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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诚如

卫守之眼睛一扫屋内的情形,冷笑道:“准备逃命去?”

燕娘尽量抚平发颤的声音,看着他道:“我害怕。我要走。”

卫守之含笑走进来,拈起她梳妆台上的木梳,问道:“怕什么?”

燕娘道:“怕你来杀我。”

卫守之笑起来,愈发俊美勾人,慢悠悠地问道:“你做了什么,我会来杀你?”

燕娘面色苍白地解释道:“卫大爷,我什么都没有做,但是你多疑,你会认为我做了什么。所以我要赶在你来杀我之前逃掉。”

卫守之放下梳子,眯起眼睛端详着她。燕娘身上小苍兰的香气,还是他那晚被救起时的味道,偏冷,却又轻柔梦幻。过了许久,他放下了腰刀,淡淡道:“我信你。”

燕娘见他这般平静地决定她的生死,不由得怒道:“放屁!你根本不是信我!你不是因为信我而放下刀,你是认定我不敢撒谎才决定不杀我的!”

卫守之笑起来:“慢点说,我们又不赶时间。诶,你怎么突然间就激动起来了?方才怕的像只鸡一样,这会儿又对着我吼——你到底是怕死还是不怕死?”

燕娘怒道:“放屁!当然怕死!我也怕你!”

卫守之笑出声来:“仙子,你自己听听你同我讲话的口气。”

燕娘没理他,放下匕首,继续收拾行李。

卫守之倚坐在她的梳妆台上,两条长腿斜伸着。他抱着双臂,甚是悠闲地问道:“你怎么也不问问我,我是得了什么消息打算过来结果你的?”

燕娘怒道:“卫大爷!你杀人需要理由么!你杀了多少人!全汴州城都知道你是个千人屠!”

卫守之又是一笑:“也是。”他伸手去拉燕娘,将她的细腰扣在怀里,柔声问道:“燕娘,你今夜是怎么了?像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都是炸毛的。”

燕娘怒道:“你才是猫!”

卫守之笑道:“为什么我是猫?”

“猫捉耗子,有时不是为了吃。它会把耗子活活玩死,然后才把死耗子丢开。你要杀就杀,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卫守之笑起来:“是你废话多。一直都是你在说。”

燕娘梗着脖子不理他。

卫守之一只手捏着她的脸,忽然间一愣,不由得笑起来,这样子的确像单爪按住老鼠尾巴的猫。他松开了手,另一只放在她腰间的手也松开了。他抱着手臂,重新拉开两人的一段距离。

他低声问道:“我的人说,你这个院子先是被张家人买下来给你,你又卖回给姓张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这是什么勾当?”

燕娘没抬头看他,眼睛看着自己的指尖,轻声道:“那你的人也肯定同你讲了,我跟那个姓张的有些首尾。”

卫守之点点头:“这个我知道。我只是之前没想到会是那个姓张的。”

燕娘道:“无非就是男女之间那些事。他睡了我,他娘来找我,我们闹僵了,一来二去折腾的。”

卫守之一下子想明白许多事,问道:“这么说,这个姓张的,就是你说的荔枝帕子的那个?”

燕娘听这话更加生气,怒道:“放屁!我还能有几个男人!王八蛋!你以为我是有一个一个又一个男人么!赵钱孙李,周吴郑王都养着么!姓卫的,你是怎么想我的?我整日什么事都不做,就一直在扒着官爷钓相好养男人么!”

卫守之笑起来:“姑奶奶,你今晚还真是吃了火药。”他摸了摸下巴,低声道:“你说的一切都合情合理。只是你卖房子决定逃命在先,而那个姓张的高价收你房子在后。那你之前你逃命,是为什么?”

燕娘蹙眉道:“是我听琴儿说了,太子遇刺的事。如今——如今到处都在传,九王爷被囚禁。时间都合得上。我之前知道你们做见不得人的事,但没想到会是这么大。我怕你们干这种勾当,会拖累到我。”

卫守之那双狐狸眼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他盯着她的眼睛,燕娘只觉得脊背发凉,在袖中暗地里握紧了自己的手。

卫守之侧身捡起她放在床上的匕首。他拔了匕首,眼睛低垂,看着匕首的锋芒,淡淡道:“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燕娘被他吓得声音发颤,人也在发颤,面白如纸:“我认出来那支镖了。你那日浑身是血,来我这里——你腰间的那支镖。我见过。在张邓臣马辔头上。图案是一样的。我那日把镖藏在了火炉里,但是镖不见了。我不知是他取走了还是——”

卫守之道:“是我拿走的。我走的那日早晨就拿走了。”他一只手温柔地摩挲着燕娘的侧脸,一只手拿着明晃晃的匕首,叹口气问道:“燕娘,你还想明白了什么?”

“我一直以为是有两拨人,其实不是,是有三拨人。张邓臣是在明,你们在暗。”

卫守之含笑问道:“那谁是第三拨人?”

“你们就是第三拨人。但张邓臣他们应付的是第二拨人。只是这两拨人都不知道还有你们。”

卫守之笑起来,眼眸灿若星辰,问道:“那姓张的还跟你说了什么?说过我么?”

燕娘摇头道:“我从来不问他这种事,我怕死。他也不提。他没有提过你。我也没有敢去找人打听你。”

卫守之心想,她倒还算乖觉懂事。他将梳妆台上搁置的匕首拿起来,塞到她手中,笑道:“就在这里住着吧。反正你们两个闹翻了,那个姓张的,一根筋脸皮薄,他也不会出面来赶你走。这院子还是你的。你既得了钱,也留住了院子。就当是他出了买你睡觉的钱。”

燕娘见他提起腰刀就要出门,追出去低声道:“卫大爷,我以为你会杀了我。”

卫守之回头笑道:“你已经被我们拖下水了,左右也跑不了。再者说,有你在,张邓臣和他的人也不会来这里盯着。我跟诚如说一声,这里以后就做一个窝点了。甚是便利。”说完,他就三下并两下地翻墙而去,比猫还干净无声。

燕娘听了他这话,便回了屋,蹲地上将散落的一枚枚铜板捡起来,重新串起来,然后将衣物又重新放回柜子里,拆了头发,安心睡下了。只要这个多疑的活阎王不杀她,她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睡起来开了门,挂起来了燕子刺青的招牌。

不一会儿,二猴儿就巴巴地伸头进来:“娘子不走了?”

燕娘笑道:“不走了。你去和黄爷说一声,让他有空了来找我喝茶。”

二猴儿接过来燕娘递来的一包馒头和干饼,双眼放光地问道:“这都给我么?”燕娘笑道:“是啊,你拿去吃吧。”

二猴儿忙不迭地道谢,高兴得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这一日接了七起生意,其中一个羸弱的少年兴冲冲地说要在肩头纹一个虎头。

燕娘没来由地又想起来了张邓臣。他背上的月下啸虎图早就勾好了,就差上色了。

燕娘给少年纹虎头时,微笑问道:“怎么想着要老虎?”

那少年笑道:“隔壁阿哥臂上就有一头,我家妹子整日拿眼睛瞟他。我是想,若我也有个,说不定隔壁的妹子也会拿眼睛瞟我。”

燕娘笑了笑,没说话。

结束了之后,少年兴冲冲地对着黄铜镜左照右照,甚为满意。他从怀里取出钱袋子时,燕娘笑道:“不必了。我不收你钱了。”

那少年惊喜道:“当真?”

燕娘笑道:“当真。看你有眼缘,不收了。你省下这钱,回去时给隔壁家的妹子买几支花。”

少年笑道:“那就谢谢阿姊了。”他走出门,又折回来,作了一个揖:“阿姊,那我买什么花?”

燕娘笑道:“送姑娘,自然要颜色好看的。你买三束凤仙,再加几条茉莉,又红又香。”

晚饭时许天回来了,两人一同吃饭,也没什么话说。许天出门时道:“阿姊,我走了,记得涂药。”燕娘诶了一声,许天也就合上门离开了。

燕娘在后院熬染料时,听见有人敲门,出来应声:“谁呀?”

王诚如的声音响起:“是我。”

燕娘沉声道:“姓王的,你不能再来了!你每次来都没有好事!你每次来都要害死我!”

王诚如的笑声传过来:“娘子还是替王某开门吧。”

“王八蛋!你来做什么?”

王诚如笑道:“自然是来同娘子来叙叙旧的。”

“你放屁!”

王诚如笑道:“燕娘,你不开门,我就一直敲门了,我会把整个街坊都敲起来的。那这整条街就知道了,你除了卫守之和张邓臣之外,还有另一个相好。你就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么?说你左一个男人右一个男人的,整日扒着高门大户钓官爷。你也不怕人家想你是暗娼么?白日里的纹身生意是幌子,其实是夜里做皮肉生意,日日找老公,夜夜换新郎。”

燕娘顿时火冒三丈,霍地一下打开门,叉腰看着他。

燕娘打开门,看向王诚如。

没想到王诚如穿着初见时的松青色罗袍,袍上绣着几丛淡洁的金盏玉台水仙,甚是儒雅清爽。他笑起来也甚是宽和温柔,既无带刀也无牵马,腰间佩了一对分外精美莹润的双龙玉佩。他手上拎着两个四照敷荣黄漆菱花式圆食盒,还有一盒胭脂。

她不禁眯起眼怀疑道:“姓王的,你当真不是来给我找麻烦的?你哪一次来没有带着刀和血?”

王诚如笑道:“千真万确。不是来找麻烦的。我对娘子的心,还不够诚么?”

“你不能进来。你第一次走时说我们两个不认识,你不会再来。结果你第二次就拖了半死不活的血人来。”

王诚如笑道:“第二次是意外,真不再计划之内。娘子信我。当时我们也不想叨扰的。只是事发突然,一时间无处可去。唐突娘子了,在下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好吧,我相信你的话,第二次是个意外。那今日算什么?你自己说的我们不认识——”

王诚如笑道:“那我们两个今日就重新认识一下。”说罢就直接进来了。

燕娘合上门,见王诚如在柜台上放下东西,直接去了后院。

他见后院塞满了十个大坛,他掀开一坛酒,一时间酒香四溢,他不由得大笑起来:“我的天,你养八个男人也喝不完这么多酒。”

燕娘叉腰骂道:“你放屁!”

王诚如笑道:“好好好,我放屁。劳烦娘子去取个壶,今晚我喝了酒就走。”

燕娘抱着胳膊,站在门框上,看他坐在桌子前坐下。

王翊笑道:“今儿给娘子带了礼,前两次见面太匆匆,什么都没顾得上。当真是失礼了。前两次当真是意外。”

他打开一个食盒,上层是一碟鲜切的河豚片,摆成精致四层交叠的雪莲花状,河豚片晶莹剔透,如冰似玉。中层是是酥片碎虾仁生豆腐,滑嫩如婴儿肌肤;下层是一碟酱浇金钱肚丝,酱汁鲜郁透亮。他打开第二个食盒,上层是一碟白灼嫩芦笋丁瑶柱丝,中层是三色蝤蛑签,下层是一碗浇了冰粒橙酱的糯米莲子杏仁白凉糕,还撒了一把松软的小赤豆。

燕娘心想,真看不出这么个大男人居然喜欢吃甜食。她看着那碗莹润细白的凉糕,警惕顿时松懈了一层,爱吃甜食的男人,也坏不到哪里去。她淡淡道:“王教头当真是客气,上门还拎礼盒子。”

王诚如微笑道:“娘子在上,在下自然不敢没礼。”王诚如又恢复了初见时温润低谦的模样。

他倒了一杯酒,举起来敬燕娘:“这是为之前两次叨扰赔罪。在下着实无意打扰娘子,从来都不想给娘子添麻烦的。”言罢,一口气连饮了三杯谢罪。

他见燕娘没那么紧绷了,便又倒了一杯酒,举杯笑道:“娘子信我,今夜是来登门赔罪,今夜之后,我再也不会上门打扰。”

“此话当真?”

王诚如道:“自然当真。如有骗娘子,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言罢便喝了这杯酒。

燕娘叹口气,低声道:“王教头,您无需赌誓,只求您高抬贵手。您走了之后就别来了。我怕我这辈子就糟在您老手里了。您老以后别再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王诚如自斟自饮,转眼间喝了一壶酒。他侧过头,手指摸着空酒杯,极轻地叹气道:“我同娘子原本应该有个好的开始——那晚来是个意外,上次来也是意外上的意外——我们原本也应该有个好的结局——可惜了——我跟娘子,此生只能说是有缘无分——”

他低头笑道:“可能当真是没缘分。一切还没开始便要结束。”他最后摇摇头,嗤笑道:“可能是天意吧。”

燕娘看着他自说自话,心想真是好笑,他说的就像是他们两个有前尘旧缘似的。

不过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王诚如起身去后院打酒,回来又坐下。

王诚如望着始终站在墙角的燕娘,抬头含笑问她:“娘子不过来陪我吃么?好酒好菜,总要佳人相伴才不算糟蹋了。”

燕娘无不讽刺地问道:“我是不是还要给爷唱个小曲?”

王诚如笑道:“娘子若是会唱曲子,那再妙不过了。”

燕娘气得不想说话。

王诚如从怀中掏出来一个胭脂盒,推至她面前。眼睛温和地望向她,微微一笑。

燕娘根本没有碰。

王诚如笑道:“琼芳阁的千姿柔红。我觉得这颜色挺称你的。在等他们切河豚时,顺手给你买的。不过你肤色白净,什么颜色应该都称你。”

燕娘自然是知道琼芳阁的,那里的胭脂一盒要二十两银子。

那个胭脂盒甚是小巧玲珑,只有两寸见方,是八风合律香色漆八角罩盖盒。二十两银子,就是四万多个铜板。住在这条细柳河街的人,半辈子也净赚不来这么多铜板。

王诚如笑道:“怕我在盒子上下毒么?为何娘子都不接?”

“因为不能接。”

王诚如笑道:“为什么不能接?”

“因为我一旦接了你的胭脂,我就要变成你相好了。那样我就真的变成了晚上接皮肉生意的暗娼了。我不愿意做你相好,我也不愿意陪你睡觉。”

王诚如笑了笑,模样依然是温润如玉。他看着燕娘,收了笑,淡淡问道:“娘子以为在下是要用一盒胭脂来买你睡觉么?娘子太小看我了。”

燕娘道:“我在街头,见过足够多的这种事。我知道收了胭脂后面会什么事。我根本不想陪你睡觉。我不想要你。”

王诚如温和地笑道:“娘子说话还真是坦白,坦白得令人心酸。我不够好么?还入不了娘子的法眼?”

“是小的高攀不起王教头。您太好了。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所以根本没这个痴心妄想。您老吃完饭赶快走吧。”

王诚如笑了笑,没勉强她,一个人喝酒吃菜。

燕娘一时间摸不准他在打什么算盘,只得由着他,抱着双臂站在墙角冷冷看着他。

谁知道他一晚上当真只是喝酒。半人高的酒坛子,他一下子喝掉了一半,喝得脚步虚浮地站起来,由燕娘扶着送出门。

燕娘问道:“王教头,给您叫个轿夫,您去哪里?”

王诚如笑着摆摆手:“不用了,我不用。”自己踉踉跄跄走开了,一步一攧,走出了三四家,还是闻得见身上的酒气和胭脂味。

燕娘关了门,熄了熬染料的火,回到后院打井水,才看见一柄短刀落在了地上。

她捡起来短刀,回了卧房。她躺在床上,思来想去都觉得王诚如做事蹊跷。她蹙着眉头,起身吹了灯。

她觉得王诚如今夜必定还会回来。他今天来时,不是根本没有带刀么?她握着那柄短刀,趴在梳妆台上,于黑暗中侧耳朵静听。

等了两顿饭的功夫,院子里的梨树枝晃了几晃。

燕娘虽然不懂武功,但也听出来了那人呼吸粗重,像是受了伤。

她蹑手蹑脚地趁夜色溜出去,露出一只眼睛看过去,发现树上是个黑衣人,他大腿和手臂上都有划痕,皮肉绽开处的伤口约摸有两指宽。他不是王诚如,王诚如的身量比这人高一头半。他此刻正抱着树干,打算轻手轻脚地下来。

这时外面响起来了敲门声。躲在暗处的燕娘和躲在树上的黑衣人皆是一愣。

王诚如在外面喊:“娘子,开门啊。”

燕娘看见黑衣人藏进了梨树枝的黑影里,也就装作不知道,应声出去给王诚如开门。

她点了蜡烛放在柜台上,走过去边开门边觉得好笑:“你还真是守规矩,什么时候来都要敲门。你就不能像卫守之一样翻墙进来么?你翻皇宫刺杀太子都翻了,这会儿就不会翻墙么?”

谁知道打开门,血腥味直呛鼻,王诚如没说话直接倒在了她身上,山一样地压了下来。

燕娘咬着牙,拼死拼活将他拖入屋内,先放在地上。她低头看了门外,心中还奇怪,这人浑身都是血,怎么地上竟没有半点血迹。她心中这样想,但是手上极为利索地关了门。

她蹲下来使劲拍了拍王诚如的脸:“醒醒,姓王的,你醒醒,不要死。”王诚如没有半点反应。

燕娘气道:“你要死为什么不死在半路上?非要躺我家里死!”她干脆跪在地上,将他上半身抱在怀里,两只手不停噼里啪啦地拍他的脸。

王诚如这才转醒过来,声音沙哑道:“我中了埋伏。逃掉了一个人。我怕他来找你,就一直往这里赶。不过还好,你没事。那人受了重伤,若是来了,你便杀了他。”他边说边咳嗽个不停。

燕娘瞪圆了眼睛:“王教头,我拿什么杀他!我怎么杀!你以为我是做什么的?你看我像是能杀人的那种人么?”

王诚如咳嗽得根本说不出来话。

这时,烛火的影子在墙上拖出来长长一道。

燕娘回头,看见那个黑衣人提着刀,脚步沉重地扶着墙走了过来。燕娘借着摇曳的烛光才看清,他腹部也有一道刀伤,还在汩汩地流血。

燕娘皱起眉,对那黑衣人柔声劝道:“这位爷,您都伤成这样子了,还不如回去吧。他这个样子,也离死不远了。你放过我们,我也放过你。大道通天,各走一边。”

王诚如这下子笑得咳嗽得更厉害了:“说什么傻话——真,真是死人——死人都能,能被你笑活过来——”

那黑衣人左手捂着腹部的伤口,右手握紧了刀,指着燕娘,嗓子同样嘶哑:“这位小娘子,需同你讲清楚——此事与你无关。你若走,此刻便走。我不追究。”

燕娘看了一眼王诚如,又抬头看着他,没了言语。

王诚如捂着胸口,虚弱地笑道:“燕娘,你以为你走得了么?他若杀了我,也势必会杀了你。他这样说,只是不想让你帮我罢了。”

他看着燕娘,低声道:“他若还有力气,就不会同我们两个废话。他不过是在拖延时间,想多歇一会儿恢复力气。”

他把刀直接推到她腿边:“去吧,别怕。他只剩个、剩个空架子,在吓唬你。”

燕娘看着那把明晃晃的刀,只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他应是厮杀冲出来的,刀上应该全是血迹,怎么这刀面上会这般干净——不对,他今晚出门,身上根本没有刀。但此刻性命攸关,她也根本来不及多想,只能颤颤巍巍地抓起了刀。

那黑衣人靠着墙,身子往后挪了半寸,低声道:“娘子可要想明白,这人是反贼,意图行刺——行刺当今圣上——”

王诚如笑道:“我若是行刺圣上,那也该是御林军光明正大来抓我,不会是你这般见不得人的打扮。”

燕娘看着黑衣人,再看着王诚如,当真是举棋不定。她这一刀下去,就真的不能回头了。她百般犹豫间,额头渗满了汗珠,可还是放下了刀,摇头苦笑道:“不行。我做不来。我这手就不是能杀人的手。”

那黑衣人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

王诚如咬牙激她道:“你想清楚!不是他死,就是我二人死!”

燕娘垂泣道:“我下不了手。我没做过这种事。不能趁人之危。我不是杀人的人。”

王诚如心中一软,顺势将她揽入怀里,吻了她哭红的眼睛,柔声劝慰道:“罢了罢了。别哭了。燕娘。罢了。乖,听话。”

那黑衣人此时却一下子站直了身子,阔步直接走了过来,嘴角挂着冷笑:“二位还真是对苦命鸳鸯。小娘子,我可是给过你选择的。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休要怪我。”

燕娘既惊又怒:“你是装的!”

那黑衣人笑道:“小娘子,你这情郎分外狡诈,手段也极毒辣,多少人吃亏死在他手上。我只怕他是装伤,这才试探一下。”

燕娘顿时气恼万分,抓起刀直指着他:“王八蛋!你别过来!我好心放你,你居然骗人!”

那黑衣人提着刀一步步走过来,笑道:“娘子这般香软模样,我还当真有些舍不得。”话音刚落,便抬手朝她头顶劈去。

只听得咣当一声。燕娘缩瑟着脖子,缓缓睁开眼,看见黑衣人手中的刀落在了自己的脚旁。

黑衣人没了言语,只见他腹中央插着一把刀。那刀的刀柄就握在自己手中,而自己的手被王诚如攥着。

燕娘瘫坐在地上,见黑衣人瞳孔涣散,便知是彻底没救了,伏在王诚如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杀人。

王诚如一只大手轻抚着她的后背,一只手揽着她的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低头地吻她的长发。他柔声道:“燕娘,你头发真香。你也喜欢小苍兰,对不对?”

燕娘擦了泪,从他怀里抬起头,蹙眉问道:“全是血,你还闻得见香味?”

王诚如笑道:“当然闻得见。我第一次来就被你身上的味道勾了魂。铃兰,小苍兰,水仙的花香,混着草药的味道。你闻着香,抱着更软。娘子当真称得上温香软玉。”

燕娘一愣,从他怀里起来,一步步往后退。

王诚如也站了起来,动作甚是利索,比一般人跳起来还要快。

他根本没受伤。

燕娘看着他高大的身形,影子将自己全部笼罩在阴影中,不禁一阵寒颤:“他装作重伤,是为了试探你——你装重伤,为的是试探我——你为的是让我杀了他,好彻底绝了我的路——”

她此刻越说越快,脑子也越转越快。“今夜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你假装在我这里喝醉酒出来,引得他们去埋伏你。你故意放走一个,让他来我这里——不对,你是怀疑我和这伙人有勾连。你,你——”

她彻底说不出来话了。王诚如今晚这一出,既轻巧除了敌人,又试探了她,最后还逼她杀人投诚。她心想卫守之和王诚如这二人当真是绝了。她之前觉得卫守之喜怒无常,生性多疑,要更恐怖一些;此刻又觉得王诚如心机深沉,更为阴险。

王诚如眼中含着似醉非醉的笑意,问道:“娘子果真深得我心,心思够快。娘子若是男人,也能成大事。”

燕娘回敬道:“王教头心机之高明,一万个人里面也挑不出来一个。”

王诚如含笑走过来,贴近了她,两只手拨弄着她胸前垂下来的长发,双眸含情凝视着她,轻声问道:“这么说,我是万里挑一了?”他又是一声轻笑:“娘子这般看得起我?”

燕娘见他言行这般暧昧,知道他想要什么,便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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