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惠远年龄的增长,能帮得上的忙也越来越多。她从小跟在王喜凤身边耳濡目染,许多东西听多了学的自然没那么费劲,融会贯通也更快。为了长久考虑,王喜凤已经开始安排一些琐碎的杂事给她练手。
孩子长大,嬷嬷们也渐渐老迈。她很庆幸当初听了嬷嬷的话,早早物色了个小助手带在身边,省了她不少功夫。还真不能小瞧了古人,这人才梯队建设的意识一点不比经过MBA课程洗礼的现代企业家们差。
也是,这样的思维本是大家族为了更好的传承总结出来的经验,逐步转化为规矩流传而来。若失了那样的生存土壤,哪个节衣缩食的小门小户需要这样的管理手段?如今嬷嬷们还张罗着给王喜凤准备人手,再往后,恐怕也只能自求多福。
妙玉出身官宦之家,又在荣国公府涨了许多见识,这才与贵族家的女眷们有共同语言,从而带来业务上的加成。她的小徒弟少了这样的履历,推演之术也不知能不能青出于蓝,这些才是下一代该头疼的问题。
佛门清静,说得便是无论世道如何,方外之士受到波及的程度相对少一些。蟠香寺也是留存百年的老佛寺,只要不与权贵牵扯太深,总能独守一方天地,求得现世安稳。
姑苏自古繁华,大大小小的佛寺道观不在少数。很多时候都彼此井水不犯河水,除非有高僧大能讲经做道场,大佬们才碰个面切磋切磋搞些经验交流。有了声望才能聚拢人脉,弟子们下山办事出个远门才好彼此照应。
蟠香寺办过好几场大型法会,住持邀请各方有声望的业内知名人士讲经论法,各抒己见。信众们听得云里雾里,高深莫测,更多了对未知的崇拜。同时,蟠香寺也会应其他寺庙的邀约,派人去捧场。当然,这些交流活动仅限有名头和实力的大师才有被邀请和派遣的资格。
妙玉本就只算半个出家人,行事低调,故而王喜凤平日除了见客户,极少与外人接触。这样宾客云集的盛大场合她一向回避,也是一种清静。
法会的热闹不仅仅是在寺庙,更是在山脚。素日人迹了了的山路上摩肩擦踵,山下更是形成了一个集市。周边的农户商家都支了摊子来搞第三产业,卖茶水,农家土特产,山野果子,花生瓜子糕点糖葫芦,连竹蜻蜓泥人都争得了一席之地。
王喜凤知道这个,还真是托了身边人的福。她嫌出门麻烦,基本不下山。身边伺候的人总要采买些针头线脑生活用品等。遇到**会山下摆集市,那买东西可不就更方便了?
无论出不出席法会,王喜凤的工作并没有减少。各家冲着盛会而来的女眷们听困了悄悄溜走的不在少数。相对而言赋闲的她便成了被人拜访的对象。占卦的需求或许没有,可有客上门是一定要招待的。
这么一来,外头热热闹闹开大会,她这里也是济济一堂开起了小会。人多嘴杂,身边的那些秘闻轶事就不便拿出来分享,反倒是乡野奇闻成了八卦中心。不知怎地就聊到了流传甚广的一则传奇。
据说本是仙家下凡历劫,想于那温柔富贵之乡体验红尘俗世。怎奈造化弄人,短短十来年,便在此间沉沦,灵气尽失。虽有得道之人相助,依然逃不过男怨女痴,虎头蛇尾。最终受一僧一道指引,从何处来,依然归何处去。
或许是日复一日沉浸式诵经礼佛带来的副作用,王喜凤虽熟知通灵宝玉的梗,却还是有种“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的错觉,很容易就将自己代入了这个老套的故事。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终将离开。
对于大观园中的故人,这些年王喜凤断断续续也听到了些风声。无论怎样的结局,都在预料之中。一个家族的崛起或许不必“奋六世之余烈”,可也必定是祖辈们呕心沥血的结果,崩塌的时候却显得那么轻而易举。
无论是个人还是家族,在时光的洪流中不过沧海一粟。甚至是许多的朝代和文明,都于光华绽放之后悄然湮没在历史长河中。
王喜凤在宏大与渺小的意识流对抗中很快找回自己,重新成为一个不知是在求生还是等死的游戏达人。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这么多回副本都没有被身边人怀疑,真是自己掩饰的好,还是有什么屏蔽机制替她善后。既然系统让她苟,她就绝不会自己上赶着作死。
蟠香寺于她,正如一颗能遮风避雨的大树。她在这样的庇佑之下,只用做好自己的工作便能衣食无忧,免受颠沛流离及世人烦扰。
也难怪惜春一直向往佛门生活,某种程度而言,独身女性想要在这种世道不依附男性生存,也只有这么一条看起来相对安生些的路。只是,佛门也有佛门的江湖,弱肉强食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概莫能外。
徒弟渐渐能分担一些琐事,王喜凤重新找回了科研的初心。这么些年日积月累,总不至于毫无长进。虽说搞到其他相关的文献很难,也基本没有相同领域的大拿开展过经验交流,令她不得不闭门造车,可自身的心得体会也是成长的关键。
既然外力上没有什么借鉴的机会,王喜凤便重新回归到摸着石头过河的自我推演和否定的循环之中,希望通过温故而知新,找到新思路。
有时候,年龄和资历真的能代表许多东西。到了能使唤徒弟的年纪,本身就意味着经验已经积累到一定程度,无论做些什么,都会带上一层光环。譬如她重新沉迷观天象拆卦象,自然有人认为她这是有了新体悟,正朝着更高的水准迈进。就像某些高人动不动要闭关,不正是如此?
王喜凤还没进化到需要闭关的程度,生活也不允许她当这样的甩手掌柜。佛家虽讲究四大皆空,可但凡还没修炼到羽化登仙乘风归去的境界,光是每日吃喝拉撒的需求就让你不得不当个接地气的俗人。
所谓俗人也不过是自认为,无论是寺里其他人,或者信众们,很少有人真拿她当俗人。毕竟,妙玉哪怕笑话林黛玉俗,也从不觉得自己俗。
俗不俗仙不仙跟山野乡民真的关系不大,倒也不必太过纠结。倒是人生在世,该做些什么才是芸芸众生都需要面对的问题。
太多人庸庸碌碌地活着,命如草芥,便以草民自称,活成被权贵们掌控毫无灵魂的草包,荒草孤坟,草草一生。
在一个地方待的久了,给人的印象会渐渐固化,成为所谓的口碑。王喜凤扎根蟠香寺几十年,多少传出了一些名声。女眷之间的信息流转极快,慕名而来的人还真不少。
曾经的小姑娘已经儿孙满堂,一茬又一茬的新老客户维持着她在寺里的人气。便是她自己,也是连徒孙都有了。
王喜凤并不耐烦带许多人,而且自身的时间和精力也不允许她开班授徒。她完美践行着嬷嬷们传下来的人才梯队建设理念,有了惠远这个亲传弟子,旁的徒子徒孙自然有她操心。
不是每一个来学艺的小姑娘都有天分,真正能迈进门槛传承衣钵的人少之又少。她们多识得几个字,能帮着打打下手处理一些琐事,也是一种进步。
她上了年纪,早不参与寺里的施医赠药活动,多是惠远安排人手支援。那些往返药庐的时光是曾经为了爱好而奔波的少时记忆(虽说当时已非少年),美好而充满任性的意趣。
得闲时,将自己学到的东西都整理成册,偶尔会拿出来翻一翻,那些动手操作的细节已然渐渐淡去,可干货还是干货,堆在脑子里不起眼,哪日突地触发关键词便又清晰起来。
如当年从贾府离开时的清理一般,那好几大箱子的手札笔记,能留给后世的少之又少。许多尝试和摸索都是自娱自乐一番,终将在故纸堆里焚化成灰。
副本只是副本,这个时代也只是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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