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不大,却像细针一样,一根根的扎进了慕凝雪的身躯。
阴雨的秋日白日,慕家客厅的灯没有全开,只留着一盏简约的落地灯。
灯罩边缘镀了层昏黄,竟然把立秋雨夜的空气烘得有些发闷!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啊?快进来擦擦,别感冒了。”
“妈,我没事,我没关系的,你下楼让我上楼是不是答应我了?”
听着妻子周如蓉和女儿的对话,瞧着女儿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
慕志文终究还是心软了,她看不得自己的女儿这么作践身体。
他伸手拉开茶几抽屉,拿出户口本,心事重重的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的女儿。
“凝雪,爸爸可以给你户口本,但你一定要想清楚登记的事情。”
“爸,我知道你不喜欢苏衡,可我……我喜欢他,是我让你失望了。”
慕凝雪瑟瑟发颤言语时,嗓子沙哑的被母亲递到手边了一杯热水。
“雪儿,快喝点热水,你身体弱,可不能生病了!”
慕凝雪热泪盈眶的用双手捧着水杯,只觉得心里温暖的看向了母亲。
水杯的热气围绕在她的眼前,她的泪水早已止不住的落在了下来。
“爸、妈,我跟苏衡的事情我早就想清楚了,我不可能嫁给别人。
早在我十八岁喜欢上苏衡时,我就想过……想过做他的合法妻子!”
她不敢看着爸妈说话,只能低头说完,轻轻的喝了两口水润喉。
温水入喉间,慕凝雪还没品尝出来味道,她的母亲直接开口……
“傻孩子,你要是真嫁给他了,就是拴在他身边了。”周如蓉坐在女儿身边声音低哑,递给她纸巾之后,带着砂纸磨过的粗粝继续说:“你们的婚礼已经顺了他的意,这一次我跟爸爸不是不答应,我们只想给你留个退路。”
说完这些话,周如蓉攥着手帕擦泪,泪水很快便湿了一半帕子。
她想替慕凝雪擦额角的雨珠,最后又停在半空,把帕子攥成了一团。
慕凝雪目光流转的看着爸妈,第一个念头跟苏衡翻脸、鱼死网破!
刺耳的门铃倏地响了,慕凝雪被妈妈周如蓉按着坐下,主动起身前去开门。
入户门一开,一阵湿冷的雨汽便扑了进来……
随即,门外也想起了一声:“妈,我来接雪儿。”
慕凝雪闻声惊讶侧眸,只见苏衡提着黑色的雨伞就站在门外。
他黑西装的肩头洇出看一圈更深的颜色,看样子是沾染了雨水。
他的手里拎着一只白色的药房袋子,透明部分隐约可见叶酸片的盒子。
短短半分钟时间,苏衡已经换好拖鞋,踏进慕家的客厅走向慕凝雪。
“苏衡,你怎么来了?”
慕凝雪放下水杯看向苏衡,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神色。
“顺路接你,担心你淋雨感冒。”
苏衡搭话看去,目光掠过她的神色,而后落在了她微微湿润的发丝上。
“你的头发怎么湿了?你不是早就来了吗?”
“衡哥,你别管我了,我淋点儿雨不会有事的。”
苏衡因此沉默,他的视线停了一秒,方才搂着她看向相隔着茶几的岳父。
“怎么会没事哪?你怀孕了,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苏衡此话一出,客厅内的空气像被瞬间抽空了,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慕凝雪猛地转头,瞳孔在灯下惊讶放大,唇瓣微张,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
她没有怀孕,苏衡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她怀上了一个莫须有的孩子。
慕志文靠在沙发上的身影一晃,手掌撞到茶几上的青花瓷杯,只是没有摔!
周如蓉则是脸上的血色在短短一秒里褪得干干净净,连法令纹都显得更深。
“雪儿,你……你怀孕了?”
“是啊!妈,我跟雪儿又有孩子了。”
苏衡说着快速伸手,掌心贴上了慕凝雪僵硬的腰窝。
他的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受惊的鸟,却在搂上她的肩膀之后用了用力。
慕凝雪知道,苏衡是在提醒她——别拆台。
她清楚的记得,苏衡的警告: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外婆的一生心血,现在都在我手里。
——
这会儿,慕凝雪眼眶瞬间红了,她不敢说一句话。
苏衡心里开心的同时,也生出了对她的一丝担忧。
“雪儿,你这个傻孩子,你怎么不早说……”慕志文还算理智的问完。
慕凝雪整个人僵在沙发上,喉咙里仿佛塞了一把碎冰。
她能感觉到父亲审视的目光,像是X光一样穿透着自己。
他似乎是在思考,慕凝雪是不是在佐证,或是苏衡谎言的痕迹?
那一刻,苏衡的掌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贴在了慕凝雪的她小腹,逼她沉默。
慕志文无言以对的叹了口气,瘫坐在身后的沙发上,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慕凝雪见状难免担忧,哽咽着急切呼喊:“爸,爸……你没事吧?”
她想站起身靠近父亲,苏衡当着她父亲的面,竟然狠狠地搂紧了她。
“苏衡,你简直是没有教养,你怎么能这么对待雪儿?”
慕志文看得出来是苏衡在逼迫人,他也十分清楚苏衡的手段。
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慕凝雪手里的实权早已转移到了苏衡的名下。
慕志文的指节收紧,青筋暴起又缓缓松开,变得很不对劲。
周如荣手里的帕子掉到地上时,他的眼前好似是黑的,人也要晕了似的。
“老慕,你没事吧?你忍耐点儿,我去给你拿药。”
周如蓉第一时间奔向丈夫,当着苏衡的面着急的喂给了慕志文药物。
“爸,爸爸……”慕凝雪哭着呼喊,挣扎着、推着苏衡反驳道:“你混蛋,你放开我,你放手啊!”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苏衡完全没想到的看到了慕志文的真实情况!
他放开手看着慕凝雪靠近她的爸妈,心里方才生出了自责感觉。
慕志文稍微情绪稳定时,周如蓉已经拉着女儿追问:“雪儿,你真的怀孕了?”
周如荣声音发颤,不放心的又回头去看丈夫,像在为女儿寻求最后的赦免。
慕志文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仿佛把胸腔里积压了数月的郁气一并吐出。
那暗红色封皮内在灯光下像一块烧红的炭,在他的指尖微颤。
他将户口本放在茶几上时,动作极慢的像是完成着一种艰难交接仪式。
“苏衡,我女儿一心为你,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别辜负她,别再让她像上次那样在医院里失去孩子。”
苏衡伸出右手,指尖落在户口簿上停下来,立刻低声道:“爸……”
户口本躺在茶几正中央,暗红的封皮对于慕凝雪却像是一块结痂的伤口。
“你别叫我爸,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婿,你可以走了!”
慕志文气得背过身子,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苏衡。
苏衡不在意他们怎么看,只在乎今天来此的结果。
“爸、妈,我只是太爱雪儿了,我爱她胜过爱我自己。”
说尽最后一句话,苏衡拉着慕凝雪离开,直奔民政局。
钢印落下的声音短促、清脆,像是一刀剪断了慕凝雪的所有退路。
慕凝雪垂眼看着那本红得刺目的结婚证,忽然想起了自己流产时……
那天手术灯上方反射的光明,也是这般颜色——而且更冷,更红艳!
她把证件塞进包里,转身往外走,苏衡见状快速跟在了她的身后。
——
停车位上的汽车内,雨刷器划出两道弧形的清亮……
可是很快,又被新的雨丝快速覆没,这让苏衡很是烦躁的没有驱车。
慕凝雪靠在副驾窗侧见状,指尖摩挲着安全带边缘的缝线沉默。
苏衡沉思间,她却忽然开口:“我爸刚才把户口本给你的时候,手在抖。”
苏衡握着方向盘,目光落在前方被车灯切割的雨幕,不屑一笑。
“我知道,那又怎么样哪?他无非就是怕我照顾不好你吧?”
他这种玩世不恭的样子,慕凝雪以前好似从未见过。
她有时候会想,或许是苏衡以前隐藏的太过了吧!
慕凝雪侧过脸,眼底映着仪表盘幽蓝的光,再也忍不住发起了火。
“苏衡,你可真卑鄙,你怎么可以……怎么能说我怀孕了?”
苏衡松开方向盘,侧身靠近她,声音轻得像在哄孩子入睡。
“雪儿,只要可以娶到你,说谎算什么?更何况——”
他的指尖掠过她的小腹,隔着衣料仍能感受到她本能瑟缩的紧张。
“我根本没告诉他们你怀孕多久,今晚补上,不是没可能。”
苏衡这话夹杂着窗外的雨声落下来,她瞬间觉得秋雨淹没了车子似的。
“不可能。”慕凝雪否决,坚定的一字一顿:“我不可能现在要孩子。”
“很好。”苏衡语尽,笑意褪得干净,立刻提醒她:“那你自己去跟你爸妈解释,就说孩子没了,或者是你根本没有怀孕。”
苏衡没有发觉自己说错了什么,直到慕凝雪猛地扬手。
汽车里“啪”的一声脆响,在封闭车厢里炸开。
苏衡的舌尖顶了顶腮,尝到铁锈般的味道,听到了她的哽咽。
下一秒,他直接扣住慕凝雪的后颈,俯身吻了下来。
不是安抚,是占有,是带着血腥味和婚姻主权的宣誓。
他抵着她的唇,慕凝雪不乐意配合,只听他声音低哑道:“你现在是我的合法妻子,我们得在一起一辈子哪!”
苏衡说罢,带着潮热的爱意,身影完完全全的覆盖住了她的身影。
慕凝雪没有反驳,只是轻轻侧过脸,望向了窗外没有停止的秋日冷雨。
她觉得苦楚的笑着流下泪水,低声喃呢:“原来……一辈子这么长啊!”
喧闹的雨声中,女人的抽泣与绝望语言格外的醒目。
苏衡松开她衬衣纽扣的手掌停顿,他第一次认为他们的婚姻是错误的!
时隔五年光影,苏衡在雨夜里买醉,等不到她的一通电话和一条微信问候。
他方才真正明白,原来慕凝雪在登记那天所说的……
原来……一辈子这么长,是确实很长。
长到苏衡把自己所谓的谎言,变成了他们婚姻里最锋利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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