他们私事尴尬,就只好继续装睡。心中奇怪道,他们说的这个许老二会不会就是许记药铺的那个许老二许存善?可刚刚燕娘说他们不认识。
燕娘过了一会儿,闷闷地问道:“是哪家姑娘啊?”
“就是城西守门的老孙家闺女。”
张邓臣听见许天忽然间阴阳怪气地问了一句:“是未嫁的黄花闺女?”
黄爷道:“是啊。那姑娘,才十六。”
三个人再也没有说话。
张邓臣憋了许久,直等到燕娘推他时才装作刚睡醒的样子,问道:“完了?”燕娘边洗手边道:“今儿的活完了。你以后若有空就来,不用多久,一盏茶的功夫也可以,一个时辰也可以。日子长着呢。”
张邓臣穿衣服起来,心想这情形最好还是不要寒暄了,他们三个怕是还有话要聊。于是他起身整理好衣物,也就客气两句便牵马告辞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