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仙侠玄幻 > 雪见春 >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三日后。

长安皇城内,巍巍的城墙四四方方地框出了一方天地。中轴线自午门顺延直下,左祖右社,泾渭分明。三座重檐大殿肃穆地坐落在皇城内,前堂后宫,整齐严明。朝阳映照在金銮殿的琉璃瓦上,刺眼而绚烂。多少岁寒窗,只为能一朝登上庙堂,纵使这荣耀再灼眼,也要飞蛾扑火。

内城的守卫肃穆敛容,沉默地看着城内,一行小小的人影,正朝金銮宝殿走去。年年岁岁,此情此景,从不在仲春的絮风里缺席。可岁岁年年,能够功成名就地从这宫城内全身而退的,又有几人?从来是城外的人想进来,局中困身之人想出去,无计可解。

文棋跟在袁微后面,在宫人的带领下,缓缓步入金銮殿。

日光自窗棂的疏漏处洒入殿内,瑞兽的铜眼瞪得巨大,灼灼的目光,逼视着底下众人。皇帝高坐在珠帘后,李琮与李瑄一左一右地立在高台之下,还有一众文臣武将,也自两侧列开。探究、审视、嘲弄、不怀好意的眼光,将低着头跪拜在地上的今科举子们如筛子般扎了个体无完肤,个别心理素质低些的学子,枕在身下的双手已经抖得无法掩饰了。

李瑄看向底下的举子,脸上不显露情绪。

他仍记得自己初入朝的那天,也是如今日这些士子一般,被包藏着各种心思的眼光打量着。但他不能退缩,更不敢表露出一分害怕。开场一局尤为关键,若是他退缩了、迟疑了、惊惧了,日后便会永远处于无法服众的深渊里。李瑄有皇兄与父皇护着,尚且如此。那些日后在官场上被迫与人虚与委蛇,困陷于党派之争无法脱身的人,是否还能记得初登庙堂时的如履薄冰、还能记得背诵过无数次的圣人教诲?还是明知触犯刑罚,却还是掩耳盗铃地成为了那个自己曾经口诛笔伐的贪官污吏?

李瑄虽只在这朝堂上沉浮了几个月,却觉得自己内里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今日看到这些满怀憧憬的学子们,心中一时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李瑄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看向了李琮,不知父皇与皇兄,每日夜里,又在忧思些什么呢?

“平身吧。”

后排的几个学子扶着酸软的膝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微躬着腰,视线战战兢兢地垂下。

袁微感受着大殿内的暗潮汹涌,谨慎地低眸。

“今科一甲,袁微,上前领赏。”一旁的太监扯着尖细的嗓音。

顿时,在场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袁微身上。

袁微镇定地上前,“袁微,拜谢皇上。”

三甲单独受赏,其余学子虽低着头,还是暗暗地投去了羡慕的眼神。

“袁微,你在试上作的策论,朕瞧过,确实是切中时弊。”

“二甲文棋,你的文章虽然中规中矩,但也能引经据典,答得恰如其分。”

“文瀚,你的儿子随你,是个中成之才啊。”

文瀚出列,“陛下赏识,是犬子之幸。”

“太子之前同朕禀告,希望在今日加试一场,朕已经准了。太子,你来主持吧。”

“是。恭送父皇。”

“恭送皇上。”

加试?李瑄疑惑,皇兄没与自己提过啊。

文瀚则暗道不好,担忧地看向文棋。只希望自己前几日送去文棋房间的东西,他看了才好。

文棋心里一惊,下意识转身就想离开,强行制止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掩去脸上的心虚与害怕,假装自然地理了理袖袍。

“敢问殿下,为何忽然要加试?”开口的是兵部侍郎,他是个纯正的武将,太子有意重用他,将他调入京中历练历练。但此人最不喜朝议,尤其是和一堆文臣一起。每次听这些掉书袋子的酸腐文人你来我往地吵个不停,他就头疼。本来以为今天学子们觐见后,就可以散朝了,没想到还有加试。

“各位学子将来都是要入朝替父皇分忧的,正巧昨日朝议上有一事大家争论半天都没得出结果,孤想听听你们的意见,说不定能有所启发。”

底下的文瀚微微松了一口气。

“少爷呢?”文瀚一早走到文棋的院落前,却没见到人。

文棋院落的小厮支支吾吾,“少爷昨夜就出去了,一直还没回来。”

“彻夜未归?”文瀚恼火道:“真是不像话!他去哪了?你去把他给我抓回来!”

“这......”小厮一脸菜色地看着文瀚,“老爷,我也不知道啊。”

“罢了罢了。”闻声而来的文母挥手让小厮先离开了,拍了拍文瀚的背,“你别老跟儿子生气,有什么话不能和和气气地好好说吗?”

“哼。我好声好气同他说,他难道就会接受?”文瀚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一摞宣纸,想了想,还是走进文棋的房间,将东西压在了茶案上。“文棋心高气傲,但又不是块材料,我倒是希望他莫要入仕,否则以他的行事,一定会惹出麻烦的。”

文母小心地将被文瀚折皱的纸一一抚平,又将纸张都叠整齐。“你这是写的什么?”

文瀚叹气,“是我对近来朝中争议颇多的事项的看法,写与文棋看看,有备无患吧?”

“你还是觉得,儿子这次......”文母迟疑地看向文瀚。

“我还是觉得,文棋肯定瞒了我们什么。”文瀚皱着眉,“他不愿与我坦白,我也没办法。只希望他别犯傻,请人替自己捉刀代笔。”

文瀚与文母相携离开,“太子殿下一向喜欢与年轻官员讨论时事,我担心文棋入宫那日,正好撞上殿下兴致,他答不上来,让殿下怀疑。”

文棋院中无人,静静地放在茶案上的纸张却忽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拿起,就这样漂浮在半空中。纸张被随意翻动几下,紧接着,一簇凭空出现的火苗,跳动着,点燃了宣纸的一角。几个呼吸间,厚厚的一叠宣纸,化为灰烬,消散在空中。

“这东西,可不能让文棋看见。”似有若无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茶案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留下。

“昨岁丰收,十之**的州县,在上交完应纳的赋税后,都仍有大量盈余。西北蛮夷对边境一直虎视眈眈,众学子认为,可应增加各州县的赋税,充盈国库,为西征匈奴作准备?”

“这......”

“应该怎么办好?要不要加赋税啊?”

“西征匈奴可扬我国威,但增加赋税,百姓岂不是又加重负担?”

底下的学子们低声私语地议论着,大多数士子都是顺应着诗赋这条老路子,十几年来对国事并不太关心。春闱时乍一看到试题,心已经凉了一大半。没想到好不容易挨过了春闱,从千军万马中挤过那条通往金銮殿的独木桥,等在前面的又是一个难关。

“太子殿下,容学生作答。”一个人率先开口。袁微回头一看,他记得那人,当日在驿站时曾有过一面之缘,好像是从荆州来的。

李琮颌首。

“学生认为,不宜增加赋税。收成这事,三分靠人力,七分由天定。前几年恰逢老天保佑、圣德垂泽,方能有连着几年的丰收。但人算不尽天时,若是贸然增加赋税,万一今年收成一般,受苦的还是百姓们。还望殿下深思。”

“嗯。”李琮淡淡点头,不作评价,也没有表态,环视其余考生,“其余学子呢?”

“榜眼,是文尚书的独子吧。”李琮的目光定在了文棋身上。

“是,殿下。”文棋自方才题目一出,脑子便一片空白。此时更是冷汗直冒,还必须强行让自己的动作与语气保持镇定。

“孤记得你的策论中,有提到便民的“农事十条”。虽然中规中矩,但若是真能缓慢推行,假以时日说不定能惠及颇多百姓。你虽出身长安,却能有体察百姓之心,属实难得。今日正好涉及农事,你有什么看法?”

“回殿下,我......”文棋吞吞吐吐。

“大胆!殿下面前,不得无礼!”一旁太监尖细的嗓音,忽地响起。

文棋措不及防吓了一跳,双腿抖了抖,险些就要跪倒。

“太子殿下面前,怎么能自称‘我’呢?”

“这个文棋还是文尚书之子,怎么这点规矩都不懂?”

两旁大臣的声音虽小,但还是一点不落地全部传入文棋耳中。

文棋不可遏制地升起一股怒气与懊恼。文棋最讨厌“文尚书独子”这个名字。因为自从文棋记事起,每每听到这几个字,后面接的从来不是什么赞扬他的真心话,都只是对父亲的奉承罢了。抑或是像今日这样,认为他的行为配不上“文尚书独子”这个身份。

“文棋。文棋。”太监细细尖尖的声音把文棋飘走的注意力强行拉了回来。“赶紧作答。殿下面前,怎可走神发呆。”

文棋异常的举止勾起了李琮的怀疑,他狐疑地审视着文棋。

文棋本就心虚,李琮的目光,更是加深了他的慌乱。

“‘农事十条’想来是个惠国惠民的良策,文学子不妨先说与我们听听。”站在左侧的文臣中,有一人开口了,是工部的人,历来与文瀚不和。

“农事十条。第一是因地制宜......因地制宜,第二是......”文棋受不了了,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磕磕巴巴地背着,背到第二条时却卡住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文棋当时是考前熬夜背下来的。一考完当日,文棋为了不留下任何证据,马上就把书房中写下策论内容的纸全部烧了。现下已经几天过去,又是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文棋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自己作答过的内容了。

“奇怪。明明是文学子自己写的策论,怎么自己却记不得了?”那人身边的另一个文臣,阴阳怪气地开口,“莫不是,行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吧?”

李琮也觉得文棋的反应实在太过心虚,肃声道:“文棋。为何迟疑不语?”

李琮的质问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文棋腿一软,没撑住,“啪”地跪倒在地。

众人一片哗然。

文瀚也是急得满头大汗,正与出列为文棋解释一二。可还没等文瀚开口,李琮便皱着眉,下令,“将文棋带回礼部。调出他作答的考卷。翰林院的人也一起去。”

“其余人散了吧。”

人群攒动中,隔着三三两两小声议论的人,文棋绝望地跪在地上,对上了文瀚焦急的眼神。

没等文棋辨出那份藏在布满皱纹眼框内的担忧与关心,两个侍卫就步入大殿,将文棋押走了。

“阿瑄,你也一起来。”

“是,皇兄。”

李瑄看着文棋被带走的背影,又想起昨日自己对皇兄说的话。

“皇兄不要太过劳累了,要注意身体。”李瑄与刚刚议完事、离开东宫的几人擦身而过,一入室内,便看见李琮俯在卷册中的身影。

“嗯。”李琮匆匆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明日学子们入殿觐见之后,便要赐官了,皇兄此次负责的科考一事,也终于能结束了。”李瑄顿了顿,“皇兄想给寒士子弟机会,但也不可操之过急,世家们毕竟在朝中根系颇深,想要拔出他们的势力,并非一日之功。”

李琮抬头,疑惑地看向李瑄,放下笔,走到李瑄身边。“阿瑄,这阵子,你明里暗里多次让我不要操之过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迟疑在李瑄眼中一闪而过,他笑笑,“没有,只是不想让皇兄太过劳累罢了。”

李瑄与药泉多年一直有往来的事情,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皇兄与母后。但此刻,他站在金銮殿上,心里隐隐不安。李瑄不知道,他隐瞒天界的选择,是否正确?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武道天帝

绝世邪神

我对主角爱而不得

盖世帝尊

炼气五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