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明如同一尊被无形丝线禁锢的木偶一样僵跪在原地。
他清晰地感知到周遭冰冷的空气、身下硌人的地砖、甚至不远处谢临鲜血滴落的细微声响,却唯独无法控制这具叫“锦书”的身体。
身上每一处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像是被浇灌了铅水,这些铅水的重量坠着他的身体沉入最深的海底,然后被巨大的水压牢牢锁死,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
他拼命想要嘶吼、想要挣扎,喉咙里却像被粘稠的胶水焊死,发不出半点声响。
现在,他只能转动眼珠,死死地盯着谢临那只依旧紧握着剑刃、鲜血淋漓的手。
刺目的红色不断蜿蜒而下,滴落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在地面晕开一小片触目惊心的猩红。
焦灼和恐慌如同毒藤般疯狂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将他勒到窒息。
他好想冲过去、好想撕下衣摆为他包扎、好想挡在他身前——
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彻底囚禁在这具陌生的皮囊里,让他成了一个绝对的旁观者。
此刻,
殿内形势剑拔弩张,谢临的刀尖正指着谢书阁鼻尖,无人敢轻举妄动。
又是那位太监总管永禄,他眼珠提溜一转,猛地将手指向动弹不得的沈昭明,冲侍卫们尖声喊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拿下那个蛊惑人心、意图谋逆的戏子!”
这一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阵阵涟漪!
周围的侍卫如梦初醒,立刻调转目标,数把明晃晃的刀剑转头就向沈昭明逼近!
永禄的话谢临自然也听到了,他眼神骤寒,抵在谢书阁鼻尖的剑尖毫不犹豫地向前送了几分,已经抵在了谢书阁喉结处。
如果再加点劲儿,新帝必能血溅当场!
“我看谁敢动他!”
谢临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肃萧的杀意,如严冬的寒风刮过大殿,冻住了所有侍卫的脚步。
谁都看得出,只要他们再敢靠近那戏子一步,这位废帝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割断陛下的喉咙。
为了不担上弑君的罪名,侍卫们都识趣的停下脚步,等待新帝的命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个浑厚而沉稳的声音自殿门外传来,不高,却诡异地压下了殿内所有的紧张与嘈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逆着殿外过于刺眼的光线,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来人束发披肩,身着深色宽袍,步伐从容不迫,带着一种与这混乱殿堂格格不入的镇定。
太监总管永禄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命的稻草,整个人兴奋得不行,连声音都变了调,连连扯着嗓子尖声喊道:“国师!是国师来了!陛下有救了!”
谢临微微眯起眼,试图看清来人的面容,但殿外强烈的光线为那人周身镀上了一层模糊的光晕,只能看清一个轮廓,一时难以辨认。
唯独这个声音……低沉有力,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像是在哪里听过,却又一时想不起。
国师并未理会永禄的尖叫,也未立刻看向剑拔弩张的谢临与谢书阁。
他径直款步走到依旧僵跪于地的沈昭明身旁,停下脚步。
他微微俯身,伸出手,并未触碰那些可怖的伤口,只是轻轻拍了拍沈昭明的肩头,动作甚至称得上有些随意。
然后,他低下头,靠近沈昭明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轻的声音,唤了一个与此地此景毫无关联的名字——
“沈昭明。”
这三个字如同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像一柄利刃,划破了禁锢着沈昭明灵魂的无形壁垒。
“轰——”这一声轻唤在沈昭明识海激起了千层浪!
在听到自己名字的刹那,沈昭明只觉得一股磅礴而尖锐的痛楚如同积蓄已久的滔天巨浪,从四肢百骸咆哮着涌向神经中枢。
被强行压抑许久的知觉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每一处伤口都在疯狂叫嚣,被折断的尊严、无法保护重要之人的愤懑、以及这具身体承受的所有折磨,化作实质的剧痛,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
“呃……啊……啊啊……”
一直如同哑偶般的“锦书”猛地痉挛了一下,喉咙深处终于挤出了断断续续的音节。
那声音干涩得可怕,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
沈昭明突然咳嗽起来,伴随着剧烈的喘息,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喉咙,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怎么回事?!
我的嗓子……为什么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他不信邪地再次尝试拼命发声,依旧只能发出模糊痛苦的“啊啊”声,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咽喉。
剧痛和失声的恐慌交织在一起,让他额角瞬间布满了冷汗,只能绝望地望向不远处血流不止却依旧为他持刀而立的谢临。
视线与沈昭明那双盛满惊惶与痛楚的眸子交汇的瞬间,谢临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住,骤然明白了那喑哑的“啊啊”声背后意味着什么。
一股怒火毫无预兆地窜起,瞬间烧断了名为理智的那根弦,手被气得发抖。
“你给他喂了哑药?!”
这句质问是从从谢临牙缝里挤出来的,裹挟着毫不掩饰的杀意,直刺向跌坐在地的谢书阁。
此刻,什么权衡利弊,什么挟持谈判,什么全身而退,统统被这股焚心的怒火烧成了灰烬!
他脑子里只剩下沈昭明说不出话的痛苦模样,和那双望向他时几乎要碎裂的眼睛。
他心中再没有任何犹豫。
谢临手腕猛地一抖,那柄原本只是威胁性地抵着谢书阁咽喉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向前一送一划。
一道血线顷刻间在谢书阁的脖颈上绽开。
虽不致命,却已是见了真红。
下一瞬,谢临到底是放弃了这最好的人质,看也不看捂着脖子骇然瞪大眼的谢书阁,转身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向跪坐在地上的沈昭明。
自从踏入这该死的元宇宙边界,谢临就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掌控对沈昭明的情绪。
某种深埋的、炽热的、近乎偏执的占有和保护欲正疯狂地破土而出,隐隐有彻底失控的迹象。
比如此时此刻,他最该做的是牢牢控制住谢书阁,以此为筹码换取安全。可当对上沈昭明那绝望无助的眼神时,所有的算计和冷静都土崩瓦解。
他只想立刻冲过去,将那个人紧紧搂进怀里,隔绝所有伤害,隔绝那些痛苦,哪怕声音嘶哑,也要在他耳边一遍遍低语“别怕”。
侍卫们眼见谢临竟主动放弃了最大的护身符,顿时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眼中凶光毕露,立刻持刀围逼上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直静立旁观的国师终于再次开了他的金口。
他甚至没有看那些逼近的侍卫,只是象征性地朝着惊魂未定的谢书阁微微拱了拱手,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谈论今日天气:
“陛下只是些许皮外伤,并无大碍。”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甚至带着几分随意,然而其中蕴含的意味却重若千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仿佛他才是这金殿之上真正发号施令之人,连帝王的伤势轻重都由他一言判定。
这诡异的气场让所有逼近的侍卫动作一滞,下意识地看向他们的皇帝。
谢书阁捂着火辣辣刺痛的脖颈,指尖沾着属于自己的温热血液,眼底深处有一闪而过的极致阴鸷与屈辱。
若非有把柄捏在这妖道手中,他今日定要将这戏子和这装神弄鬼的国师一并千刀万剐!
但他迅速掩去了所有情绪,甚至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堪称扭曲的“笑容”,十分随意地用龙袍袖口擦去脖子上的血痕,起身时还抬手止住了身边正要尖声呵斥“大胆”的永禄。
他迎着国师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声音里甚至强行挤出了一丝赔笑般的意味,对着满殿侍卫重复道:“国师所言极是……的确是……皮外伤。”
伴君如伴虎,能在宫中生存的侍卫最基本的便是眼力。
皇帝都已亲口定性,谁还敢妄动?
他们纷纷停下了逼近的脚步,只是依旧保持着戒备的姿态,刀剑半出鞘,僵在原地,将谢临与沈昭明围在中间,形成一种古怪的平衡。
谢临却根本无暇理会这微妙的气氛变化。
他单膝跪在沈昭明面前,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身上的伤处,将他颤抖不止的身体轻轻揽入怀中。
那双沾着血的手,此刻却极尽轻柔地拍抚着沈昭明的后背,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与疼惜:
“别怕……没事了……我在这儿……”
沈昭明的手指微微颤抖着,终于能依从自己的意志抬起,抚上谢临的脸。可身体的掌控权回归带来的并非全然安心,反而是一种更深的不安。
他清晰地感觉到,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正无形地缠绕在他和谢临之间,像一双看不见的手,蛮横地拨动着他们的心弦,将那些平日里被深深压抑、妥善隐藏的情绪疯狂地放大、再放大。
这很不对劲!
以他的性子,纵使身陷绝境、痛楚加身,也绝无可能像方才那样,全然将脆弱和依赖**裸地展现在眼神里,近乎乞求地望着谢临。
而谢临……那个无论何时何地都将理智置于首位的谢临,更不可能如此不管不顾,居然为了冲到他身边而轻易放弃了现在最重要的“护身符”。
他们现在仿佛成了被牵线的傀儡,喜怒哀乐皆不由己。
一种被窥视、被操纵的恶心感油然而生,让他脊背发凉。
就在他试图厘清这混乱思绪的瞬间,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那位神秘国师的脸——
先前逆着光未能看清,此刻距离稍近,角度变换,那张掩在阴影下的面容终于清晰地撞入他的眼帘。
沈昭明的呼吸猛地窒住,瞳孔不自觉地缩紧。
这张脸……他不可能认错!
纵然添了几许深沉的风霜与难以捉摸的诡谲,但那眉骨的轮廓、那鼻梁的线条、那紧抿时显得格外薄情的唇……
是顾远舟!
他不是死了吗?
巨大的震惊如同冰水当头淋下,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思绪和血液。
喉咙里因哑药而残缺不全的音节彻底卡住,他只能死死地盯着那张脸,仿佛要将它盯出一个洞来,试图找出任何一丝幻象或伪装的痕迹。
可惜没有——这个国师,就是顾远舟!
他正活生生的站在权力的中心,操纵着皇帝,玩弄着他和谢临的命运。
一瞬间,所有诡异的感觉似乎都有了指向……
下班遇上暴雨,正好还没有带伞[托腮]这运气去买彩票会不会中个头奖啊[爆哭]
对了,有个谐音梗
书阁——“束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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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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