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雪落得张扬,大片大片扑在窗棂上,把天地染成纯粹的白。许九裹紧外套站在阳台,哈出的白雾瞬间消散,指尖冻得发红,却舍不得挪开目光——她总说喜欢冬天,喜欢雪落在肩头的凉,喜欢踩在雪地里咯吱作响的脆。
“冷傻啦?”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邓砚禾搓着手走近,怀里揣着个鼓鼓囊囊的油纸包,“快来吃烤地瓜,我一路揣在羽绒服里抱回来的,还热乎着呢。”
油纸包打开的瞬间,甜香混着热气扑面而来。许九咬下一口,软糯的果肉烫得她直呼气,暖意却顺着喉咙往下淌,漫过胸腔,连带着冻僵的指尖都泛起热意。她忽然想起许多年前,也是这样的雪天,外婆牵着她,邓砚禾跟在旁边,三人在巷口买烤地瓜,外婆总把最甜的那块塞给她,邓砚禾则抢着帮她吹凉。
可外婆不在了。
一年前,15岁的许九被确诊胃癌晚期时,外婆发了这辈子最大的脾气,拽着她去医院,寸步不离地守着。可命运偏不饶人,外婆终究没能熬过同样的病症,在一个飘着细雨的秋日闭上了眼。父母常年缺席,唯一的牵挂撒手人寰,许九彻底垮了,她停了治疗,甚至在一个深夜想过了结自己,是邓砚禾踹开房门,红着眼把她从窗边拉回来。
“许九,你不准死。”那时他也是这样,语气带着少年人少见的执拗,“你说过要去看C市的雪和海,我陪你去。”
于是,放弃A市少爷生活的邓砚禾,跟着她来到了这座北方沿海城市,租了学校对面的房子,成了她的邻居,也成了她灰暗生活里唯一的光。
“叮——”门铃突兀地响起,打断了许九的思绪。她从沙发站起,透过猫眼看见邓砚禾那张带着痞气的笑脸,随手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
“睡不着,找你聊会天。”邓砚禾晃悠着进屋,往沙发上一坐,“我放着A市的少爷不当,陪你来C市上学,要是新同学不好相处,有人校园暴力我怎么办?”
许九忍不住笑出声:“就你这中西方一起学出来的本事,谁能暴力你?没等对方拳头落下,你先一腿把人踢飞了。”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我又没让你来,你想回去就回呗。”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哽住。有些话不必说透,邓砚禾知道她来C市,是想离过去远一点;她也知道,邓砚禾跟着来,是怕她再做傻事。
寂静在房间里蔓延了五六秒,许九才淡淡开口:“我知道,谢谢你和徐奶奶。”
又是五六秒的沉默,邓砚禾忽然换上嬉皮笑脸的模样:“你偷着乐吧,能让我小邓同志这么照顾的人,你是第一个。我奶奶和姥姥的拿手好菜可都让我学会了,以后变着样给你做。”
“好。”
两人东拉西扯聊到后半夜,邓砚禾才回去。许九躺在床上,指尖摩挲着脖子上的纯银平安锁——小巧精致,是外婆亲手打的,她和邓砚禾一人一个。这一晚,往事翻涌,她注定辗转难眠。
晨光乍现的时候,手机铃声准时响起。邓砚禾的声音带着雀跃:“小许同志,快点收拾收拾来我家吃饭,咱俩准备去新学校报到啦!”
两碗温热的蔬菜粥,一碟爽口的小咸菜,是邓砚禾的手艺。许九低头喝粥,咸香的滋味在舌尖散开,心里忽然生出一丝踏实的暖意。
“准备好了吗小许同志!”邓砚禾背上书包,眼神亮晶晶的。
“准备好了小邓同志!go!”
两人并肩走出楼道,清晨的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新学校的方向,藏着未知的日子,或许依旧有病痛的阴影,但身边有邓砚禾,有热乎的烤地瓜,有外婆留下的平安锁,许九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只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多年后,当第一场初雪再次飘落,邓砚禾会捧着烤地瓜,站在她的墓碑前,红着眼轻声说:“小许同志,你醒来看看啊,今年的初雪,特别美,就像你当年喜欢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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