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渚逸慵懒地斜倚在一块温润的青石上,日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专注地望着前方,萧锦安正在练剑,身姿挺拔如松,一招一式行云流水,剑锋破空发出清越的铮鸣,动作自有一股潇洒凌厉。
看着这个从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点点拔高、褪去青涩的少年,江渚逸心中蓦然涌起一股深沉的感慨: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那个曾拽着他衣角、用稚嫩声音唤着“师尊”的孩童,已然长成如今这副意气风发的翩翩美少年!
待萧锦安收势,江渚逸忽然从青石上跃下,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兴致勃勃地道:“走,出去吃!”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双手负在身后,大摇大摆地朝着山门方向走去,步履轻快得像个偷溜出去玩的少年。
萧锦安一愣,连忙快步跟上,语气带着不赞同的担忧:“可你六年前答应过掌门师伯,不出山门!”
江渚逸脚步一顿,没好气地回头瞪了萧锦安一眼。他实在想不通,萧锦安明明就是跟着自己长大的,长得还这么好看,怎么就这么像掌门师兄,也太啰嗦了!
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他自己的话更多!
眼看萧锦安就要追上来拦住去路,江渚逸脚下生风,加快速度,头也不回地甩出一句话,理直气壮:“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说的是——我出去一定带个人,这不是带着你呢吗?”
“我?”萧锦安不可思议的指了指自己,一脸错愕与难以置信。师尊什么时候这么信任自己了?可关键是……他不信自己可以保护好他啊!
“不行不行!” 萧锦安连连摇头,忧心如焚:“弟子实力尚浅,修真界又强者如云,而跟你有过节的又都是大陆上顶尖强者,我还是去叫师兄他们吧。”
江渚逸一伸手,精准地揪住了他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拽了回来:“不用,你现在也不弱,可以支撑到我逃跑了。”
萧锦安:“……”
见萧锦安依旧眉头紧锁,满脸写着不放心,江渚逸眼珠一转,补充道:“要是你实在担心,你现在就去我房间把那把剑带上。那剑有灵,可自动护主!”
萧锦安握着剑柄,依旧担心:“能行吗?”
“不能行你别去!我自己去!”江渚逸看着这个谨小慎微的徒弟,只觉得心塞无比,怎么同样是一辈的人,就他这么不信自己啊。
眼见江渚逸气哼哼地甩开手,作势要独自离开。萧锦安哪还敢耽搁?立刻一个瞬移消失,眨眼间又回来,手中已多了一把青蓝鎏金剑鞘、配青色剑穗的名剑。
萧锦安不经常离开忘忧峰,清幽山也没人敢公然讨论江渚逸,所以他此时还不知道,他手中拿着的这把剑,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紧紧跟在江渚逸身后,寸步不离,眼神警惕地扫视四周,生怕师尊真的一溜烟自己跑了。
江渚逸领着他熟门熟路地在清幽山层峦叠嶂、古木参天的山道间七拐八绕。令人惊奇的是,明明看似藤蔓缠绕、巨石挡路的绝壁之处,江渚逸总能找到一条被岁月踩踏出来的、掩映在浓荫之下的隐秘小径。
看着一条可供五六人并行、蜿蜒曲折、明显少有人走的山间野路,萧锦安疑惑的问他:“师尊,这是什么路?我记得我们下山的路不是这条。”
见徒弟好奇,江渚逸随手摘了根细长的草茎叼在嘴里,慢悠悠地解释道:“我们来的那条庄森伟岸的长阶是咱们的山门,是脸面,是象征!”
他吐掉草茎,语气带着点促狭:“但那条路又长又不好走,正经人谁天天走它?那这条路就弥补了那条路的不足!”他抬手指了指路上偶尔走过的、穿着外门或杂役弟子服饰的身影:“喏,这是给那些法术学得半吊子、御剑飞得歪歪扭扭,却又按捺不住想下山玩耍的弟子们准备的偷懒捷径。”
正如江渚逸所言,这条隐秘山路虽幽静,却也并非人迹罕至。一路走来倒也热闹,不是听到这个说哪个内门弟子最厉害,就是听他们说落霞峰哪位女弟子长得如花似玉、沉鱼落雁,或者是谁又跟谁好上了,谁又跟谁打架了……
当然,更多的还是山下哪个城镇新开了好玩的花楼赌坊,修真界最近又冒出了什么新奇法宝或秘境传闻,哪家门派出了逆徒叛逃,哪位成名已久的老前辈仙逝陨落,甚至某某小派长老的道侣被更强者横刀夺爱之类的市井八卦。
萧锦安听着这些,眉头微蹙,他不觉得这些有趣,他感觉这就是一群七尺男儿尽是些市井泼妇的嘴,男儿自当有凌云壮志,天天话他家长短作甚!
但偏偏江渚逸喜欢,时不时还兴致勃勃地插上一两句点评:“哦?你说那个被抢了娘子的陈长老?我见过,长得嘛……獐头鼠目,怪不得他徒弟起了心思,师娘也半推半就。”
“那个据说仙逝的刘老道?啧啧,白年前我还给他把过脉,那时就已经肾水枯竭,精元涣散,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弄得萧锦安只能在一旁无奈地“嗯”“哦”两声敷衍应和。
时间久了,江渚逸也察觉到萧锦安对这些话题兴致缺缺,便不再拉着他讨论,只自己默默记在心里,偷着乐。
师徒二人就这样一个听得饶有兴味,一个目不斜视地走着。直到前方一处较为开阔的拐角,传来几个刻意压低、却因激动而未能完全控制住的议论声。
“哎,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忘忧峰的那个长老?据我在内门里面的兄弟说,他这两年回来了!”一个瘦高个神秘兮兮地开了头。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人接腔,语气带着仰慕:“你说的是咱们清幽山的传奇长老江渚逸吗?他可是少年成名,意气风发的很呢!更是在百年前魔族那一战中大展神威,灭了魔族好几位护法长老!”
“没错!”瘦高个压低声音,带着点炫耀:“据我内门的兄弟说,当年他的风头,可是压过咱们掌门!那才叫真正的惊才绝艳!”
“是吗?我也好仰慕他的,要是能见他一面,我这辈子都值了!”一个年轻弟子满眼憧憬。
“我也是!当初拼了命挤进清幽山,就是冲着他来的!”另一人附和道。
“值?”一个略显油滑的声音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不屑:“你们是多久没下山了?还是只顾着埋头修炼?这二三十年,江湖上关于这位的风评,可就没那么好听了。”
“怎么可能?!”年轻弟子立刻反驳:“那样一位英雄人物怎么还能有污点?!”
“怎么不可能!”油滑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揭露真相的得意:“再英雄那也是陈年旧事了,现在嘛……先不说他修为据说早已不复当年,跌得厉害。就说说他那些赫赫战功,斩杀大妖、力挫魔头……内幕消息说,那多半是咱们其他长老拼死拼活做的,只是被他邀功了!”
“不仅如此…”旁边一个三角眼补充道,眼神闪烁:“他还特别会收买人心,尤其会哄咱们那位已经仙逝的太师祖开心。可惜啊,太师祖再宠他,也没把掌门之位传给他。”
“要不然你们想想,以他当年的威名和首屈一指的修为,怎么就只混了个小小的长老?还是个没实权的闲职长老?这里面没点猫腻,谁信?”
有人附和:“我也听过些风言风语,说他这些年不在山上,根本不是什么云游,是被掌门驱逐出山门了!”
“驱逐?不对吧?”一个胖子神秘兮兮地挤眉弄眼:“我咋听说是他玷污了掌门心仪的女子,才被掌门一怒之下囚禁在忘忧峰不得外出!要不然你们想想,忘忧峰为啥常年灯火通明?那是怕他跑了,严密监视呢!”
“你们说的都不对!”一个看起来有些阴沉的弟子打断道,语气斩钉截铁:“你们看啊,灭魔大阵至少要两人才能启动,他能力这么强当年太师祖为什么不等他一起呢?就是因为他勾结魔族!”
“这……不能吧?他杀魔可是实打实的……”有人弱弱质疑。
“哼,苦肉计懂不懂?”阴沉弟子不屑道。
瘦高个见话题越扯越远,连忙拉回:“你们说的这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拜师会那天掌门和其他长老让他下不来台,非逼他收徒,最后就收了个没有测试灵根的小毛孩!”
他语气带着幸灾乐祸:“这事在内门都传遍了!更丢人的是,他当场就被逼得承认,自己在那场仙魔大战里受了重伤,至今未愈!”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揭露“真相”的快感:“而且,据见过他的内门师兄师姐们都说,他现在身上的灵力波动,微弱得连守山门的杂役弟子都不如!更别提跟我们这些正经修炼的弟子比了!”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那不就是个废人吗?”年轻弟子失声惊呼,语气中最初的仰慕荡然无存,只剩下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废人?废人还能走到山门口呢?他?”油滑声音讥讽道:“嘿,你们看见山门口那个特制的传送法阵了吗?就是掌门专门为他设的!还有那山门长阶石壁里嵌的应急灵食、半山腰的歇脚亭……哪一样不是为他这个‘废人’准备的?!”
“天哪……这么废的吗?”胖子夸张地张大嘴:“那他这样还活着干什么?连点自理能力都没有,纯粹是宗门的拖累……”
“嘘!小声点!”瘦高个假意制止,只是语气间却毫无敬意:“再怎么说,人家也是那场大战的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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