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但很快又被浓密的枝叶遮挡。偶尔会有动物的声音从树林深处传出来,隐隐约约的,时不时会有飞禽的阴影从皎洁月光中透过。
深渊森林沉默地在低矮的山谷中注视着路过的行人,任何的声响都带着一丝丝奇怪的回音……似乎这片森林即为深渊。
这条小道穿过精灵联盟国直通边境,但要经过危险的深渊森林,驾车的马夫显得战战兢兢,眼光一直往身边骑马的侍卫身上瞄,间或用力抹去额头的汗水——而这时候明明已经是秋天了。
“瓦尔海特女神在上,”他喃喃着,不住地摩挲着胸口的吊坠:“请让我平安度过这遭罪的夜晚吧!”
即便是这小型车队有不少侍卫保护,深渊森林的威慑力依然足够让人不安。马车里的中年富商抹着头上的汗水,带着谄媚的笑,讨好地对着身边的男人说道:“马上,马上就能到客栈了。精灵王城有点磕碜,实在不怎么适合住宿。”
他用圆鼓鼓的手轻轻撩开窗帘,往外瞟了一眼,对着男人点头道:“最多再过十分钟,十分钟就好了!森民们虽然不太友好,但是烤肉很好吃,据我所知,那家旅馆……”
无意义的对话像是一只嗡嗡作响的苍蝇,绕着人脑袋旋转不停。那高大的男人无所谓似的打了个哈欠,也没制止这种行为,只是扯了扯遮住自己全身的斗篷。
“嗯。”他哼出一个没意义的鼻音,然后就没了下文。
车里的装饰少而精,处处彰显着“有钱就花”的奢侈感,即便是没什么可以再改进的马车底部也被见缝插针地镶进不少金丝,活像把人陷进了金燕窝里,零散的金色光晕晕染在那个没型没谱靠在窗户边的男人身上。
这是个即便随意坐着,也如同一只眠狮般撒发着威慑的男人——不过显然要比深渊森林安全的多了,最起码那个酿酒桶一样的富商在靠近他的时候,脸上的不安要减少许多。
他没骨头似的靠着,个高却超过马车一半儿还多,从兜帽中泄出的金色长发在昏黄烛光中熠熠生辉。一身灰色正装没什么花纹,却在光下反射出彩晕,严丝合缝地包裹着颀长劲瘦的躯体。这人似乎不太乐意露脸,兜帽遮得也严实,只露出一个下巴,锋利的下颌线将身上的光影清晰划分。
他又打了个哈欠,往车壁上靠了靠,很快就在富商的碎碎念中呼吸平稳。
富商“诶”了一声,下意识的降低了音量,口中话语刚一停,这人便直起上半身,有些不满地说道:“怎么停了?”
富商:……
胖乎乎的男人嘴角抽搐,但又不敢提出什么异议,只能再次开口,任劳任怨地发挥了摇篮曲播放机一样的功能。
“瓦尔海特女神在上诶,”富商心里泪流满面:“我到底该怎么才能伺/候好这位……这位‘祖宗’啊?”
马车外却意外比马车内好了些。在度过了大半个惊心动魄的夜晚,马车夫终于发现了另一个一起赶路的人——虽然在侍卫的保护下,他们并不能太靠近。
但是有人一起可比单独一人好多了!
旁边的马车要寒酸些,车夫带着点口音,十分热情地冲他打了个招呼,说道:“嘿,我们是从大东边来的——方便一起赶路吗?!”
侍卫警惕地挡在了两辆马车之间,无声地举起手中的长剑,示意马车不要靠近。马车夫倒是客气了些,冲对方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们在前面就要住下了。”
富商被外面的声响惊动,通过小窗户问了句,得知是赶路的平民百姓,敷衍地挥挥手:“之前可不是没遇到过赶路到一半就套近乎的人……赶紧走赶紧走,没看到公爵阁下都困了吗?!”
外面忽然想起一声尖锐的鸟鸣,带着森林深处的回响。富商脸上的皮肉都颤三颤,喷/出一口热气,“呯”一下关上小窗:“快快快!走!”
他嘴里嘟囔着,将衣服扯了扯,却发现那刚才还睡死过去的公爵正端正坐着,正从旁边的窗户往外望。
“哇,”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某种管弦乐器,胸膛带着隐约的混响,只不过出口的话语有点吓人——
“让人躲远点,”这人似乎在观赏什么剧院里的诙谐剧目,嘴里带着一股半死不活的讽刺感:“你马上要预约马车去血渍服务了。”
富商“啊”了一声,表情一空,圆盘似的脸上带着一股傻乎乎的呆:“什、什么——”
风在这一刻被命运按下了暂停键,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摁住的唱片,拉出一个刺耳的长音——
“轰!!!!!”
马车震动,像是一只被剧烈晃动的盒子,发出濒死般的吱嘎声!富商“嘭”一下撞到了脑袋,发出一声超出男性音域的惨叫——
什么人重重踏在了马车顶上!
剧烈的震动将公爵的兜帽震落,他倒是依旧稳稳坐着,金色的头发震颤出一层水波似的柔光。这人甚至还饶有兴趣地用手杖戳了戳顶:“呵,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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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
刚才还热情打招呼的马车夫用力拨开倒在自己身上的尸体,血迹在地上划拉出一条长长的痕迹。他的脸因为惊吓过度而惨白,映着月色,滂得像鬼。
一声尖锐的鸟鸣撞进了耳膜,一只猫头鹰无声无息地飞了下来,落在了一个人的肩膀上。
腥臭的味道在路途中蔓延而去,血色几乎在眼里蒸腾为一层红色的烟雾。
一条几乎与树影融在一起的瘦高黑影动了动,缓慢走来,拨动着月影划下的光线。他手里拎着一个圆形的物什,正淅淅沥沥的滴着什么,一道绳子似的玩意正从地上拖行着。
“不错,能从嘉思敏努一路跑到这里。”
男人迈出阴影,一手将什么东西塞进了领口,一手将滴血的头颅随意一丢,声音沙哑地说道:“不过,我不杀无罪的人——除去无知的愚蠢,你并没有犯下任何不可饶恕的罪孽,你可以走了。”
这人说话有点怪,像是个不熟悉世界通用语的异族人,强行把控着随时会飞到天上去的调子。他的声音像是矮人族最新推出的巨型机械傀儡,沙哑而磁性——不过那个车夫显然没什么心情欣赏,他一个“走”字儿刚冒出来,这人就已经连滚带爬得冲出老远,一路都在叫嚷着“杀人啦”!
可惜,方圆百里的居民对于“杀人”已经习以为常,即使他把松鼠都叫醒了,也没能呼唤来几个拥趸。
男人随意甩了甩匕首上的血迹,慢吞吞得转向了被尸体堵在路中/央的一行人。
四个侍卫瞬间举起长剑,神情戒备,坐在马车前端的车夫已经抱着脑袋缩在了马屁/股下面。
车厢里的富商大气不敢出,哆嗦得整个车厢都在颤动;公爵却身子微微前倾,似乎透过了车厢门直接看到了那个黑夜中的杀手。
“有意思,”他的语调居然还意外扬了起来。就在富商以为这个人会说什么有建设性的词语,准备侧耳倾听,就见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开口:“这个人的眼睛……是金色的。”
富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他/妈欣赏脸!!!
他欲哭无泪,赶紧用脚踹了踹门,尖着嗓音大声喊道:“快……还不快走?!都死绝了吗!”
马车夫稀里哗啦地爬上马车,四肢都成了软塌塌的面条,用力一抖缰绳:“驾——哇!!!”
那杀手融于黑夜,无声无息地闪现到马车夫的面前!
他仅用一只手揪住了缰绳,强行止住了马车的行进,声音嘶哑地说道:“你的主人是谁?”
他分明很年轻,却像个患了失语症的患者一样说话慢吞。只是周身血腥味太重,不言不语都能直接把人吓嘎,马夫没能回答他的问题,直接浑身一抽,两眼一翻,腿一瞪从座位上栽进了地里,原地变成了一只安静的葱头。
蒙面杀手眼角微微抽搐,鬼魅似的向后飘去,躲开了侍卫砍来的长剑!
车里的富商抖如筛糠,舒了一口气,汗水在脸上渍了光亮的一层。
“闭嘴。”身边的公爵说话极为不客气,撇过头,用手杖使劲戳了戳富商肉乎乎的肚子:“你哆嗦的声音吵到我了。”
富商:……
他一口气噎在了喉咙里,憋得泪眼汪汪,只好委委屈屈地缩在角落,假装自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大肉丸。
按说若是这杀手劫财,公爵可比旁边的大肉丸要更加危险,可这人却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好像这种死亡的危险还不如旁边的大胖子更令人烦躁。
他甚至兴致勃勃地托着腮,扭头问了一句:“你觉得他多久能把你的侍卫全都宰了?现在?一分钟?五分钟?”
富商眼里蓄了两泡泪,感觉马车里的公爵比外面的杀手还要可怕。
公爵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勾着嘴角,喃喃自语道:“金色的眼睛……有趣,有趣,这世界上只有神明有资格用纯金的颜色……百年了,除了兽人族的赫琦拉美大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着从那里出来的人。”
富商提心吊胆的僵在一边,完全不敢动——外面是夹杂着惨叫的打斗,里面是捉摸不透的公爵,他感觉比起外面的杀手,自己的脑袋很有可能率先被公爵手里的手杖揍成猪头。
时间度日如年,富商把满肚子的疑问与恐惧死死拦在嘴唇后面,感觉自己憋了足足八百年,实在忍不了,蚊子似的发出声音:“阁、阁下……”
“嘭!!”
富商脖子一伸,当场就是一声直入云霄的尖叫——他到底没能说出心里疑惑的话语,一只苍白如同坟墓里伸出的手从他身后的车门处破窗而出,五指几乎陷进富商胖乎乎的脸颊肉里,用力将人扯出了窗户!
“啊啊啊!!”
富商尚未出口的疑问全数化为差点掀翻房顶的惨叫,像个敦实的大蒜一样被人轻松提溜出了马车!
杀手纯金的眼里满是看一只即将待宰牲畜的冷漠,掐着人脸将富商用力掼在了地上!
“不不不、别杀我!”大头蒜刚摔到地面上就忙不迭的摆动着手,泪水与鼻涕糊了满脸:“别杀我!!”
这是个身材瘦高的年轻人,眉眼俊秀,一双金色的凤眼在黑暗中如同烛火般闪闪发光。他围着在杀手身上常常出现的黑色纱巾,居高临下地盯着烂泥般瘫倒的富商,沙哑地开口:“你身上背着人命。”
“不、不!”富商的眼珠子死死盯着缓慢举起的匕首,尖叫的声音比树林里的夜枭还要刺耳:“我可以付钱、我可以赔偿!我、我有很多钱——啊啊啊啊!!!”
电光火石之间,那把匕首挥舞出的劲风已经削断了富商的一小节头发——可它没能继续扎下去,一只深棕色的手杖轻巧地向上一挑,险些将匕首直接挑飞!
杀手眼神一凛,手腕翻转,闪电般向车厢里刺去!
“这是迁怒我吗?”
那把匕首堪堪停在了胸口之前,再无法前进分毫,被人用手杖轻松拨开。高大的男人缓慢走了下来,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深邃俊美的脸,优雅地冲杀手欠了欠身。
“不好意思,并没有想要妨碍你的意思。”他口吻轻松地说道,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杀手周身骤然膨胀的杀气:“只是我买的宝物还在这人手上,交易没有结束之前,他还不能死。”
说罢,他挑眉点头,轻轻一挥手——
明明并无实物,杀手却被震得极速后退,脚下拉出两道痕迹——他用力一侧身,堪堪止住了身体!
“魔法……?”
他将颤/抖的右手背在了身后,眼含戒备地看着面前丰神俊朗的高大男人。
公爵还是那副处之淡然的模样,任由对方的眼神刮刀似的在自己脸上逡巡。
良久,杀手紧紧蹙起眉头:“破障之眼?”
“若我没有认错,你是血族的长老或者公爵,”他往后退了一步,说话慢吞,一字一顿:“血族人从不参与任何世俗争端,阁下是要破了誓约吗?”
开新文啦,这次存稿充足,终于不用担心因为经常生病而断更了
在这里感谢一直陪伴我的码字搭子和鼓励我的基友
即使这次依然是一条孤独的路,我也有勇气走下去
希望所有打开文章的人都能喜欢上我笔下的世界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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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杀手与血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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