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守之带着燕娘不紧不慢地遛弯,回卫府时走的是侧门。
一个小厮看见他回来,直接飞奔过来,抱着马头道:“大爷,您可算回来了。老太爷他们都还在念叨着大爷呢。林府的六爷七爷还差人来喊爷去喝酒踢球。”
卫守之把马鞭子甩给他,抱着燕娘下马,问道:“老子要的人呢?”小厮悄声道:“给您送房里了。老爷这会儿还没有从朝里出来。”
燕娘推门看见孟琴儿坐在桌前,除了斗笠和面纱,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是我?你演戏还真自然。”孟琴儿笑道:“你再裹十层我也认得出来。”
燕娘将那串酥皮糕放在了桌子上,孟琴儿手一颤,但还是接了过来。
燕娘见卫守之还没有进来,就合上门,拉着孟琴儿坐下来小声道:“我刚在路上时,又想了想,也不是非要如此。”
孟琴儿问:“怎么说?”
燕娘道:“不如求这个卫大爷直接替你赎了身。他家大业大,光他这府上,有两百个房间。多养你一个,根本不算什么。你脱了贱籍,也就安妥生下这孩子。”
孟琴儿摇头道:“好姊姊,你也糊涂了。你让你相好赎了我,先不说别的,他就是有这个钱,你也不能一直拿他当冤大头使啊。再说了,他赎了我,我一个孕妇又能去哪里?我只会伺候人,但是如今有了孩子,还怎么伺候人。孩子生下来谁是爹?跟谁的姓入谁的族谱?这位爷就算一时义气赎了我,日后怎么办?常言道,救急不救穷。他还能养我一辈子么?我总要吃饭,总要有个法子活下去的。你不嫌弃我,日子久了,他能不连带着一起讨厌你么?好姊姊,你好心为我考虑,我也要为你们考虑。我在这府上打了这孩子,保不准会没命,他肯揽下来这件麻烦事,我已是万分感激了。”
燕娘点头道:“我明白了。我找人给你煎药去。”她拎着酥皮糕起身合门出去了。
卫守之长身玉立,换了一身月白罗地翠扣银丝绣合欢袍,腰间挂了两个鱼袋,在门外台阶下静静地伫立着,等着她出来吩咐。
燕娘见他在家中这副教养良好的模样,不禁心中一笑,这卫大爷还真是个两面人。她将药包交给卫守之,甜甜地笑道:“卫大爷,麻烦你了。”
卫守之转手将酥皮糕递给了一个杏眼朱唇的丫鬟:“拿去煎了,一会儿直接送进来。”燕娘道:“只煎上面那包,下面那包先留着。”丫鬟应声去了。
卫守之领着她到卫府后花园里去散步。院子里一架架的水晶蔷薇,千种粉嫩柔红,百般美艳动人,风吹枝叶摆,帘动芬香溢。卫守之看着摇摇晃晃的蔷薇花瓣,不禁轻笑起来:“总是这般没新意。伶俐懂事的青楼女子,遇上负心薄情郎。”
燕娘问道:“卫大爷,你看样子要出去,若是她服了药情况不好怎么办?”
卫守之道:“我家有三位给年金的大夫,手艺极好,宫里的都没有能更好的。到时候你叫丫鬟,他们自然会去请过来的。”
燕娘蹙眉道:“卫大爷,我问的就是这一层。大夫来了,肯定知道是堕胎,这样你家里人就会把事情扣你头上——”
卫守之笑道:“气死我祖父和我老爷才好呢。”
夜里孟琴儿服了药,腹中绞痛不止,没过多久就见红了,直折腾到后半夜,燕娘扶着她沐浴更衣,她才沉沉地睡过去。
燕娘又在床前看了半个时辰,确认她当真是没事了,才在邻近的另一张床上躺下了。但是躺下了也睡不着。这床太大,也太软了,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温柔的水波中。
屋内的血腥味逐渐散去了之后,嗅得到卫守之身上那股清冷醇厚的松香,仔细辨别,应该还加了冰片、薄荷、樟脑和麝香,清清凉凉淡淡的,这股子冷感的香味大大缓解了夏夜的闷热。
燕娘闭上眼,看到的全是张邓臣哭红的眼睛,睁开眼又看见面如死灰的孟琴儿,总之都是不安生,翻来翻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睡去。
燕娘翻身时,觉得胳膊被握住。她睁开眼,看见卫守之静坐在床头,正在低头给她右臂涂烫伤膏。手法甚是细腻,像是他一辈子都是在给女人涂药膏一样。
卫守之低声笑道:“你心里有个男人,所以总是睡不安稳。我看诚如之后都没有再去找过你。那男人应该不是诚如。那男人是谁?”
燕娘看着他,月白罗袍光洁优雅,银丝飘逸纤巧,月光更是把他映成玲珑通透的玉人一般,没半分瑕疵,低声道:“卫大爷,你怎么什么都看得出来。你究竟是伺候过多少个女人?”
卫守之笑了笑,没再说话。
燕娘犹豫了一下,她觉得同卫守之说这话有些不妥,他们两个拢共才见了三次面,但如今觉得他又没有那么坏。
卫守之体内像是分裂似的,有一个温柔体贴的好人,另外有一个煞气甚重的阎罗。他把那个阎罗压下去时,周身就会自带一层魔力,总能让人安心。
燕娘看着他妩媚动人的狐狸眼,心想,这么漂亮的人应该确实不会是坏人,不然他也不会这般好心,一再帮她。她便小声道:“我,我在他——就是那谁的怀里,看见一条藕粉色的帕子。”
卫守之笑道:“我在你家时,看你衣柜里不少这个颜色的被子和裙子。”
燕娘低声道:“那帕子不是我的。那上面绣了两颗荔枝。一颗半剥了皮的,一颗是完整的。”
卫守之听她提到荔枝,低头看着她发红的嫩白手臂,心中一动,低吟一句“玉雪肌肤罩绛纱”,这手臂鲜嫩,不就正好像刚剥了皮的荔枝么?
卫守之给她涂完药便放开了她的手臂,背靠在床栏上,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他浅浅一笑:“你问我么?你心中有答案,他有订婚。他家中说不定还是个极美貌的未婚妻。”
燕娘没了言语。
卫守之笑道:“这样吧,看在你救我的份上,你同我开口说一声,下次我见他,替你削他一只手臂。就右臂了。赔你这手臂的烫伤。怎么样?”
燕娘红着脸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这烫伤和他有关?”
卫守之笑道:“你整日拿刀拿针,手上却没有半点伤。我那日见你换衣服,你身上连个指甲盖大的疤都没有,那你要么是在云端的白衣菩萨不沾地面,要么就是做事向来是仔细稳妥。这么大一块烫伤,应该是跟他吵架或打架时弄的。人情绪过头时,也就没什么顾得上了。”
燕娘笑道:“幸亏我没对你扯过谎,不然你也会在我脖子上削一下。”
卫守之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他走了之后,燕娘又睡了过去。
接下来这两天,卫守之忙得没再露过面。不过一直有下人端着燕窝阿胶送进来。孟琴儿本来胃口就极小,流产后更是吃不下什么,总是病恹恹的。
燕娘问道:“要不跟他说,让他多买你两日,你再歇一歇回去?”
孟琴儿捂着嘴咳嗽,笑起来:“我的姊姊,我是那种做小姐的命么?”
燕娘问道:“万一你回去就逼你接客呢?搞不好真的会出人命的。”
孟琴儿道:“我这个丧气样子,哪有男人肯在我身上花钱□□?再说了,我才替她挣了五百两银子,她也不会说什么。我再这样躺下去,人家一直好吃好喝的送着,自己也过意不去。”
燕娘还要劝时,孟琴儿握着她的手,摇头笑道:“阿姊,一人有一人的命。不必多说。”
过了第四日早上,小厮喊了两顶轿子,燕娘扶着孟琴儿先上了轿,自己去坐了后面的那顶。到了玉湖楼,燕娘没有下来,看见孟琴儿在一堆龟奴跟随下进了门,也就放下了帘子。
她回了屋,扫了扫柜台上的灰,拉开帘子,打开卧房上的窗子,看见院子里还是那夜和张邓臣争吵留下的狼狈模样。
她衣衫上的碎片还在地上,只是沾了泥,水桶、酒坛盖子和盆子东倒西歪。她弯腰将东西一一收拾了,又拿来扫帚将院子细细扫了,然后去洗脸。
梳头发时听见外面在敲门,心想这是谁?我回来才多久,就得了消息过来。
她走到门口,问道:“是谁?”
门外响起一个柔和的妇人声音:“娘子开一下门,我有几句话,说了便走。”
燕娘开了门,见是一个衣饰华贵的中年妇人,神态举止大方,见之忘俗。她心中一凛,这又是哪里来的贵客。她连忙推开门让路:“夫人请进。”
那妇人却折身去后面的马车前,扶了一个戴着垂纱斗笠直遮到裙裾下的女子下来。
燕娘忙让开路,待到二人进了屋,才合上门,有些局促地笑道:“我这地方小,夫人见笑了。”
戴斗笠的女子除了垂纱和遮面,露出来脸和脖颈。
她看上去似乎只有二十**岁,是个温婉娴静的美人,没有半点岁月的痕迹。她一身石榴红缎地鹿鹤同春金丝梅子母扣套裙,腰间垂着两条玉璜玉琚冲牙双瑀勾连而成的白玉组佩;她画着精美动人的檀晕妆,额间贴着桃花飞燕金花钿,红唇点的是嫩吴香,耳朵上是一对一寸长的凤头吊滴水莲子黑珍珠,乌发用红丝纬挽成牡丹如意髻,左右两鬓各插了一支黑宝石眼金翟,翟尾缀着青金石、珊瑚和翡翠。
她将手上的事物交给一旁伺候的妇人,一双眼睛温柔含笑打量着燕娘。
燕娘一见她的脸,便知她是谁了。
张邓臣高挺清秀的鼻子和鲜红小巧的薄唇,跟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是张邓臣的娘亲。
燕娘更加局促不安起来,问道:“张夫人,想喝什么茶?”
张夫人笑起来,开口声音也是小姑娘那般柔柔软软的:“不用了。许娘子,我就几句话。不耽误娘子做生意。”
燕娘绞着两只手,她的青纱裙在张夫人文彩辉煌的衣裙前,黯然失色。
张夫人淡淡道:“我儿子向来是个守规矩,懂进退的。他从没有夜不归宿过。”
燕娘咬着唇道:“夫人放心,我同他已经断了。”
张夫人朱唇微张,略显吃惊,不过转即笑道:“他是个好孩子。你也是。”她从旁边妇人的手中接过来两张纸,放在了桌子上。
她此时露出来手,嫩手洁白如玉,手腕间戴着两个通透水润的墨绿翠镯,翠镯间是白金和碎钻打的两个细环钏和一只银腰红珊瑚钏。
张夫人淡淡笑道:“希望他没给娘子添麻烦。”说罢就接过面纱和斗笠,穿戴好就出去了。那随从的妇人也跟着她走了。
燕娘见马车走远了,才关门去看桌子上的那两张纸,打开发现是自己这个院子的地契和房契,名字填了许燕娘。
她这么多年辛苦攒钱,就是为了盘下这套临街的院子。她以为要三十年,甚至更久。忽然间,心愿就达成了。她双眼空空,脑中也空空,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张夫人就这么轻巧地放下了契书,就像是放一张白纸。
她左思右想,心突突地跳,拿着钥匙出门,雇了个马车交代道:“去禁军衙门。”
到了衙门口,她见门口有两个系着领巾的皂吏,上前道:“两位官爷,我找许天,麻烦通报一下。我是他家姊。有急事。”
其中一个笑道:“许娘子去耳房歇歇,避避太阳。”燕娘道:“不用了。我在这里等就好。”
另一个笑起来:“娘子还是进去等。这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这么一个身段容貌的小娘子站门口,旁人瞧见了还不知道怎么想我们衙门呢。”燕娘听了,也就跟着进了耳房。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许天大步流星地走出来,问道:“阿姊,怎么了?”
燕娘瞧了耳房内再无别人,拉着他低声道:“阿天,我们走。”
许天一怔,问道:“走什么?去哪里?”
“离开汴州。我去卖了院子,我们去——”
许天打断她:“阿姊,你不是租的院子么?”
燕娘道:“你别插话。院子如今是我的了,我去卖院子,你去辞了差事,我们现在就走——”
许天脸色一变,两只手握着她的肩头,皱眉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燕娘道:“我差不多都能猜出来。你们做的——不能说的事——”
许天低声道:“阿姊,我如今已经走不了了。”
燕娘问道:“万一事败呢?”
许天压低声音道:“我们不会败的。”
燕娘只觉得好笑,她不想听这种话,垂首道:“世间哪有绝对的事?”她心道,更何况你们干的是谋反之事。
许天笑道:“你怎么了?怎么吓得像个鹌鹑似的?”他两只手扳着她的肩头,柔声劝道:“别怕。真的不会有事。你抬起头,你看着我。”
燕娘不愿意抬头看他,脸避到一边,皱眉道:“你们干的都是杀人的勾当,怎么可能没事?”
许天笑道:“杀人才能赢。”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柔声道:“阿姊,我的事你不用管。”
燕娘心中烦躁,知他说不通,不愿意同他再多说了,抬脚就走。
许天在后面拽着她衣袖,没想到扯出来她手臂的那一层烫伤。
许天登时收了笑,脸沉了起来:“那个姓张的欺负你了?他拿油泼你了?这个畜生——”
燕娘左手拉着自己的袖子,将手臂遮住,又急又恼:“我的事你也不用管!”
许天一只手裹挟着她的腰,带着她就往外拖走。燕娘被他拖着,还在拼尽全力挣扎:“放开我!你要做什么!”
许天怒道:“他打了你,就买下院子赔你!他把你当什么了!这事情没这么容易!不能放过这个畜生!”
燕娘也怒了:“真是我自己弄的!”
门口的两个皂吏听见响动,凑过来问道:“许兄弟,还好么?”
许天对他们笑道:“我阿姊被一个涎脸泼皮欺负了,我去替她出个头。你们帮我说一声。”那两个皂吏连忙笑道:“好说好说。赶紧去吧。”
许天二话不说,就将燕娘架上了马,自己一个人纵身上马,调转马头扬鞭就走了。燕娘问道:“你去哪里?”
许天笑道:“自然是去找你那个张相公。”
燕娘怒道:“你停下!”许天笑道:“我不会停马。”燕娘怒道:“你放屁!”许天笑道:“那就当我放屁吧。”
燕娘见他越骑越快,路段越走越繁华,心中不由得怦怦直跳,急道:“你放下我!不然我跳马了!”
许天笑道:“你有胆量跳就跳。”燕娘在他怀里缩了一下。许天见状,微微一笑,继续策马前行。
燕娘见他得意的样子,不由得气恼,她心一横,闭着眼就从他腋下钻了出去,连滚带摔了数米远。
许天强勒住马,马却一时间停不下来,也顾不得许多便直接跳了下来,登时只觉得双脚一麻。他又恼又急,自己铁打的身子这般跳下来都觉得心突突的,她岂不是要摔得吓死了?
他赶过去将她抱起来,见她双臂与背上的衣物破了好几处,露出肌肤的地方都在渗血,满心皆是怜惜和懊悔。他脱了袍子将她裹住,细看时,发现她右臂的烫伤被擦破了大片的皮,她疼得说不出来话只是小声哭,自己也受不了跟着掉泪。
他把她抱起来,擦了泪,怒道:“妈的!你为什么这么倔!”
燕娘怒道:“你就不倔么!我说了不关他的事!这是我自己弄的伤!”
许天服软道:“好好好,怪我怪我,这事怪我。我们不去找你那个张相公了。遇上他算我们倒霉,我认了。我们认怂。惹不起。他是爷,我们惹不起。”说话间就将她抱到了街对角的一个小医馆内,直接进了内屋,要了酒和伤药,给她处理伤口。
燕娘活动活动手脚,试着站起来,忽然间想到一件事:“你的马呢?”许天笑道:“早就没影了。”
燕娘问道:“那你还不去追?那是官家的马,丢了可是要吃棍子的。”
许天问道:“马重要人重要?”他扶着她站起来,笑道:“你就别操心了。我送你回去,安排你吃了饭再去找马也不迟。”
马是第二日早上,自己从城外跑回来的。
许天纵马闹市乱奔,还夜不归还,论法要处一百军棍,还好马昨日没伤着人,也及时找回来了。王诚如又出面替他说情,就在衙门里打了三十军棍。
燕娘见许天牵着马回来,笑道:“我还以为你吃棍子了呢。”许天笑道:“放心吧,没挨打。”
燕娘伸手摸着马头顶上浅栗色的鬃毛,笑道:“它还真乖。会自己回来。”
许天道:“你要是有它一半乖,我今儿也不用去衙门遭这趟罪。”
燕娘笑道:“我正要说你呢。你要是有它一半乖,知道回家就好了。”
她摸着马脸,忽然间一愣,身子犹如被雷劈中一般,连忙转身进了屋。
许天把马拴好,也进了屋,看见燕娘伸手在火炉里摸索,笑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在里面藏了金子?”
她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什么,便提了灯来照亮,探头看,里面除了灰烬,别的什么也没有。
卫守之当时腰间中的一个银镖,她藏在了火炉里。那个银镖的图案她一直觉得眼熟,她刚才摸着马想起来了,她在张邓臣的马辔头上见过这个图案,是个三足金乌的标识。
燕娘提着灯,出来呆呆地坐下。这个镖如今不见了,那她包庇、帮助叛党之事,说不定已经有人知晓了——那个活阎王要是发现走漏了风声,第一时间就会来剁了她——
许天拿了湿毛巾过来给她擦两只黑乎乎的手,嘴上还是唠叨:“有谁在火炉里扒金子的?你如今有了这院子,还挣那么多钱做什么?”
燕娘缓缓道:“你说的对。我还做什么。”她站起来,往卧房去。
许天在后面跟着她:“阿姊,你又想起来什么了?”
燕娘一边翻衣柜一边道:“我要拿地契和房契,卖了换钱,离开这里。”
许天笑道:“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燕娘正色道:“我也没有让你跟我走。我自己走。不用你照顾。”
许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问道:“那我们两个要分开了?”
燕娘道:“是。你有你的前途,我有我的担忧。你很倔,我也倔。那就分开,我一人走。”
许天红了眼睛:“可我们这十几年都没有分开过。”
燕娘淡淡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走之前,会同你说一声的。”
燕娘托写字先生写了个卖院子的告示,就挂在写字先生的店外面。没过两日,就有消息了,说有人出价二百五十两,连房子带地一起盘下。
燕娘心中惊讶,本来这院子卖得急,万万没想到还能这般高价出手。她预备着一百两,甚至八十两都可以出手,没想到这卖价比市价还多了三成的钱。
她委托黄爷出面。黄爷回来时,带回来三张各府各县都可以承兑的大汇银票,说对方也是托人来的,拿了地契和房契就走了。
黄爷一边喝茶一边道:“那边说主人家若是需要收拾东西,就请便。他们也不急着取这边的房子。”燕娘听了之后更是惊讶,但也没再说些什么。
黄爷忍不住问道:“这是真要走了?”燕娘应了一声。黄爷见也劝不住,多聊了几句,也就起身告辞。燕娘把自己做的各色点心给他包了一个大包,黄爷没推辞,收下就走了。
燕娘夜里没有睡,连夜收拾衣物,想着今晚收拾好,天不亮就去找许天道别,天亮时分就即刻出城。
正在串铜板时,忽然间听见猫上树似的细微声响,吓得那贯铜钱掉在了地上,丁零咣当地散了一地。她回到床头,掀开枕头,拔掉匕首的鞘,一转身就看见卫守之进屋来了。
那活阎王一身白袍,像是来给她发丧一般。
燕娘看清楚了,他腰侧有一把乌钢柄的黑金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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