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简最近对阵法符术之类的很感兴趣。”周适指点完云无疾剑法之后,顺路来到了他大徒弟徐衍秋的院内。徐衍秋将鸿俊山用暗线绣满保护符文的灰色校服外袍脱了,松松垮垮地搭在腰间,上半身露出白色交领的袍服。他跪坐在矮桌前,桌面上杂乱地铺满黄符与书籍。
徐衍秋有些习惯与修士不太一样。例如云无疾这种从小娇贵呵护长大的,衣服穿在身上越薄越能体现法袍的防御力强,显得贵气;又比如萧晔追求一个风流清爽,冷了宁愿施法御寒,也懒得多穿。而徐衍秋则一层一层包的严严实实,看着就暖和。
此时他正在他冷清的落枫院内面无表情地举着沾满朱砂的毛笔,其实他刚刚正要下笔画符,刚好他从不敲门的师尊破窗而入,开始画符也不是,搁笔也不是,只好举着了。
徐衍秋不说话,只静静地抬眼看着周适。
周适知道,如果他不接话,他跟徐衍秋能面对面盯着对方看一个时辰。
“他跟阿云每天上下跑闹疯玩,感觉有些不成体统。刚好,你师尊我要闭关冲击渡劫后期,小简又有心学阵法,阿秋乖徒你就受累带他两日吧。”周适狡猾地冲他眨眨眼,展开折扇遮住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徐衍秋没动弹,手里举着的毛笔都没有颤动一下,看不出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只是冷冷地说:“我没教过人。”
正当周适想多说几句话时,忽然听周围传来吵闹声,听起来想是云无疾在吼什么,当他用渡劫期的修为努力听清时,发现是一声爆喝:“寒霜降!”
这是寒烟剑法中的一式上劈。
徐衍秋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改色的面容终于动了动,周适看见他眼神迷茫了一瞬,似乎在疑惑自己的小院怎么突然开始地震了。
地龙翻身?徐衍秋微微皱眉。
“云无疾你个疯子,你真下杀——啊!手啊!”断断续续的喊声从房顶传来,徐衍秋恰时抬头,只见巨响之后一只灰色人影伴随着破碎的瓦砾掉了下来,徐衍秋下意识接住那人,让他正好掉进自己怀里。
以为掉下来要断几根肋骨的周简发觉自己没事儿,一骨碌爬起来,换了个姿势好好扑进大师兄怀里哭诉:“夭寿啦,云无疾又殴打同门了!不就是说他写字像鸡爬,文字狗屁不通吗……至于吗,他还骂我四体不勤废物一个呢,我也没生气!大师兄你要给我主持公道!”
徐衍秋习惯了周简隔三差五发疯一次,面不改色地依旧举着毛笔,担心朱砂弄脏了衣服。周简抱着他脖子在他怀里骂骂咧咧,徐衍秋如面瘫一般看着前方,镇定如一尊老佛。
“唉,看你们相亲相爱的为师也就放心了。刚好说到周简,他从天上掉下来了,巧啊,真的巧啊。”周适完全接受了云周二人的相处模式,绕过房顶掉下来的残砖碎瓦,边走边说,“那你就好好带着小简学习吧,我去看看阿云。诶哟,刚才这一剑气势恢宏,差点儿把你们大师兄院子砍没了。”
周简听到“好好学习”四字,一种深入灵魂的痛苦油然而生,他挣扎起来坐到徐衍秋的矮桌上,问:“大师兄,师尊刚才什么意思?他要我学什么?”
徐衍秋没说话,他的目光从周简的脑袋一直看到他屁股下面。周简顺着目光看去,发现自己一屁股坐在人家的符咒上,染了一衣摆墨水和朱砂。
“靠!”周简立马站起身拍拍衣摆,徐衍秋抬手将黄符理好:“师尊让我教你阵法和道法,以后你每日卯时三刻起床早课,辰时到我书房来。”徐衍秋一边冷酷地断绝了周简睡到日上三竿的美好生活,一边将书籍和符咒叠放在一起。
周简目瞪口呆。但想到在大师兄这里学习,总比被送下山去天玄门要好,于是苦着脸答应了。
“去把你的房间,搬到隔壁卧房。”徐衍秋道。
“好好!太好啦,搬到落枫院云无疾就不敢进来啦。”周简喜出望外,顺手捞走师兄桌上的一盘灵果中最大最红的那一个,一路小跑就出了门去。
徐衍秋穿上搭在腰间的外袍,站在屋顶的破洞下面,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
少年一张俊脸沐在阳光之下,如果周围不是一片瓦砾废墟,当真是如仙人下凡了。
正好遇到萧晔来还书。萧晔抬手敲了敲没被关上的门,看了看破洞的房顶和站在洞下的徐衍秋,问道:“大师兄,你在干嘛?”
思考人生吗?感觉有点不雅。
“……无事。”我在想怎么把洞补上,“你有什么事吗?”
“前天借的《御星九论》看完了,来还。”
说是看完了,徐衍秋知道,看完了是指萧晔将这书正反背熟默透了,即使还有不理解的地方,也是问出来就能知道这问题在书的什么位置的。
“还要借其他的书?”
萧晔将书放回书架原先的位置上:“先不了,我再实验一番,再看别的,多谢大师兄。”意思就是本书还有不理解的地方,要再琢磨琢磨。
“我明日到天机峰观星台去。”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是,师弟恭候。”萧晔微微一笑,抱拳出门了。
萧晔面皮薄,要他来请教问题是有点强人所难,但他也绝不会为了面子指鹿为马,瞎说自己看不透学不懂的东西。所以很多时候只要徐衍秋给他一点暗示,萧晔就十分感激他大师兄了。
虽然云周二人方才吵了一架,还动起了手,但少年人之间哪里有隔夜的仇,当晚周简扑到床上压着云无疾哄了半天,云无疾脸都抽搐了,感觉更气了:“你赶紧收拾东西滚啊,大师兄不是让你搬到落枫院吗!”
周简听了,立马装哭哀嚎:“天啊,你一点同门之谊都没有了。咱们好歹同吃同住同睡八年,你这么着急赶我走,苍天啊,我要引雷劈了你个负心汉。”
说完拿被子给自己裹了起来,滚到一边。
云无疾被他迎面吼的头疼:“你不愿跟着大师兄学习吗?”
周简裹着被子含含糊糊地说:“不是……不是不愿意……”
“那你又犯了什么臭毛病?”
“就是想起了一些惨痛的学堂回忆……”
云无疾嘲讽嗤笑:“你对学堂还能有什么回忆?八年了你到苦读斋上早课午课的次数我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苦读斋如今有几个先生,都是教什么的,你记得明白吗,就惨痛。”
“你懂啥啊!”周简掀开被子,声音一下子嘹亮起来,“这么多年师尊也没逼我非要早起上早课,且那个午课,设定的时辰也太好睡了一些,别跟我说你没逃过!”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云无疾突然一改开玩笑的口气,认真严肃地皱着眉头道:“你还不明白,之前师尊许你偷懒,是心疼你总是生病。现在连我都快金丹了,你却刚刚筑基,鸿俊山隐世不出,可四大宗门中,天玄门有琴修天才傅辛来,太虚宗有掌门亲传沈如玉,儒风堂有首徒诸葛兆,镇岳派的陆潇之类,比你我二人大不了多少,都已经入世修行,渐渐成名。鸿俊山当龄的就只有你我,所以修行一事不能懈怠。”
周简随着云无疾一段话,逐渐瞪大了眼睛。乌黑的瞳孔中倒映着云无疾严肃的一张小脸。因为在床铺里滚过,浓密的黑发乱糟糟的,显得人愈发呆滞。
“天……哪云无疾……”云无疾见他一脸怎会如此的悔过表情,以为这烂泥扶不上墙的师弟终于要下定决定好好修行了,正要摆出欣慰的表情,只听周简笑的一抽一抽地说:“天哪你说这么多话,你被夺舍了吗?”
“……”
“我靠,你又动手,云无疾,你要谋杀我吗!”
“跟你这个废物点心没话可说,唯有开打!”
第二日清晨,周简脸上青了两块,眼角紫了一圈儿,一脸恹恹地来到落枫院。他皮肤白,被打了两拳在脸上就特别地明显,他抱着两本书进院时,正好徐衍秋在晨练打坐。
徐衍秋盘腿坐在廊下蒲团上,双手掐诀搁在双膝之上,眼睛轻阖,胸膛随着灵力流转慢慢吐息起伏。当周简走近,徐衍秋缓缓睁眼:“坐。”用眼神看了看院中郁郁葱葱大枫树之下的案子和蒲团。
周简乖巧坐下,坐下地一瞬间,自然而然地打了个哈欠。
“大师兄,我最近在看这本阵法入门。”他打开书,咦了一声:“带错了,这怎么是九州异闻。”
徐衍秋:“不用书。”
徐衍秋抬手掐诀,清冷声音响起:“天地自然,秽氣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阵起。”而后手指虚点几下,周简蒲团下闪过几处金光,晃的太快,周简根本分不清阵眼被放在了哪里,连阵纹都若隐若现的。
阵法一开,周简身周半径为一米的圈发出微光,簌簌飘落的枫叶都被一只无形屏障隔开,不再能靠近他的身边。周简伸手摸去,也被空气墙隔开,他顿时有些慌张,脸色白了白。
“找到所有阵眼,用灵力破阵,破了就出来吃饭,不然就在里面关一天。”徐衍秋道。
“大师兄我没吃早膳呢!”
“练习辟谷。”
“……那我要那个解手怎么办?”
“你没吃早膳。”
“大师兄你别走别走啊!你还什么都没教我呢!”
“案上有阵法入门。”徐衍秋起身,经过周简身边时衣袂翩翩,灰色罩纱的衣摆华丽精致,他顿了顿,补充:“不是九州异闻。”说完便拉上小院门,出门了。
周简暗暗心中流泪。只好腻腻歪歪地喊了声是,随后抓起案上的阵法入门,皱着眉头读了起来。先翻了翻:“囚禁的阵法……囚禁阵……找到了。”
“有七个阵眼??要找到以五行八卦中的什么方位和元素行阵……然后断其生机破阵……”
周简嘟嘟囔囔:“什么鬼,又不是活人,断生机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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