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像是一张浸透墨汁的绸布,救护车的红、□□闪烁……
慕凝雪在救生网内视线模糊的看着自己坠落的高楼,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
她昏昏沉沉的平躺在担架上,苏衡冲着她吼喊的声音与警笛同时炸响。
届时,天台像是被灯光刺破的洞,林修趴在护栏上陷入了昏迷。
刀口横贯了他的右背,血顺着白衬衫往下淌,在脚边聚成了一洼暗红。
因为拯救慕凝雪的意识还在,他的双手仍然死死的扣在一起,指节发青。
他身下的血溅此刻在水泥地上,像是一朵突然绽开的罂粟花簇。
“来人啊!快来人上担架!”医护人员一声呐喊。
折叠式铝合金担架“哗啦”一声展开,急救员单膝跪地,剪开了林修的上衣。
电极片贴上林修的胸口,监护仪瞬间发出了急促的滴滴声。
他的血压数字一路往下掉,并被人爆出:“60/30!失血性休克!”
顷刻间,血浆、生理盐水、多巴胺三路同时加压,透明液体顺着管道狂奔。
“林修!林修……”方若云踉跄着想扑过去,却被急救员挡在了外围。
她只能透过人缝看见林修苍白的侧脸,发觉他的睫毛颤了一下。
“他竟然还有意识?快送下楼急救。”急救人员心急喃呢。
林修干裂的唇在氧气面罩下动了动,声音被机器覆盖。
方若云第一是时间跟上去、盯着他,猜到了他的喃呢:“若……云……”
担架车轮锁“咔哒”一声打开,两名医护一前一后,弯腰推着车子跑进电梯。
走廊灯一盏盏掠过林修的眼前,像是飞快倒带的电影胶片似的。
一只血袋高悬,血液沿着塑料管在灯下泛着冷光。
林修的血滴此刻一颗接一颗,顺着救生床滑落,砸在地板上溅成了红。
教学楼下方的救护车后门“砰”地合上,警笛早已撕裂了夜空。
车厢里的急救员跪在床边上,双手重叠着为林修做着胸外按压。
林修的监护仪超过绿线,时而跳起,时而拉平,令人担忧。
方若云被拉上车子,隔着救护人员看见林修的手,从担架边缘无力地下滑。
那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极浅的弧,像要抓什么,却只抓到了冰冷的空气。
那一瞬间,方若云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座位缓缓滑坐在了车内。
嗅着车内冷风卷着血腥与消毒水的味道,车流一路呼啸驶向了医院。
方若云下意识捂住腹部,清晰的看到林修的血珠沾染了救生床。
“林修,林修,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失去你,我不想失去你。”
她喉咙里滚出的名字支离破碎,像是被玻璃碴割过。
直到手术车到达医院、轱辘落地,在惯性里被推向急救室方向。
“家属不能进去,家属止步!”护士的警告声隔着蓝色的医用口罩。
方若云听得不真切,依旧死死攥住林修冰凉的手指,不肯放手。
林修的手腕上,明明还有她昨晚赌气咬得浅浅牙印!
此刻,那个痕迹却像是烙铁一样烙在了她的心头。
她听到心电监护“嘀——”的一声长鸣,绿线拉直的瞬间……
林修竟然看着他,嘴角微微翘起,指尖也随之速度流失而去。
她像是被抽掉最后一根筋骨似的,膝盖砸在地板,“咚”一声闷响。
她的额头抵着他垂落的手背,长发散下来,盖住了他腕间未干的血。
“林修,我不许你死,我爱你,我爱你啊!”
世界在她的耳膜里变成真空,只剩下了她心跳撞击胸腔的轰鸣。
有一位护士上来拉她,她挣不开瘫跪在地,指甲在地面刮出了四道白痕。
瞧着手术室门关闭,车轮方才溅起的细碎血点,还有自己手上的血液。
方若云抬眸看着走廊顶灯刺眼的光线,一口气提不上去昏倒在了地上。
届时,林修在生与死徘徊的一瞬间,眼神迷离的看着手术室上方的灯。
方若云在伦敦与他偶遇的画面,是好、是坏,全都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
黎明时分,苏衡已经不安的在慕凝雪病床边上守护了一整夜。
慕凝雪刚刚意识清醒,第一句话便是追问:“苏衡,林修呢?他怎么样?”
“他在隔壁的病房。”苏衡握住她微凉的手启口,并低声安抚:“他已经脱离危险了,倒是你……你昨晚为什么要放开我的手?”
他骤然收紧的指节,完全不带遮掩的泄露了心中痛苦的余悸。
“你为什么要放开我?你知不知道,如果没有那张安全网你会死的!”苏衡说完心里话,眸色染上了猩红。
他的双手掌心贴着她的肩头,像是在确认她仍然真实存在似的。
“慕凝雪,我不准你死,更不准你用死来逃开我,你听清楚没有?”
苏衡情绪失控的附身靠近她,慕凝雪却只是弯了弯唇,轻叹了一口气息。
“苏衡,我死了对你来说有什么不好的?
我死了,你被我‘戴绿帽’的事就会进棺材了。”
慕凝雪的一番话,冻住了苏衡的所有话语。
良久,他才回忆着她放手时的话语,陷入了自我怀疑。
他哑声开口,一字一句从胸腔里挤出来:“雪儿,你给我一句实话,你和严恒……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是他逼你的?还是你醉了认错人?或者是你们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苏衡,我不会告诉你答案的,我跟你之间……”慕凝雪侧过脸,看向窗外灰蒙的黎明天色,心如死灰的闭了闭眼睛:“是你先推开我的,昨晚的我,也是真的不想活了。”
苏衡闻言倏地松了手,像是被抽走所有力气。
慕凝雪呼吸痛楚的躺在病床上,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似的。
直到护士前来查房,查房结束……
“苏衡,师哥的爸妈来了吗?”慕凝雪追问,又提起某人:“方若云又在哪?”
“慕凝雪,你现在还躺在床上,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苏衡气得额角青筋隐跳。
慕凝雪侧眸盯着他,只听他醋意满满的喊道:“在你嘴里说出来的名字不是严恒、就是林修,我守了你一整夜,我才是你孩子的父亲,是你这辈子深爱了多年的男人,你TM把我置于何地?”
他的话语满腔怨气,慕凝雪听后连躺着都觉得堵得慌!
她掀开被子,固执地下床,苏衡只能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帮她穿鞋子。
“雪儿,你慢点,你想去哪我带你去。”苏衡伸手去扶她。
慕凝雪推开他,眼里尽是厌憎的喊道:“你别碰我,我身上脏。”
“雪儿你别闹了,你别这么说自己行吗?”
“苏衡,明明是林修哥认识我的时间比你都早。”
慕凝雪声音不高,却像是钝刀割在苏衡的心上。
下一秒,慕凝雪为他回忆道……
“我和林修哥自幼一起长大,初中晚自习放学,他风雨无阻地陪我回家。
夏天,他把冰可乐贴在我发烫的脸颊;冬天,他把唯一围巾绕到我脖子上。
只可惜……他从来只敢叫我一声‘师妹’,甚至连一句喜欢都不敢对我说出口。
他是害怕我们连兄妹都做不成,后来你出现了,他的暗恋也就此过期不候。”
苏衡沉默,慕凝雪抬眼的眸中燃着冷焰,盯着他的眸子字字扎心……
“在天台上是他先抓住我,而且你别忘了,他曾经替我挡车,瘸了腿。
是你让人给他的右腿打了封闭针,他才不能跳舞,都是你算计的他。
我早就欠他一条命了,如今更是欠了他,你凭什么觉得他和严恒比你低贱?”
苏衡笑了,笑着攥着拳头承认:“对,他们都是圣人,只有我苏衡是恶人。”
他摘下戒指,随手放在了病房的床头柜上。
“这玩意儿真是难戴,你想给谁就给谁吧!
老子不要了,不要戒指,不要你,不要儿子。
只要是关于你的东西,我统统都可以不要了。”
他转身大步往门口走,完全没有听出来慕凝雪是在赌气!
“苏衡,你不许走!你回来啊!你回来!”
慕凝雪急切追出病房,拽住他的衣袖,哭到声嘶力竭。
苏衡很清楚慕凝雪是在赌气,他却愧疚的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对于两个倔强的人来说,想维持婚姻……真的很难、很难!
——
李生匆匆赶来看到这一幕,一看便猜到了他们的情况。
“大哥,你怎么又跟嫂子吵架了?”
“我懒得跟她吵,我只是想……出来清静一下。”
苏衡嗓音严厉的解释完,侧眸看了慕凝雪一眼。
她放开手,他继续说道:“你们来得正好,我先回去。”
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李生见状快速望向了林周周。
夫妻对视一眼,林周周无奈轻叹,拉着慕凝雪走进了病房。
李生站在病房看着苏衡快步走去了病房的尽头,他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
只见苏衡垂着眸抬起手掌,似乎还在沉思着,自己赌气摘掉婚戒的冲动。
想起慕凝雪像断线风筝一样坠下去,他这辈子最珍贵的爱人差点摔得粉碎。
他的心脏被瞬间掏空的疼,仍然钉在他的胸腔里。
李生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立刻抬眸看向了李生。
“大哥,我理解你的心情,别怪嫂子,好好查查真相吧!”
“真相我会调查的,但是你嫂子的做法,我真的接受不了。”
苏衡的脸上写着的是怒,他接受不了慕凝雪想自杀的行为!
“阿生你知道吗?我看到她那副轻描淡写、冷漠淡然的样子,我心里就疼。
她刚刚捡回来的一条命,我真怕她想不开,又会把自己的命往悬崖外推去。”
苏衡的怒火里此刻掺着无法言说的委屈,原来他自己是要豁出命去救她的。
他的怒到极处,这会儿又可笑的骤然凉了,李生看到他这样,无奈叹息。
他都还没有说话,苏衡竟然接着道出来了吵架的原因。
“我刚才亲口质问她跟严恒的事情,她竟然连解释都吝啬的不愿意说。
真相在她那里像是被封进了盒子,我根本没有资格知道,甚至问都不行!
我真的想不明白,我这个前任丈夫的身份,就那么比不上其他陌生人么?”
苏衡最后的情愫很激动,他觉得没有人能理解钝刀割肉的难堪与痛苦。
李生深感同情的安慰:“大哥,我以为不提严恒,你们也没什么事情吧?”
苏衡竟然进一步爆出:“或许是你嫂子太优秀了,林修那小子还爱着她。”
“你说什么?那小子还喜欢嫂子吗?”李生一脸不可置信,立刻追问:“大哥弄错吧?他不是跟方若云交往了吗?”
“话虽如此,他那些年藏在你嫂子心里的温柔,却摆在我们之间根本散不去。
你嫂子的每句话都是在提醒我,我才是后来者,是我毁了林修对她的暗恋。
苏衡的自尊彻底被剥得精光,他只能冲李生笑着,笑得喉咙发苦。
“阿生,帮我准备机票,越快越好,我要尽快离开这里。
我不要戒指,不要她,也不要那个我拼命想去守住的家了。
不是我这次太过洒脱,是我疼得没力气再去握住你嫂子的手。
我怕我自己再多留一秒,就会在她面前崩溃得像个丢玩具的孩子。”
“大哥可要想好了,如果明天依旧决定走,我帮你定飞伦敦的机票。”
苏衡沉默不语,他用爱、疼、怒、醋意、耻辱叠成的一面墙,此刻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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