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无人的角落里，二人默契地停下。
“找我什么事。”陈宇义道。
霍川开门见山：“投稿，你发的？”
陈宇义觉得莫名其妙，“什么投稿，关我什么事。”说完他又反应过来，“你说中午那个？”
看着霍川沉重的表情，陈宇义只觉得精彩，“为这事儿啊，给你那好哥们报仇？”
陈宇义把“好哥们”三个字咬得极重，霍川知道他意指何事，他面色更加凝重。“是你发的？”
“我没那么无聊。”陈宇义靠着墙。
“你认识夏安？”霍川问道。
“初三的那个？认识。”陈宇义想了想，这会儿才明白为什么霍川会找上自己，“这事儿跟我没关系。”
霍川见他表情不像说谎，转身准备离开。
陈宇义双手环抱在胸前，“你跟那个谢维清，是在一起了？”
霍川像被这话击中什么似的，猛的回过头抓起陈宇义的衣领，“别乱说话。”
陈宇义哼笑一声，拍了拍霍川的手示意他松开，“元旦放假，我看到你和他牵手了。”
霍川皱眉：“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什么时候变成同了。”陈宇义玩味，“你俩大街上牵手，不怕被看到？”
见霍川不说话，陈宇义又道：“哦，忘了，咱俩都一样，都是没人管的。”
话里句句带刺。
“当我今天没找过你。”霍川卸了力，临末道：“当时，不是我报的警。”
陈宇义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不是霍川。
考完最后一门理综，这学期也就算结束了。
谢维清收好自己的文具，刚刚走到教室门口，便听有人说厕所有人打起来了。谢维清望了眼厕所的方向，的确围了些男生。
“谁跟谁啊？”
“好像是六班那个霍川和姜迅。”
谢维清停住脚步，换个方向开始往厕所走。得赶在老师过来前，把霍川拦下来。
可惜他的速度没赶上童富国，还没等他走近，童富国就已经靠吼声驱赶了围观的一群人，随后进去开始大发雷霆。没几分钟，童富国就走了出来，后面跟着的是霍川和姜迅。二人看起来都没什么打架痕迹，只不过姜迅看他的眼神十分微妙。
谢维清看姜迅觉得眼熟，这会儿才想起来这人和他一个考场，就坐他前面。但他想不出来霍川和他会有什么过节。
霍川一出来便见到不远处的谢维清，用手势示意他先离开，自己则和姜迅一起去了童富国办公室。
谢维清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只听到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童富国用广播发了通报批评：“高二六班霍川，寻衅滋事，殴打同学，在这里进行严厉批评，记过一次。”
广播里的声音刚落下，被通报批评的主角就已经和班主任一前一后到了教室。
“怎么回事？”谢维清小声问道。
“嗐，没事儿。”霍川语气轻松。
“咳。”祝柏舟在讲台上轻轻扣了扣桌子，“同学们，期末考已经结束了，有什么恩怨的也都放一放。”
班主任的话锋意指霍川，霍川却不放在心上。
“接下来，说一下寒假作业——”
祝柏舟话音刚落，底下就响起了一小片哀嚎。
下课铃响起，意味着寒假正式开始。
江赐过来，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怎么说的？承认没？”
“嗯。”霍川道。
“承认什么？”谢维清仍然被瞒在鼓里。
“发投稿的，就是那个姜迅。”江赐道，“这事儿还有点复杂。”
大概就是，姜迅担心谢维清期末考试超过自己，于是托了许嘉去发谢维清的黑料，指望谢维清会受这事儿影响。许嘉也是陈宇义那一圈人里的，便找初三的夏安要了校园墙密码，发了那段投稿，附加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照片。
“还是江赐把这事儿弄清楚的。”霍川道，“姜迅家里对成绩看得很重，他不敢让自己干的事儿被他爸妈知道，所以他也没有胡搅蛮缠什么。”
谢维清也没想到一个投稿背后会牵扯到这么多人，但他更没想到的是他们会对自己的事这么上心，半晌才道：“谢谢。”
“多大点事。”江赐摆摆手，说完回自己位置开始收拾东西。
见谢维清也收拾得差不多，霍川道：“走吗，坐我的宝马。”
“行啊。”谢维清背上书包。
二人走到校门口处，竟又碰到姜迅，对方又悻悻快速走开。
霍川照例给谢维清扣上安全帽，头罩进帽子后的包裹感让谢维清萌发出一种安全感。
街景往后倒退，江中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
谢维清心里升起一阵畅快，他忍不住问：“你怎么不问我。”
他的声音没法穿过二人的头盔和呼啸的风进入霍川的耳朵，霍川只能感觉到身后的人大概在说话，却完全听不清楚到底说了什么。
刚好遇到红灯，霍川停下车，打开自己头盔前面的塑料罩子，大声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谢维清也加大音量，“你怎么不问我。”
霍川知道他说的是投稿里说的那些事，“你想说吗？”
“去你家吧。”谢维清道。
“行。”红灯结束，霍川拧了拧车把，继续行驶在路上。
霍川轻车熟路地打开自家的房门。房子里的一切距离谢维清上次来并没有什么变化。谢维清这才注意到，霍川敲了那么久的架子鼓，家里却没有鼓。
“怎么没有架子鼓呢。”谢维清问。
“贵呗。”霍川一边换鞋一边道，“鼓还是其次的，搞一个鼓房才是大头，要用特殊的隔音材料，不然多扰民。”
谢维清到霍川的床边坐下，霍川给谢维清倒了杯热水进来。
“其实——”谢维清缓缓开口，“那个投稿里的事情，不全都是假的。”
尽管之前谢维清说过他转学的原因，但霍川直觉地知道那不是实情，真正的原因应该和他即将要说出的事情有关。
“去酒吧是真的，表白是真的，被拒得很惨是真的。”谢维清回想校园墙上列出的行为，“打了一架是真的。”
“所以，对方是辛楚？”霍川问。
霍川想起以前听谢维清身边的人说只有辛楚一个朋友。
他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丝嫉妒感。
如果他们认识得更早一点，他会成为谢维清更好的，甚至是唯一的那个朋友吧。
就和这个辛楚一样。
可很快，他又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当时是喜欢的。”谢维清道，“其实对他的感情很复杂，毕竟和他一起玩了很久。”
霍川哑然，隔了好久才问：“那你们……怎么闹掰的……因为你表白？”
谢维清开始回忆，却发现那仿佛已经离他远去，很远很远。
初一刚开学，辛楚是他的同桌。
那天早上，谢维清买到了一个不好吃的包子，还花了他两块五，比家那边的包子贵一倍不止。但他看着手里的包子，觉得丢了又可惜，便不吃陷，只吃皮。
“怎么不吃里面的陷啊？”
谢维清闻声抬头，对方头发剪得很短，皮肤有些黑，有一颗虎牙。
“看我干嘛？”他放下书包，拉开谢维清旁边的位置坐下来，“你没看老师发的座位表吗，我是辛楚，你不认识我？”
谢维清哦了一声。
座位是由班主任安排的，他无所谓，除了辛楚每天叽叽喳喳的有点吵。
但他静惯了，或许需要吵闹。
第一次月考完的周五，辛楚接了他爸爸的电话，高兴的冲他说：“我爸来接我，你跟我一起吧，咱们去吃汉堡吧。”
谢维清为汉堡心动，但从小的教育让他违心拒绝：“我住校，不用麻烦了。”
“哎呀来嘛来嘛，我爸爸请客！”辛楚热情地拉着他走。
辛楚的爸爸在校门口等，隔着老远冲他们招手。辛楚跑出去，笑得比九月的阳光还灿烂，“爸！我想吃汉堡！”
“汉堡啊？你妈不让你吃，被她知道了咱俩都挨骂。”辛楚爸爸自然地接过他的书包，一脸为难，没多久又笑说：“那咱们偷偷地吃，别告诉你妈。”
辛楚从低落到高兴，拉过站在一边的谢维清，“爸，这是我同桌谢维清，他成绩可好了。”
“哟是嘛，这么厉害？”辛楚爸爸笑着打量谢维清，玩笑说：“我们小楚是不是特别闹，要是他上课不安分就跟我说，我收拾他。”
辛楚在一旁抗议，辛楚爸爸笑呵呵的，“走吧，去吃汉堡。”
辛楚走得轻松，他的书包在爸爸身上；谢维清也走得轻松，他只是出来吃个汉堡，吃完还得回学校，没必要背书包。
“小楚啊，你们是不是考试了？考得怎么样？”走在一边的辛楚爸爸问。
辛楚毫不在意：“年级四百多名。”
“年级多少人啊？”
“一千五百多吧，人好多。”
“班上呢？”
辛楚嘿嘿笑说：“倒数第七。”
辛楚爸爸没多说什么，笑着搭上辛楚的肩，“真棒，一千五百多人能考四百多。”
谢维清在最外面，听着辛楚和他爸爸的对话，他抬头看了一眼辛楚爸爸，辛楚爸爸也正好看了他一眼，笑着问他：“你呢？”
谢维清张了张嘴，还没说话，辛楚替他答了：“他特厉害，前一百，把预备班的都考过了，我们班第一呢。”
一中按照小学毕业成绩和开学前的测验成绩分班，两个预备班，四个实验班，剩下的是普通班。预备班要求年级前一百，是一中从初中就开始重点培养，直升本部高中后冲击清北的优生。谢维清和辛楚在稍次的实验班。
“这么厉害？那叔叔拜托你照顾一下我们小楚，别让他玩脱了皮。”辛楚爸爸笑吟吟的。
谢维清点头。
那天他们点了很多，汉堡薯条可乐一个不落，辛楚还嚷嚷着要吃冰激凌，结果自己吃不下了便就此作罢。
辛楚爸爸笑着问向谢维清：“你家住哪儿？叔叔送你回去。”
“我是住读的。”谢维清答。
“这样啊。”辛楚爸爸点了点头，“那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出了店，谢维清站在一边，辛楚和他爸爸站在一边，辛楚向他摆手：“你快回去吧，注意安全，周一见。”说完辛楚又改口：“哦不，周天见。”
“嗯。拜拜。”谢维清冲他们道别。
分开没多久，谢维清走在街上，忽然停下脚步往回望去，辛楚和他爸爸的身影还尚在视线之中。辛楚的书包还挂在他爸爸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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