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京遇在那一瞬间想了很多。
想到了家人的惨死,雨夜的血迹。
想到了王庭的血光之灾,无一幸免。
也想到了穆阡樾曾对他说的那句。
——“有时我在想,或许,从你第一次挂帅出征时起,你便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吧。”
——“你成了仙界最锋利的刀刃。”
而这一切都湮灭于这个生涩的吻。
他看到了陆青延的记忆。
是一个难得的晴天,陆青延闲散地抱着剑循街游玩。
后面忽然追来一个少女。
她笑意盈盈的,腕间的星光很惹人注目。
“傅京遇!”
她似乎想说终于找到你了之类的话,但陆青延只是挑了挑眉,疑惑地问,“姑娘喊我?”
许缚鸢也惊讶于他的语气和神态,这哪里像是传闻中那个战神?反正一切怎么看怎么不对。
也正如她所想,陆青延笑着摇了摇头,道,“认错人了呢姑娘,我叫陆青延。”
许缚鸢又定了定神,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笃定道,“我绝不会认错你。”
陆青延怔了怔。
“我叫许缚鸢,初次见面,来日方长。”
陆青延是不乐意授人剑招的,因为他觉得麻烦。
于是许缚鸢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缠着他,死缠烂打,最终总算成功拜师入门了。
“阿鸢。”
陆青延总喜欢亲昵地称呼她,但其实于她而言,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她有很多很多个假名字。
唯有“阿鸢”,特殊些。
傅京遇回神时,许阑槐的眼泪已经啪嗒啪嗒地说掉就掉了。
他有些想笑,便也真的笑了,在她睁着泪眼不满地看过来时,他又抬手拂去她的泪。
“好。”
我活下去,为了你。
所以啊,别哭了。
在他应声的下一秒,她就拥了他个满怀。
他们在漫天黄沙中,在血腥的战场上相拥。
傅京遇在吃过解药后,毒虽缓解了,但体力还没恢复,只能由着许阑槐一路把他扶回营帐。
“那我们算是在一起了吗?”许阑槐兴致勃勃的,非常有精神。
“嗯。”
他偏头看她,勾了下唇角,“我方才想起了陆青延的一些记忆。”
“哪段哪段,快快招来。”
他静了一会儿,才似缴械投降般轻笑,“初见。”
天地之间好像太安静了呢。
才刚离开那黄沙漫天的地方没多久,离营帐还有好一段距离,荒无人烟。
就好像天地之间只有他们。
许阑槐愣愣的。
“初见?”
在封印记忆的情况下,通常是在受到刺激后,会让失忆者全部记起或者只是想起零星片段。
而想起的片段,往往是失忆者印象最深刻的片段。
于陆青延而言,原来那个晴日相会的少女,便已经足够特殊。
傅京遇于是又笑了,给了她肯定的答案,“初见。”
营帐中,穆阡樾冷着脸开了新的内服药方,扔给傅京遇外敷的伤药,也不等人抹药便淡道,“我们谈谈。”
其他下属自觉退出去。
许阑槐尚在犹豫要不要也出去,傅京遇忽然抬眸看过来,他道,“你留下来。”
穆阡樾意外地看了一眼许阑槐,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布下了结界。
许阑槐没忍住先说了一句:“他的外伤还要涂药,别说太久。”
穆阡樾冷笑,“痛不死他。哦,他也不怕死。”
傅京遇对于穆阡樾的情绪照单全收,但也不做辩驳。
穆阡樾冷静了一会儿,才落座到病人对面,“弈一局?”
“好。”
黑子先行。穆阡樾不爱汲汲营营,只走一步是一步,随意落子。
“你应当明白我的警告。我的卜卦一向很准,洛初冉为你送行时,你应当就知道此次很危险了。”穆阡樾又想起什么,补充道,“何况洛初冉还破天荒提出给铃铛。听说,你连帝王的面子都差点没给,鞘也不想接。”
傅京遇继续落棋。
穆阡樾抬起眸来,锐利的目光看着对方,“先前虽说你也没有求生意志,但你通常是避无可避才受的伤,这回我却不明白了。”
“为什么,刻意寻死?”
不考虑卜卦的结果,且不论算计傅京遇中毒多难,便是让他受外伤都很难。
在他先前一役的伤痊愈的情况下,傅京遇不会被区区堕神伤到。
白子被围,傅京遇又下到了另一处。
“因为秦绎竹。”
穆阡樾早有预料,示意他说清楚。
“凌楚懿用秦绎竹制衡我。但一旦我死了,秦绎竹也会被凌楚懿处死。”
穆阡樾似是被他气笑了,将棋子扔回棋奁,“区区一个秦绎竹?就因为他是王庭的人?”
“就因为他是王庭的人。”
傅京遇也不下棋了,他垂着眼,眸中淡漠,忽然道,“我本以为这件事直到我战死沙场也不会开口说一个字,但或许是时候了。”
许阑槐阖上眸,靠着墙。
她知道,她都知道,她一直知道,她早从世界线里就知道得清清楚楚。
穆阡樾一顿,“什么意思?”
“外界都说,我所犯最严重的罪行便是少时屠戮王庭。”傅京遇的语气很平静,就好像诉说的是别人的故事,“屠戮王庭的,不是我,是仙界。”
或许因为王庭的势力已经威胁到了仙界,或许因为不赞同王庭降罪凡人,或许单纯是想培养一个仙界的兵器。
总之,仙界的人,帮了他。
傅京遇不知道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不知道孰是孰非孰对孰错,小少年只知道自己的家人被王庭害死了。
他本以为自己也要葬身的时候,是穿着白衣如同他们所标榜的“救世主”一般出现的仙界人。
后来那个帮他的长老早早殒落,但长老说了,帮他的不是他一个人,是仙界。
要铭记仙界的恩情。
那一天。
有位年轻的道君站在他身侧,淡声道,“觉得自己没用么?”
“那是因为你太弱了。”
“只要有足够强的实力,什么都可以做到。”
于是,整个王庭的历史在那一刻暂停了。
王庭惨案,是仙界一手造成的。
此后,仙界多了一名绝对忠诚的战神,一名实力再强劲也不会威胁到仙界本身的战神。
穆阡樾一时震撼到失语。
“那秦绎竹岂不是…”
“他是来复仇的,对我复仇,也对仙界复仇。”傅京遇冷淡道,“凌楚懿此人自负,她认为自己能用好这把刀,便用秦绎竹制衡我。”
殊不知日后,秦绎竹也会反噬仙界自身。
就凭其人在仇敌面前伏低做小的隐忍态度便知,秦绎竹绝不简单。
穆阡樾缓了缓,忽然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就算你甘心做仙界的刀,为何尽职尽责到这个地步?南征北伐助一统,那些凡人却未必会感谢你。”
凡有战乱,必有离散。
他们不会感谢你的。
“因我,杀心本重。”
许阑槐睁眼,她似想说些什么为傅京遇正名,但最终还是将话语尽数吞下。
“后世对我功过如何评价,我不在意。”
“毕竟那时我已是黄土一抔。”
“杀伐太重的,业障太深,便是再无轮回也有可能。”
战神之名,是由无数白骨堆砌而成的。
听着傅京遇这些话,穆阡樾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在他出征回来后,他说的话。
——“治世无须将帅,乱世凝内御外。”
——“仙界令我,止风云,定天下。”
傅京遇是在仙界自己的殿宇中醒来的。
“醒了?”许阑槐坐在榻边,将熬好的药递过来,“外伤我帮你上过药了。”
“……”傅京遇端着这碗药,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陆青延熬药威逼她喝下去的画面,还真是天道好轮回。
但他还是喝了。
果然苦。
穆阡樾果然记仇。
“我还要去复命。”他道。
许阑槐将蜜饯递到他嘴边,他一顿,才就着这个姿势吃了蜜饯。
“我去过了,我不想你见到那个秦绎竹。”
免得和他虚与委蛇。
“鞘我也还给凌楚懿了。”许阑槐猜到他要问什么,一股脑全说了,“她说接下来应当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动乱了,让你好生休息。”
“嗯。”
或许是刚醒,这样的傅京遇乖乖的。
让许阑槐忽然生出些欺负他的心思。
她抬起他下颌,与他对视,眉眼一弯,“我们战无不胜的傅京遇大人,终于有时间陪小的到处逛逛了?”
傅京遇挑了挑眉,随即握住她的腕,放在自己脸侧,蹭了蹭。
许阑槐心跳一滞。
他轻笑着问,“仙君可还满意?”
许阑槐:…你谁啊陆青延你是不是回魂了快从杀伐果断的战神身上下来!
傅京遇见她没反应,似是有些想不通,便又直起身凑近了些。
他几乎是一个要吻上她的距离了。
正在这时,殿门开了。
许阑槐猛地后退,差点撞上柜子,被人伸手一揽拉回怀里,这才幸免于难。
傅京遇散漫地抬起眸来。
殿门砰的一声关了。
“是谁啊刚才?”许阑槐觉得丢人,干脆把自己埋在他怀里,声音小小的,像是怕被门外的人听见。
“这个时间能来找我的,只有洛初冉了。”
哦,战神的另一个徒弟。
等等等等,她还是神女来着的吧?
“你松开我,让人家进来吧。”
“她现在恐怕不敢进来呢。”
“…那我先出去。”
说走就走,也不管战神的挽留。
殿门打开的时候,许阑槐和闭门思过的小神女对上视线。
“神女。”
“师娘。”
一齐喊了对方的称呼。
许阑槐怔在原地,她刚刚喊的什么?
“我有要事寻师尊,先进去了。”洛初冉致歉地笑了笑,然后没给她解释的机会就踏入门内。
许阑槐在外面望望天又望望地,觉得傅京遇身边的人好像接受能力比自己还强。
穆阡樾更是轻而易举被她当时认错人的赔礼收买了。
洛初冉走时还冲她笑了笑。
我的天啊小神女别冲我笑了。
受不住真受不住。
“还不进来么?”
傅京遇的声音是真的好听啊。
许阑槐便又进去了,还不忘再关上门。
他已经起来了,斟了杯茶,翻看着仙界卷宗。听到动静,抬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华裾鹤氅,如玉君子,长发随意束起,实在太像人间那个闲散师父。
于是许阑槐便也习惯般落座到他对面,他又垂眸看回卷宗。
“神女让你拿主意?”
“嗯。”
“师父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她?”见他提笔写了什么,许阑槐又开始发难了,玩笑道。
“你。”他并无犹豫。
许阑槐不得不承认,她被取悦到了。
许阑槐纳闷:“洛初冉听到的话会伤心的吧?”
“不会,她有道侣。”
说到这个,许阑槐才想起,这个空间比较特殊的一点便是世界线剧情太长,中间气运之子和天选之女一直在变动。
而先前的每一对都如命运注定的那样在一起了。虽然过程有些改变,但结局没变,基本按照世界线正常运行。
轮到秦绎竹和凌楚懿,就已经是第四对了。
而这个空间最棘手的也是天道参与太勤,她要随时防着自己的身份被识破。
她扰乱世界线、为配角逆天改命的突破口便是主动结识傅京遇。
只是她当时没想到,傅京遇已然入世,成了凡人陆青延。
或许也正是因为计划之外的结识,她才会对他,动真心。
“你当初为什么突然入世?”
傅京遇放下笔,回想了一番,才道,“仙界之令。让我入世体验一下人间疾苦,以此来告诉我,我四处征伐不仅为了仙界,更为了太平盛世。”
就算曾有战乱,曾有风雨飘摇。
但在一统后,才能迎来清平盛世。
“那你在凡间因战神身份遭遇的刺杀呢?”许阑槐一想到那些刀光剑影的生活,想到陆青延身上时不时出现的新伤口,就忍不住为他不平。
“他们或许认为我能解决。”
许阑槐看着傅京遇,半晌没说话。
“心疼我了?”傅京遇倒是一笑,“没关系的,都过去了。”
许阑槐又想到凡间的最后,陆青延的死。
但在她陷入那段回忆之前,傅京遇越过案台,吻了她。
“别难过了,多看看我。”
许阑槐觉得自己被吃得死死的。
人间时候喜欢陆青延喜欢得连她自己都惊讶,以至于陆青延都喜欢调侃着点她的鼻尖问“这么喜欢我呀”。
现在这时候被不记得过去的傅京遇吃得死死的。
穆阡樾好奇问过她怎么不让傅京遇解开封印,说她要是提出来的话他绝对听她的。
许阑槐无奈:“傅京遇要是记得从前的话,我以后可完全没办法对付他了。”
穆阡樾为她鼓掌,“你出现以后,让我见到了另一面的傅京遇,你也很厉害了。”
这都是玩笑话。
其实不让他想起来,更因为他最后的死太惨烈,是许阑槐每每想起都是午夜噩梦的程度。
太心疼他了。
还是别想起来了吧。
他只需要记得快乐的记忆就好了。
也只需要和她一起创造新的快乐的记忆就好了。
但很显然,不可能的。
子时,许阑槐从梦中惊醒。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按着自己狂跳的心脏。
梦中那抹玄色似笑非笑地问她,“你是忘了自己的使命么,许阑槐。”
钟声敲响在耳边,强烈的精神控制声音让她脑袋到现在还是嗡嗡的。
灯亮了。
傅京遇提着盏琉璃灯朝她而来,照亮她苍白的脸色时,他蹙了下眉,“怎么了?”
许阑槐的精神控制还没散。
她看着傅京遇,咬着唇,逼着自己不要开口。
又一声钟响。
她抵抗不了精神控制了。
离我远点啊离我远点,傅京遇!
不要听我说的话!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傅京遇,你应当看出来了,你讲述过去的时候我并不意外,可你为什么不问我?”
按理来说她不会知道他的过去的。
因为陆青延不记得战神的记忆。
傅京遇怔住。
他不敢问,可为什么不敢问呢。
原来堂堂战神也会因爱生怖,因爱生惧,因爱生怯。
这句话回荡在她脑海中,她清楚,是那位大人在嘲讽这份于她的虚情假意中回馈而来的傅京遇的爱。
她听见自己说。
“我能知道未来的走向,也能勘破过去。”
“傅京遇,仙界才是让王庭滥杀的真凶。”
“仙界这么做,只为了亲自锻造你这样好用的兵器。”
许阑槐的泪水流了下来。
不要说了。
不要再说了。
不要把我爱的傅京遇同兵器作比啊,我不允许!
钟声停止。
她因为反抗精神控制,已经虚脱,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动作,是朝摇摇欲坠的傅京遇伸出手。
我想抱抱你,傅京遇。
一直以为的恩情全为算计,这对他来说,是太严重的打击。
就算世界线写得清清楚楚,她也不愿告诉傅京遇,她不想让他濒临崩溃。
她想保护好他。
为什么这么难呢。
等许阑槐再醒过来的时候,她看到琉璃灯上有裂痕。
应当是对他冲击太大,一时没拿稳,灯盏坠地造成的。
许阑槐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反而是傅京遇推开殿门,为她带来了早膳。
“身体可还有不适?”
“对不起。”
两个声音是一齐响起来的。
许阑槐有些怔愣,他…
傅京遇倒是神色如常,“你告诉我的是真相,没什么可道歉的。”
话虽如此。
许阑槐近来却时常觉得他们之间出现了问题。
说是隔阂,倒也不是。
好像一切如常,但又好像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她撑着下巴看傅京遇处理军报。
人间的确没什么动乱了,他的属下便被凌楚懿派去管理秩序了。
守住一统局面还是很难的呢。
这是很稀疏平常的一天,她照常和他聊些闲话,看他办公,他们还会亲昵地相依。
他忽然问,“如果我闯入仙宫斩杀女帝,你会觉得我是疯子吗?”
这一天还是来了,世界线正在往前推进。
傅京遇放不下他的恨、他的仇。
“不会。我会陪着你。”许阑槐拥住他。
这回,她为他改命。
如果梦境和现实能够倒转。
仙界人绝对会以为先前的一切都是梦境。
忠诚的将帅成了屠界之人。
他说,拦者,死。
没有人敢抵抗这个仙界曾经最强大的屏障。
一路几乎没什么阻拦地进了仙宫。
凌楚懿依然坐在高位之上,垂眸看来那目光像是施舍,鞘就在手边。
她淡道,“孤倒没想到,会是你。”
她的肩膀似有伤,仍在往外汩汩流着血。
这便不知她这话是对谁说的了。
秦绎竹便坐在下座,他握着剑,轻笑着抬头,“早闻傅将军战无不胜之名,请赐教?”
傅京遇出剑。
比起对着他效忠已久的女帝,他还是先对上了秦绎竹。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在秦绎竹要弃车保帅受一剑以保命时,凌楚懿抬手将鞘甩了过去,挡下了剑。
眨眼间,她出现在秦绎竹身后。
许阑槐不明白为什么本该有着血仇的凌楚懿和秦绎竹会一致对外,但她知道凌楚懿绝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是个空有头脑没有境界的废物。
她得去帮傅京遇。
许阑槐一剑斩向凌楚懿,后者嗤笑一声,似在笑她的自寻死路,反手变出冰棱。
凌楚懿一息间又到了她身后,她回身。
钟声又响。
许阑槐听见脑海中那个戏谑的声音笑了起来。
“关心则乱呢,你比傅京遇还紧张。”
许阑槐害怕世界线应验,怕傅京遇死在这场战中。
“连如此简单的幻境都没勘破。”
许阑槐没有时间反应脑海中大人的话,因为她回身时竟然撞进了傅京遇的怀中。
而后,剑意贯穿。
这是陆青延曾亲手教授她的剑意。
是战场上厮杀无数战无不胜的剑意。
是她以为,永远不会真正领略到的剑意。
好痛啊。
傅京遇,为什么呢。
原来凌楚懿笑的是她轻而易举的入局。
腕上的星星忽明忽暗,似又要熄灭一颗。
她没能跌入傅京遇的怀里,也没能看到傅京遇杀她时究竟是何神情。
因为,时间暂停了。
只一瞬间,她便又回到了时间长河中。
玄色的衣角。
熟悉的将死之际。
好看的手扼住她的脖颈。
“与其让你死在一个拯救者手里…”
“不如恩赐你泯灭于我手中。”
“你说呢,废物。”
她的眼泪再次落下。
这是她最后一次为傅京遇哭了。
她不会再陷入可笑的局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是因为她揭露的世界线真相吗。
但无论如何——
她强撑着理智思考已是极限,但此刻仍要为自己争取生机。
无论她哪一步算错了。
“大人,他绝不是拯救者。”
这世间,有千千万万个空间。
每个空间都有固定的世界线,简单来理解,每个空间就好像一本书,书会有固定的剧情,而其中的主角便是气运之子和天选之女。
在这世间,分为两个阵营。
一个是维护世界线正常运行,包括自愿追随主神的拯救者,天地衍生出来的系统和空间内的天道。
一个是扰乱世界线,为配角逆天改命,包括掌控者和他所创造的程序——掠夺者。
许阑槐便是化形的掠夺者。
她的意识是逐渐生发出来的,再经由漫长时间化形。
她的诞生便是为了她的使命。
在世界线中。
凌楚懿和秦绎竹彼此算计。
而终局之战,便是识破仙界阴谋的傅京遇,领兵攻上仙界。
他和秦绎竹同归于尽。
凌楚懿孤独永世。
她起初去人间,是要结识傅京遇,助他杀尽仙界,改变结局。
可她遇到了世界线之外的变数。
傅京遇成了陆青延。
……
人间的末尾。
许缚鸢外出。
陆青延被一群凡人算计了。
他和许缚鸢都漏算了,最弱小但也最强大的凡人。
不知是哪位神使给予了那群凡人限制仙力的法宝。
那群凡人恨极了战神傅京遇。
“伪善,太伪善了,凭什么牺牲我们的宁静生活去成就你的千秋功业、你的天下一统!”
“我的亲人,还我的亲人!”
“我们要审判他!”
“他不是战神吗哈哈哈哈,不是最瞧不起我们凡人吗,那就让我们审判他!”
那群人,只需简单的煽动,便会成为止不住的山火。
他在刑架上,在凡人的法场上,无动于衷。
他逃不掉了。
只希望阿鸢不要回来。
陆青延被侮辱、被虐杀。
仙器之中的一种匕首,穿胸而过。
沾了盐水的长鞭,由着凡人们发泄恨意。
许缚鸢回来时,陆青延已经活不了了。
他消散在她眼前。
他听不见她的话,也看不见她,她根本不知道那群凡人都用怎样的极刑对待过他。
许缚鸢觉得当时的自己冷静得可怕。
她权衡了一番。
依旧选择了燃烧自己,与所有凡人同归于尽。
火太大了。
烟好呛。
陆青延,你当时为什么想葬身火海呢?
我陪你。我替你感受。
她腕上的星星熄灭了一颗,本来有三颗星星的,那是她的主——掌控者对她能力的认可,多赐予了她两条性命。
可这也不意味着她可以任意去死。
所以她才需要权衡,看看自己是否承受得住大人的怒火。
果不其然。
她醒在了时间长河中。
她半跪着,只能看见玄色的衣角。
他扣着银丝面具,抬起她的下颌,暧昧笑道,“阿鸢啊。”
许缚鸢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哪里来的勇气偏头避开了他的手。
但万幸,大人只是顿了顿,像是学会了什么,了然道,“这般动作的确过界了呢。”
他似笑非笑地垂眸望着她,“这么爱他啊。”
许缚鸢像是被人扼住了命门,猛地抬眼,连禁忌都忘了。
他却不在意。
上一位化形掠夺者,也是第一位,同样姓许,在第一个空间便因爱上了气运之子而叛主寻死回溯时间。
他还是吸取了教训的。
这回他没有封印化形掠夺者的情感,他想明白了,在假意中掺杂真情或许更容易谋略布局。
却没想到,许缚鸢会爱到这个程度。
他淡淡地宣判了死刑,“你是第二个,背叛者。”
许缚鸢当时长磕于地,“大人请再给我个机会,我的动心不会影响我的任务,我保证!”
他当时又看了她好一会儿。
才饶有兴致的、等着看戏的,扶起了她。
“你缺个名字吧。”
许缚鸢没敢动。
她穿越各个空间,会取各种不同的许姓名字,许安涵、许缚鸢等等。
他于是又勾起唇角,眸中却依旧淡漠凉薄。
“那便叫许阑槐吧。”
“残尽之阑,”言到此,他眸中的厌恶深了些,才续道,“槐木之槐。”
槐木,除却凡间常有,还生长于幽冥。
这个名字,是警告。
如今,警告应验了。
她知道她很难奢求大人的机会,但她还是要尝试。
她至少,不能这样死去。
“傅京遇绝非拯救者,他或许成为了天道代行者。”
天道到底是何时找上他的,又是何时发现她是化形掠夺者的?
不重要。
她只需要求一个生机,再来一个轮回,一切总能明晰。
他松了力道。
“也罢,我不喜出尔反尔。”
大人指的是曾允诺的多出来的两条性命。
“那便活着吧。”
许阑槐看着腕上忽明忽暗的那颗星星。
第一次,是在死后回到时间长河的,所以星星直接灭了。
这回,她的生命还未彻底流逝完,大人便暂停了时间,她还有利用的空隙。
她施展了,时间法术者终其一生只能以寿元为代价使用一次的回溯法术,也就是上一位化形掠夺者所丧命的法术。
忽明忽暗的星星终究熄灭,腕间仅余一颗。
她要重启这个轮回。
她要回到故事的开端。
不是陆青延。
而是比试台,本该夺魁的秦绎竹。
甜虐交加,对不起。
陆青延我的确虐狠了对不起。
说到这个掌控者啊,或许会觉得他用精神控制对付许阑槐有些过分,但其实在他的角度来看,他创造许阑槐就是为了让她去扰乱世界线,这是她的使命,她没有资格不去做。
而这个掌控者本身也是一个很复杂多面的人,他的名字叫澜容。
谁能想到如此喜怒无常的澜容会是昕昕向容正文里的澜容公子呢。
下一章一切重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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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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