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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要是

我叫于岁安,母亲取的。

记得母亲总爱在缝纫机前捻着线,线轴转得嗡嗡响时,就会轻轻念我的名字,指尖捏着的针悬在布面上,眼里落着傍晚的柔光。

“岁岁平安,我的岁岁,要一辈子顺顺的。”

那时她的声音裹着洗衣粉的淡香,我趴在旁边看她缝我的小袜子,总觉得这三个字像颗裹了糖衣的软糖,含在嘴里能甜好久。

后来我才知道,这糖衣早被日子泡化了,里面裹着的全是苦。

这名字哪里是祝福,分明是道诅咒,像根浸了水的麻绳,一圈圈绕在我脖子上,勒了我十几年。父亲于明远的骂声是家常便饭,我的名字,连被好好叫一声的资格都没有。

我只是,丧门星。

我追了这“岁岁平安”大半辈子,像追着一场永远落不到我身上的雨。

大雪漫天,我趴在栏杆上往下看,楼下围了越来越多的人,有人举着手机拍照,有人在叹气。然后我看见警察抬着一块白布,慢慢盖在什么东西,我知道下面是妈妈。

我想抓住她的,没抓住。

我没有妈妈了。

于明远上了警车,从此我再也没见过他。

我的童年,裹着血花。

即便又过了七年,记忆也清晰的令人发指,夜夜如潮水般袭来,压得我喘不过来气。

傍晚的月光很柔,斜斜地照进书店,落在我正在整理的诗集上,蒙着层轻轻的灰。

我蹲在书架前,指尖蹭过书脊上的灰尘,突然就不想动了。感觉自己像上了发条的玩具,齿轮卡了壳,再也转不起来。

抑郁症发作的时候,世界总是这样,连空气都变得重,脆弱到一片羽毛都可以压死我。我睁着眼睛,听着窗外的鸟叫从稀疏到密集,脑子里像有团乱麻,绕着父亲的皮带声、母亲落下去的闷响,还有郁常青昨天来送晚饭时,欲言又止的眼神。他说“岁岁,你最近瘦了”,我笑着说“没事,忙忘了吃饭”,我不是忙,是连拿起筷子的力气都没有。

我在抽屉最里面找到那瓶安眠药,是之前医生开的,说“睡不着的时候吃一片”。

可我好累,不想再醒过来了。

瓶身是透明的,药片在里面滚了滚,发出轻微的响声。我坐在地板上,背靠着书架,把瓶子放在膝盖上转了转,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不是因为遇到了什么事,就是觉得累了。

累到不想再在夜里做噩梦,累到不想再对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累到不想再麻烦朋友总为我操心,累到觉得“活着”这件事,像背着块浸了水的棉花,越走越沉。

我倒了杯水,把整瓶药片都倒在手心,白色的小颗粒硌着手心,有点凉。母亲最后一次给我温的牛奶,也是这样的温度。我没有犹豫,就着水咽了下去,药片卡在喉咙里,有点涩,像小时候偷偷尝过的、母亲缝衣服用的线油。

吞完药,我把空瓶子放回抽屉,然后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天慢慢暗下来。街灯一盏盏亮起来,有情侣手牵着手走过,有妈妈牵着小孩的手,小孩手里拿着气球,蹦蹦跳跳的。我想,要是我也能像他们那样就好了,要是妈妈没走,要是于明远没有打我们,要是我不用每天都和脑子里的阴影打架。

没有那么多“要是”。

我靠在窗户上,慢慢觉得眼皮变重,身体变得很轻,像飘在水里。我想给郁常青发条消息,说“谢谢你”,可手指抬不起来。我想,他发现我的时候,会不会难过?应该会吧,他总是对我那么好。可我实在撑不下去了,想早点落下,不用再等春天了。

本来就等不到的。

大概是吞了太多药,我竟在死前又见到了郁常青,我想开口叫他,可喉咙像被棉花塞满了,只能发出一声很轻的气音。

书架开始倾斜,一本本熟悉的书像被风掀翻的鱼鳞,在我眼前飞散。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我还没完全睁开眼,只觉得喉咙里像卡了把干燥的沙,每咽一下都磨得疼。

原来不是幻觉啊,又没死成。

输液管在手腕上绕了半圈,透明的液体顺着细管滴进血管,凉意从手背漫到胳膊肘,和被子里捂不热的体温撞在一起。窗外有月光漏进来,斜斜地切在对面空病床的白色床单上,一道道褶皱照得像刚添的浅疤。

我偏过头去看窗。

三楼的高度,能看见楼下花坛里几株白玉兰,花苞已经鼓起来了,雪白色的瓣尖裹着点嫩黄,在夜里像盏没点燃的灯。风一吹,枝桠晃了晃,影子投在玻璃上,像谁用手指画的淡墨痕。

“哎,你醒啦?”

旁边床突然传来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手不自觉地往被子里缩了缩。转头就看见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校服外套搭在床尾,右腿打着石膏悬在支架上,正支着胳膊看我,眼睛亮得像装了小星星。

她应该是刚醒,声音里还带着点没散的鼻音,却没半点生分的客气。

好久没看到这么旺盛的生命力了。

“我叫临姝姝,昨天下午刚住进来的,骑自行车摔了一跤,你呢?你是……生病了吗?”她一边说一边往我这边凑了凑,目光扫过我手背上的输液针,又很快移开,像是怕戳到我的痛处,“我哥说医院的床睡着比家里硬多了,我还不信,结果昨晚翻了三次身都没睡熟——对了,我哥是这医院的医生,心理科的,超厉害!”

我没接话,只是把脸转回去对着窗。白玉兰的影子还在玻璃上晃,我盯着其中一朵花苞,数它瓣尖的黄色纹路,想把注意力从“心理科”这三个字上挪开。

指尖在被子里蜷起来,指甲掐着掌心,我其实认得“临”这个姓,只是太久没听过了,久到我以为早就和初中那间漏风的教室一起,埋在福利院后院的梧桐树下了。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临姝姝没因为我的沉默退回去,反而放轻了声音,“我哥说要是不想说话也没关系,他以前有个病人,第一天来的时候也一句话不说,后来还跟我哥一起去吃了火锅呢。”她顿了顿,又补了句,“我哥人超好的,你要是有什么事,找他准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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