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的争吵后,春雨和刘五的矛盾便彻底摊开,二人在家中也形同陌路。春雨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尽量不同刘五搭话。因为一旦与他说话,便很有可能导致另一场争执。
就像阿云说的,从那一夜动手后,刘五似乎就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若跟春雨一言不合争论起来,后续一定伴随着动手。可春雨也不是能老老实实挨揍的人,只要保证桂圆是安全的,她就会发了疯一般的反抗,总归不能让刘五得了便宜,二人打起来时,不像夫妇,倒像仇敌。
万氏看二人如此,反倒开始两面做好人,可惜哪边也没捞到好。
春雨搬到小屋中,连饭也跟那母子二人分开吃。偶尔,刘五还会在旁冷嘲热讽她吃白饭,但春雨安之若素,只当听不见。她就是要吃饭,能多吃一些是一些,她得尽量补养自己的身子。
只是偶尔的,春雨出门时脸上是挂了彩的,不光雪琅,村里其他人见春雨那模样,大概也能猜到是什么原因。
不过,除了雪琅阿云这几个,其他人也只是背后偷偷议论。汉子打自家老婆嘛,见怪不怪了,小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呢。
出了月子后,春雨找了个机会去了当日给自己生产的稳婆家中。自从生下女儿,春雨心里一直飘着一片疑云,从来没对任何一人说过,包括雪琅,这件事也只有当时帮她生产的稳婆能解答了。
春雨一进门便问了那稳婆一个问题:“婶子,我还能再生吗?”
稳婆带着些许可怜看着春雨,慢慢地道:“我看着,你想再生的话...很难了。”
听到对方这句决断,春雨一瞬间竟然是释然。她虽不通医理,可那毕竟是她自己的身体。生桂圆那日,一开始春雨生的十分艰难,稳婆怕再拖下去对产妇孩子都不好,便伸手进去摸索着把孩子拖了出来。
春雨那时几近昏厥,却也隐约知道,里面有什么地方被伤到了。
可现下春雨竟然有些高兴,那场折磨给她留下了太深太深的阴影,若再来一次,她可能也会疯掉。
但最初的高兴过后,新的忧虑浮上心头。春雨连忙捉住稳婆的手,哀求道:“好婶子,您接生过那么多娃娃,是个有福之人。求求您,一定不要把这件事往外说,就算救我一条命了!”
说着,春雨就要下拜。这稳婆接生二十多年,什么事没见过没经过?她自然明白,若让春雨的夫家知道她不能再生,被休都是走运的,那起没良心的汉子为了换钱,有的把不能生育的媳妇卖为奴为婢,更有甚者,干脆卖去烟花柳巷,任由自己的妻子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她连忙扶起春雨:“好姑娘,快别这样。你放心!今日就当咱俩没见过,我什么都不知道。”
春雨直起腰,眼睛里蓄了泪,又强忍了回去。稳婆替她理了理杂乱的额发:“不管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你姑娘,苦完了咱都好好活着。”
春雨坚定地点了点头,甚至向对方露出了一个微弱的笑容。
立春后,燕儿带了干粮来刘家探望春雨,见她独自带着女儿住在放杂物的小屋中,脸被折磨的快脱了相,想起村子里一些风言风语,不由得大为惊骇。春雨示意她不要多说,背着桂圆领着燕儿出了门,待远离了刘家,两个女人才说起最近的起起伏伏。
比起上次见面,燕儿脸上又多了些许风霜。她的丈夫和小女儿都死在了大瘟疫中,如今家里只剩下她妹子和大儿子。春雨与燕儿紧紧靠在一处,手牵着手,用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诉说着心中苦痛。燕儿是个好强的人,失去了珍爱的亲人,平日里总怕人看出自己的苦,可在春雨面前,她好歹能痛痛快快哭一场。
春雨静静地陪伴在燕儿身旁,听着她的絮叨、她的抱怨,在她落泪的时候替她擦干脸颊。
这时的春雨反而有些明白当年燕儿成婚后对她说的那句话,还好,还好她们两个都还在,她们又熬过了一次劫难。
燕儿好不容易缓过来,平复了心情,从春雨手中接过桂圆逗弄着,一面问她和刘家之间究竟怎么了。
春雨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一一说给燕儿听。
这一说可把燕儿给气坏了,站起来愤愤道:“刘五长那副样子,居然还有胆子动手?以前我一直以为刘大叔和万婶子都是正经人,没想到,他们二人竟养出这种儿子,连万婶子也这般不公道!”
春雨冷笑:“那可是她儿子,她怎会帮我这个外人呢。”
燕儿皱眉:“便是如此,你嫁到他们家,天天忙里忙外,又养了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他们真是是非不分!走,我这就去问问刘五和万婶子!”
春雨连忙抓住燕儿的手:“燕儿姐!你心里向着我,我自然知道。但我比你了解他们母子俩,你莫要去为我出头,反给自己惹麻烦。”
燕儿方才被春雨的遭遇气得晕头转向,现在听她这样一说,想起自己也有一家子人要养活,任性不得,才冷静下来。
春雨捉着燕儿的手道:“燕儿姐,若你当真替我不平,就烦你将我的事在村子里传出去......”
燕儿会意:“这你放心,我自然能给传出去。可无论村里多少人知道,日子还是你自己过,这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村里其他人都知道了,雪琅岂会不知?他那个气性,只怕早晚忍不住。”
春雨怎会不知雪琅的脾气?她按了按燕儿的肩头:“燕儿姐,你放心,我自有打算。”
燕儿担忧地看着春雨瘦削的身板,只当她是宽慰自己。春雨如今父母双亡,雪琅有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自那天日燕儿相谈后,过了几日,春雨干去阿云那边帮她干农活。她与阿云这样互帮互助,已是心照不宣。
阿云独自住在小小一间茅草房中,伺弄着一亩薄田。她爹那边原是苦萍村人,只是很小的时候便虽随人离开此地。但几年前,阿云又孤身一人返回苦萍村。只是那时阿云老家早就人去楼空,田也荒废了。阿云也不抱怨,就这么独自一人乐呵呵地在破败的老屋住下,过起日子来。
村中人对阿云的身世很是好奇,她嫁没嫁人?她为什么独自一人从外地返回苦萍村生活?她家里其他人呢?怎么就让一个年轻女子孤身住在外面?
不过阿云对曾经的生活讳莫如深,无论谁问起,她都是个岔混过去,哪怕是春雨,她也未曾透露半分。
对于春雨而言,阿云是个弥足珍贵的朋友,既然她不愿意说,春雨也从不多嘴问。
忙了半日的阿云被春雨替换下来,便来到田边把桂圆从背篓里抱出来,坐下哄孩子。
“这几天,我听村里那些人言来语去,倒有不少说刘家的事。”阿云一边逗桂圆,一边说道。
春雨弯腰挥舞锤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做了没脸的事,自然有人说。”
阿云道:“别怪我说话难听,村里那些人也不过是闲来无事嚼舌根,若指望他们帮忙,是没戏的。”
春雨继续干活:“我知道,也没指望他们能做什么。”
阿云道:“所以,你自己就得想点法子,也不能总被你男人和你婆婆这样欺负。”
春雨直起身捶了捶腰:“话虽如此,哪就那么容易呢?”
这普天之下,不知有多少女人生生受着夫家的欺凌而毫无反抗之力。别的不说,一句妇道就能把人压得死死的。
阿云把春雨招呼来身边坐下,二女沉默了一会,只有小桂圆咿咿呀呀的发出童稚的声音。
阿云突然低声道:“这事不能总一拖再拖,越拖对你越不好。”
“怎么说?”
阿云低头想了想,深吸一口气,才道:“你只管信我,汉子要对自己老婆动一次手,以后就会不停地打老婆,断没有那种动过一次手便悔过自新的。我总是担心你,那种混账男人打老婆只会越来越狠,打到最后,夫妇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吃亏的多半是女的。”
这话说得春雨不由得看向阿云,只见对方脸上早无了往日的喜乐之情。阿云低着头,发丝和睫毛垂下,在她脸上覆盖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春雨张了张嘴,心念电转,却只叫了一声“阿云”。
阿云咬了咬唇,抬头向春雨露出往日常见的笑容:“嗐,这些都是我从家里老人那儿听说的。经过事的老人的话最是可靠,我劝你也细想想。”
春雨也笑了:“你说的没错,阿云。”
二人又说起一些别的家常过日子的话,春雨帮阿云忙完田里的事,二人就此分别。
时间就这么平静流过了好几日。这日正逢十五,刘五去县里赶集买了些日常必需品。他只要进县城,除了买买东西,自然还要各处闲逛玩耍一番,待夕阳西下,他才踏上回家的路。待他进了苦萍村,天色早已黑下来。
刘五正走着,忽然脑袋瓜挨了一石子,便怒道:“谁?”
一面说一面回头,借着头顶的大月亮,刘五一眼便看到身后站着他那晦气的小舅子仲雪琅。这小子在春雨嫁进刘家门前便处处与他不对付,婚后更是变本加厉,现在见面不但总是拉这个脸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看见刘五更是连称呼都没有。
如今刘五与春雨矛盾重重,看见雪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小兔崽子,手不想要就剁了!”
雪琅手里颠着另一块石子,朝刘五做了鬼脸,大声道:“臭不要脸的,你打你女人,算什么男子汉?”
说完,雪琅又朝刘五丢了一块石头,然后转身就跑。
刘五心头火起,一边骂着一边追赶雪琅。
相比刘五,雪琅的个头还是矮,因此刘五加快步伐,二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就这样一前一后跑到了溪边。
刘五眼见雪琅的背影近在眼前,便伸手去抓他衣领,口中一边骂道:“没爹没娘的小兔崽子,我今日就要好好教育你一顿!”
就在刘五的手碰到雪琅衣服的那一瞬,他突然一脚踩空,崴了一下,面朝下直接摔倒在地。
有人在此设了个简易的绊马索,夜色深沉,刘五急火攻心,根本不察,一下就着了道。
雪琅动作迅速,一个翻身骑到刘五背上,不知从哪儿变出一节麻绳将刘五的双手死死捆住,顺手一团泥巴塞进他口中,省得他乱叫。
雪琅行动迅速,还没等刘五反应过来,一套动作就行云流水地完成了。
当刘五终于反应过来,试图站起身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双脚也被人绑住了。
在他身后,春雨给他脚腕上的麻绳打了个结实的死结,才站起来绕到刘五面前,跟雪琅站在一处,低头看着地上的男人。
刘五等着眼前二人,双目凸出,嘴巴里呜呜作响,满脸的难以置信。
“有布吗?给他围上。”春雨低声问道。
雪琅撇撇嘴,扯了一片腰带:“我都不想给他用,算了,便宜他了。”
他俯下身,用那块布条缠住刘五的脸,恰好封住他的嘴。
春雨也弯下腰,看着刘五那张脸,对方的目光里此刻只有恐惧了。
春雨打量了刘五一阵,顿觉索然无味。即便在这个可以痛快报复的时刻,她对这个男人依然兴致缺缺、无话可说。
直起身,春雨对雪琅使了个眼色,姐弟二人就这么拖着将刘五拖到了水边。然后,二人让刘五俯卧在地,雪琅掰着他姐夫的脑袋对着清澈的溪水。
今年没有大旱,穿过苦萍村的这条溪水水位也变高了不少。
此时此刻,刘五便是再托大、再迟钝也知道事情不妙,他焦急地挣扎起来,口中试图发出声音呼救。
雪琅岂能给他机会?屈膝用膝盖顶在男人脊梁骨上,将他压制的死死的。
春雨蹲下身,一只手揪住刘五的头发,低声道:“怕什么?从你对我动手那天起,你不就应该做好准备有这么一天吗?”
雪琅道:“跟他费这些口舌作甚?今次便要好好料理料理这老小子。”
雪琅说着,便将刘五的头按进溪水中,男人登时像被钓上岸的鱼一般扑腾起来。
春雨扯着刘五的头发将他从水中捞起来,刘五满脸惊惧,却说不出话。
春雨问道:“你不是专会联合你老娘欺负人吗?怎么样,被人欺负的滋味不错吧?”
刘五拼命地摇头。
雪琅从后面一巴掌扇在刘五脸上:“要我说,干错把这狗东西沉河里算了。这几日风大,一晚上河水就能把他冲到隔壁县,神不知鬼不觉,权当替天行道。”
一听这话,刘五抖如筛糠,眼角甚至落下了泪。
春雨再次将刘五的脑袋按进水中,过了一阵提起来,这样反复了几次。春雨还没说话,雪琅先嫌弃地道:“废物点心,怎么还尿裤子了?”
春雨瞥了一眼刘五身下,鼻子闻到尿骚味,又想起这些日子刘五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德行,便反手抽了他一巴掌。
春雨和雪琅虽瘦,可毕竟都是从小干农活长大的,手劲都不一般。姐弟二人两巴掌下去,刘五两侧脸颊已经高高肿起。
雪琅起身将已经无力反抗的刘五踢得翻了个身,然后不知从哪变出根一头削得十分尖锐的木棍,直戳刘五大腿,一边恨声道:“就你这窝囊废,除了仗势欺人打我姐姐,还能做什么?我姐姐自嫁入你们家,哪里对不住你了?你不说好好跟她过日子,她还在月子里就敢对她动手动脚?你也算男人?我看把你这东西割了倒清净!”
雪琅毕竟是男子,一下踩在刘五的痛点上,男人登时发出哀嚎,额头血管暴凸。
可刘五越是如此,雪琅便越瞧不起他。
春雨屈一膝跪在刘五胸口,用全身的重量压制住他,一只手放在刘五的喉咙上,平静地道:“听清楚,从今往后,管住你的脏手,莫来碰我和我女儿。你若能做到,那我保证你我之间相安无事。可你若再敢动手,咱俩就以命相搏,看看谁命大!你想清楚,即便我不在了,雪琅也定会替我报仇,把你那脑袋割下来,叫你们刘家断子绝孙。”
说着,春雨俯下身,凑到刘五耳边轻声道:“听懂了么?”
刘五慌忙点头,春雨一拳砸在他肚子上:“你不诚心。”
雪琅不耐烦:“要我说,直接骟了最干净。”
少年说着便又举起木棍,刘五脸都涨成猪肝色,拼命摇头。
春雨才道:“我跟雪琅是一无所有,可若欺负到我们头上,我们舍了这条命也要相搏。你自己掂量掂量,赔不赔得起!”
说着,春雨扯开刘五嘴上的布条,把他口中的烂泥掏了掏。
刘五本就不是什么有钢骨的人,以前被爹娘宠坏了,平日又仗着春雨是个小自己许多岁的姑娘,便总爱耀武扬威欺负她。可他如何见过今夜的阵仗?平日里熟悉又好欺负的仲家姐弟此刻比那山魈恶鬼还要可怖百倍,刘五已然吓破了胆。便是被扯掉了口中之物,也不敢呼救,只想今夜将自己一条小命保下来。
“你、你们放心,我...定然不敢了。”刘五嗓音嘶哑,抖得不成样子。
雪琅蹲在刘五头顶,用木棍轻轻在他喉咙上比量着:“你也趁早死了报复这条心,你若敢再动我姐姐,还有我在。便是你真害了我,我认识的兄弟们也绝不会放过你。”
刘五用力点头,已经不知该做些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诚意。
春雨想了想,对付这种人,还是要从他最在乎的事上出手,便道:“既然你已经答应我们今后像个人样,安安静静过日子,便起个誓罢。你若今后再犯你那动手的贱毛病,刘家从此断子绝孙。”
刘五最不愿听这个,可如今还是保命要紧,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
春雨站起来跟雪琅交换了一个眼色,二人将软成烂泥的刘五提起来,松开他脚腕上的绳索,然后春雨在前面牵着刘五脖颈上的麻绳,雪琅在后面戒备着,二人夹着刘五一前一后回了刘家。
刘家一片漆黑,三人进了正屋。推门的时候有响动,万氏哪里能想到今夜有这段公案?在自己房中问了一句:“儿啊,回来了?”
黑暗中,刘五依然能感觉到姐弟俩正盯着自己,也只能故作平常地道:“娘,我回来了,要去睡了,你也早点歇了吧。”
“好好好,我知道了。”万氏全然不知外面的情况,应了一声,屋里便安静下来。
春雨和雪琅押着刘五进了他的卧房,也不给刘五松绑,就那么让他躺在床上,一条被子一盖,表面看起来一切正常。
春雨轻声道:“记住我们今晚说过的话,今后若有半分违背,我豁出这条命也要你陪我死。”
刘五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
接着,春雨姐弟关上门,二人走到小院,雪琅把春雨送到小屋,一开门,桂圆正在春雨的床上熟睡。
春雨松了一大口气,跑过去将女儿抱在怀中:“还好,还好!”
这些日子她与雪琅反复计议此事,将每个环节都商议了无数遍。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能带桂圆,春雨趁着万氏熄了灯,才悄悄跑出去与雪琅便宜行事。这大半个晚上,春雨一直悬着一颗心,担忧家中的桂圆。
唉,若她爹还有个人样,又何至于此?
雪琅靠在门边,看着母女二人,不太放心:“姐姐,你带着桂圆先睡吧。我怕那老小子半夜反水,今夜打地铺守着你们。”
春雨抬头看着雪琅,他也不过是个瘦瘦小小的半大孩子,却经受了太多。可女儿重重地压在春雨心头的天平上,所以她还是点了点头,决定再麻烦雪琅一夜,起身去寻了一套被子给他。
次日,姐弟俩几乎是前后脚醒的。雪琅呆在小屋里照看桂圆,春雨故作平静地去灶上做饭。
万氏先慢悠悠地走出来,坐在门口看儿媳妇干活。待春雨做好饭,万氏便催她叫刘五来吃饭。
春雨推开门,见刘五面朝里躺着,她往前一步定住:“起来吧,吃饭了。”
刘五没有反应,春雨又上前一步:“饭好了,娘叫你呢。”
刘五忽然掀开被子坐起来,死死盯着春雨。昨夜挨了一顿揍,刘五脸颊高高肿起,脸色发青。春雨看他满眼恨意,却毫不动摇,直视这个男人的眼睛。
夫妻二人就这样沉默地、仿佛互相对峙似地看着对方。
片刻后,春雨柔声道:“快去吃饭吧,在娘面前别胡说八道,让她老人家担心。”
刘五猛地甩开被子,气势汹汹地绕过春雨冲了出去。
饭桌上,万氏看见自己儿子那副尊容吓了一大跳,一叠声地问刘五怎么样了。
春雨低着头,一脸平静地吃她的饭,只听刘五粗声粗气地道:“摔了一下,您快别问了!”
然后,任凭万氏如何追问,他也只是闷头吃饭。
万氏只以为儿子是昨日进县城与人起了冲突才挨了打,未做他想。她心疼儿子,饭后一再让刘五别去田里,在家歇半日。
春雨默默收拾家务,并不作声。刘五面露厌烦,拿起东西径直出了门,根本不理万氏。
春雨借口要给桂圆喂饭,拿了些吃的回了小屋。
雪琅早就饿了,接过春雨给的食物大口吃起来。春雨抱着桂圆,喂她喝掺了奶的米糊。
雪琅边吃边问:“姐姐,你看他今早如何?”
春雨道:“没说什么便出去了。”
雪琅恨恨地道:“早就该来这么一次了,省得他们欺负人。”
春雨平静地抚摸着桂圆头顶的小绒毛:“雪琅,我绝不会让他再有下一次了。若再来,那我只能——”
雪琅抬头盯着春雨,对方却没有说下去,只是温柔地在女儿的脑袋上印下一个慎重的亲吻。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继续下去,春雨跟刘五早就没话可说,如同借宿在同一旅店的陌生人。偶尔说话便一定是争吵,为了钱、为了粮食、为了家中生计。
但刘五再也没对春雨动手动脚过,连带着对桂圆,他也避之唯恐不及。春雨偶尔把女儿抱到正屋里玩耍,若刘五突然撞见,也像是看到了什么不洁的东西,一脸嫌恶地躲开。
但春雨早就无所谓了,她这个丈夫,米粒大小的胆子大约在那天夜里被吓破了。所谓一家之主的威严被捅破后,便再无可能吓住亲手扎破这一虚幻表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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