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江渚逸缓缓睁开了双眸,感觉全身酸软无力,还没等他起来,昏迷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被扑倒、被威胁、被反制、被下咒!
他噌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牵扯到酸痛的肌肉,让他忍不住龇牙咧嘴。随后他眼神锐利如鹰隼,迅速环顾四周,房间内光线昏暗,窗外天色依旧漆黑,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棂,将室内染成一片灰蒙蒙的色调。
直到他的目光借着月光,锁定在房间中央、背对着他坐在桌旁的一个沉默黑影上!
江渚逸不动声色的握紧在袖中的右手,那里藏着一枚冰冷的银针。片刻后,他才开口,发觉声音异常沙哑低沉:“我睡了多久?”
坐在桌边的萧锦安缓缓转过身来,月光恰好照亮了他的半边身体和面容,他手中端着一个粗瓷茶杯,平静地走到床边,将杯子递给他:“一天一夜。”
江渚逸听完,没有立刻去接水杯,反而微微眯起了那双深情的眸子。随后,他嘴角绽开一抹无害的笑容:“哦?那真是……辛苦兄台守着了!”
话音未落,他眼中寒光乍现,握针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快如闪电般朝着萧锦安递水的手腕刺去!针尖直指脉门!
萧锦安早有防备!面对突袭,他脚下纹丝不动,只是上半身以一个极其柔韧的弧度向后一仰,手中茶杯里的水面晃都没晃一下!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举重若轻的从容。
他的灵力恢复了?!
不等他想完,江渚逸一击落空,攻势连绵不绝!他身体顺势前倾,一个凌厉的扫堂腿直攻萧锦安的下盘!
萧锦安不敢怠慢,单手在地板上一撑,身体借力向后一个利落的空翻,稳稳落地。然而,他脚跟还未站稳,江渚逸的身影已如影随形般扑至近前!一点致命的银针带着破空之声,直刺他面门!
萧锦安眼中精光一闪,左手闪电般探向腰间,瞬间解下那把通体玄黑、缠绕银丝暗纹的长剑!他甚至来不及拔剑出鞘,只是将剑鞘握在手中,灌注灵力猛地向前一旋!
“叮——!”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江渚逸刺来的银针被旋转的剑鞘精准地格挡开来,震得他手腕微麻。
江渚逸勾勾唇,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有意思,虽然自己灵力只恢复了五成,但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竟能跟他过几招!
想着,江渚逸掌风凌厉,腿影如鞭,招招狠辣,直取要害!萧锦安沉着应对,巧妙地利用身法避开江渚逸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就在两人拳脚相交、身形交错的一个瞬间,萧锦安抓住江渚逸招式转换间一个微小的空隙,手指屈指一弹!
“噗!”
一缕微弱的指风精准地击中了油灯的灯芯!
刹那间,一点温暖的烛火跳跃着亮起,橘黄色的光芒迅速驱散了房间的黑暗,将两人的身形清晰地映照出来。
江渚逸看着被烛光照射着的萧锦安,收起银针,下意识地摸了摸下巴,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和努力回忆的困惑:“等等……我是不是……见过你?”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昨夜昏迷前对方那句“你……不认识我了吗?”瞬间在脑海中炸响!江渚逸惊讶的开口说道:“咱们不会真的认识吧!”
萧锦安的脸色,在江渚逸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眼里好似冒着火光,鬓角青筋暴起,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一字一句顿道:“我——姓——萧——!”
如果说昨夜是因为光线昏暗、情势危急,他没认出自己。可现在,灯火通明,近在咫尺!
这张脸,他想了十年,刻骨铭心!可江渚逸竟然……认不出来他!
他就这么把他的徒弟给忘的一干二净!!
“姓萧?”江渚逸眉头皱得更紧,喃喃自语。他确实认识几个姓萧的,但那几位的样貌他记得清清楚楚,绝非眼前之人。
等等……还有一个!
想到这,江渚逸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尴尬,甚至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他迟疑地、带着一丝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猜测,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该不会是……萧锦安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气势迫人、面容冷峻坚毅的男人,试图找出哪怕一丝当年那个乖巧少年的影子。
但怎么也不像,他忽然觉得很荒谬,连连摆手,试图否定这个过于离谱的想法:“不可能!萧锦安就是一个长得唇红齿白的小白脸儿,怎么可能是你这样…”
然而,随着他的话,对面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难看!那眼神里的冰寒和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
江渚逸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股强烈的、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完了!真的是他!
他不仅没有认出自己亲手养大的徒弟,竟然还被他看见自己抢别人的东西、被追杀的狼狈模样!
这世间还有比他更惨、更丢人的师尊吗!
电光火石间,江渚逸脸上那点惊愕和尴尬瞬间消失,无缝切换成无比灿烂的笑容:“轮廓分明,天庭饱满,眉眼如画,眸似星辰,鼻梁高挺,唇峰完美,身姿挺拔,一身侠骨风范。”
“哦~,师尊是觉得我以前不好看?”萧锦安淡淡地接过话茬,将手里的水杯递给他。
“没有没有!”江渚逸连忙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赶紧接过萧锦安手中已经微凉的水杯,仰头一饮而尽,试图压压惊:“以前也很好看!只是跟现在……变化太大了!为师一时眼拙,眼拙!哈哈……”
“那……”萧锦安忽然向前一步,修长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挑起江渚逸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缓缓问道:“师尊是更喜欢现在的我……还是更喜欢以前的我呢?”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和过于暧昧的动作,让江渚逸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对方的气息牢牢锁定。眼前的萧锦安,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邪气,与他记忆中那个虽然倔强但眼神清澈的少年截然不同!
这十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他乖巧可爱的徒弟变的这么阴晴不定?!
“都好看!都好看!哈哈哈哈哈……”江渚逸只能打着哈哈,努力想挣脱下巴上的钳制。
萧锦安松开自己的手,转身走回桌边,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眷恋的温柔,缓缓抚过那把被白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剑——芳华。
再次开口,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喜欢你还抛弃我?喜欢你还认不出来我?”
“呃,此事一言难尽。”江渚逸被噎得哑口无言,只能尴尬地挠挠头。
果然,这小子骨子里一点没变!还是这么嘴欠、记仇、得理不饶人!就不知道给师尊老人家留点面子吗?
萧锦安坐下,将芳华和那把黑剑都放在自己身侧,又给他倒了杯凉水,指了指对面的凳子,语气平淡无波:“那就慢慢说,反正师尊刚睡醒,我也不困。”
“呃……”萧锦安怎么会出现在云滇?!还偏偏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碰到自己!最关键的是……他该怎么解释自己这十年不告而别的原因?
江渚逸此刻完全没意识到,他以往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从不需向任何人解释,包括他的弟子们。
更何况他的地位摆在这里,谁敢跟他要解释!
他坐下,手里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那个茶杯,脑中念头飞转,搜肠刮肚地想找个听起来不那么离谱的理由:“好吧,我告诉你。”
“从前,有一位天资卓越、气宇轩昂、昂首阔步、步步生莲的天之骄子!在一次下山游历的过程中,发现此地山水秀美、民风淳朴、俨然一副桃源景象。见此良景,他当即决定住下来,深入探查山美水美人更美的原因,然,一纸山门灵文横亘在他们之间,他只能无奈回山!”
说到这,江渚逸站起身,摇头轻叹,彷佛十分不舍:“在回山的路上,他偶然在一场大火中,救下一个被灭门的小孩儿,带回山门。后见小孩儿可怜,故收他为徒,教他武艺。八年之后,男人还是觉得天地无极、人生苦短,不可留下遗憾!遂,交代好后事,隐居于此……”
一番似是而非、全段只有两句真话的假话,配合上他夸张的肢体语言,愣是让他说的抑扬顿挫,感情充沛。
若不是萧锦安就是他口中的小孩儿,当真就会被他这番谎话给糊弄过去了。
“别闹了!师尊!”萧锦安打断他的谎话连篇,眉头紧皱。
江渚逸停下脚步和动作,扭头看向坐着的萧锦安,发现他正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疑惑道:“这故事不好吗?那我换一个…”
说完,不等萧锦安反驳,立马接着道:“从前,有一个小村庄,村民依河而生,砍柴捕鱼,生活乐趣。村中有一户人家,家中有一祖传的百年合欢树,树下有幸福的一家三口。某一天,村里来了一个奇怪的男人,什么也不干,就躺在合欢树上视奸一家人生活。刚开始,这家人还招待这个男人吃饭喝酒,然男人无动于衷,一动不动。就这样,四人开始了奇怪的生活,一直到这家被灭门。”
“在弥留之际,他们苦苦哀求树上的男人,求他救孩子一命。也不知道那句话戳中了他,半个时辰后,在夫妻两气绝的片刻,男人出手救下了小孩儿,还徒手拔走了院中的合欢树。再之后,男人将树送给了挚友,哦,连同那个小孩儿……”
“江渚逸!我要听实话!”萧锦安刚开始还对他有所期待,后来发现他嘴里简直一句实话都没有!忘忧峰院中那棵合欢,看起来跟四五百年的树一样粗,怎么可能跟他一样,才三百岁不到!
见他还是不满意,江渚逸啧了一声,撇了萧锦安一眼,颇为无奈和宠溺:“行吧,那我再换一个……”
一晚上,萧锦安听了无数个故事,全都是谎言!
最后一个故事讲完,江渚逸看了一眼窗外泛起的鱼肚白,站起身,看向依旧端坐如钟的萧锦安,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劝诫:“天亮了,回去吧,别再踏足云滇!”
萧锦安抬起头,看着试图用几个哄小孩的故事,就将自己再次打发的江渚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讥诮的弧度。他站起身,挺拔的身影在晨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声音不高,却带着坚定:“不弄清楚,我不会走的!”
“我是你师尊,不会害你的,云滇现在不适合你,赶快回去!”江渚逸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长辈的威严。
“不走!”萧锦安直视着骤然变脸的江渚逸,想不通,人的脸怎么可以变得这么快!前一秒还在宠溺的给你讲故事,下一秒就翻脸无情!
看着萧锦安那副油盐不进、固执己见的模样,江渚逸最后一遍警告他:“回去!别再踏足这里!”说完,他不再看萧锦安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师尊!你是知道我的……”萧锦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平静却蕴含着火山般的执拗:“我决定的事轻易不会更改,你若真是为我好,要么告诉我真相,要么……我就自己去寻找答案!”
江渚逸的脚步猛地顿住!他太了解这个徒弟骨子里的倔强和固执了!他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让他自己去查?他真怕他死在这!
“那你可跟住了!”话音未落,江渚逸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淡淡的青烟,瞬间从窗口掠出,消失在渐亮的晨光之中。
萧锦安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晃,如影随形般紧跟而上!
江渚逸的身法快如鬼魅,在清晨雾气弥漫的古镇中穿街走巷,时而掠过屋顶,时而隐入小巷,路线飘忽不定,显然是想测试萧锦安的本事,也试图甩掉他。
然而,无论他如何变换方向、提速,萧锦安的身影始终稳稳地跟在他身后十丈左右的距离。
虽说自己的修为只恢复了五成,但他能跟住自己,看来这十年他真的有好好修炼!
既如此,带他进去也无妨。
随后,江渚逸停在一座青山脚下,看着缓缓落下的萧锦安,欣慰的朝他点头:“你可以跟着,但如果你给我惹事,我会强制送你离开!”
萧锦安只是平静地点点头,目光却一直落在江渚逸身上,带着一丝探究。刚才那番追逐,对方气息沉稳悠长,灵力运转圆融无碍,显然修为已经恢复!
这就是恢复灵力的他吗?乘风而去,点青山之韵,抚山河秀美,掠烟火人家,仍未染尘埃。
在山上过招时,他一直以为自己与柳林月他们,所差的只是心境,如今看来,还有修为!
念此,萧锦安眉头微皱,心中不爽:或许,他们与自己切磋时,从未用尽全力!
江渚逸不再多言,他双手抬起,十指以一种极其繁复玄奥的轨迹开始结印,指尖萦绕着淡淡的青色灵光。同时,口中低吟出一段晦涩古朴、绝非清幽山传承的咒言:“天地之始,造化阴阳;初生山峦,养育众生;群山为界,溪流为媒;连通两界,万物新生!”
萧锦安全神贯注,将江渚逸每一个细微的结印动作、每一句咒语音节都牢牢记在心中。只是……这手法,这咒言,充满了古老而陌生的气息,与他所知的任何流派都迥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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