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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新相识(上)

次年开春,正当春雨准备放开手干活并积极准备打听村里可否有合适的姑娘时,燕儿姐家先传来了好消息——她的妹妹鹃儿要嫁人了。

春雨心里有些可惜,她心里先取中燕儿姐为人牢靠,她妹子也是错不了的,若能跟邱家结亲,那真是再好不过。

可惜,鹃儿要比雪琅大好几岁,二人从小就总差出一截,连玩伴都不是同一批人。再者,年前的时候燕儿姐就跟春雨透出些许鹃儿已找着合适人家的意思。

“鹃儿真是不容易,这么多年颠簸着跟我一处,家里家外帮了我不知多少忙,因着连年都出事,婚事都耽搁了。好在老天开眼,她寻这个女婿人很板正,两个人互相很是愿意。唉,好歹让她找到一值得托付之人,要不我这做姐姐的脸都不知要往哪里放了。”那日二人说起这事,燕儿红着眼圈道。

春雨连忙放下手头的活,笑着揽着她的肩膀道:“你看你,这是好事,怎么倒伤感起来了。”

燕儿忙擦了擦眼睛,泪中带笑:“我怎么不高兴呢,我高兴着呢。唉,若是大姐在就好啦......”

这么多年,雀儿姐一直杳无音讯,燕儿与她姐妹情深,哪里能轻易放得下?

春雨推了推她:“你放心,你心里这些年一直挂着雀儿姐,这样诚心,老天爷会保佑你找到她的。”

燕儿收敛悲色,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既然老天爷让我们活到如今,那就不妨放手去做,看看咱们能走到哪一步!”

春雨带笑应着,继续干活,心里有点失落。鹃儿是不用想了,若还在以前的苦萍村,大伙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春雨也认识一些热心的大娘能帮着说媒。如今战争把村子里的人打得四处流散,折柳村里倒是生人多,她想寻个年长可靠之人帮着做媒,一时间都不知该找谁。

想到这,春雨赶紧对燕儿道:“好姐姐,不怕你笑话,我也一直烦扰我们家雪琅的婚事,咱们都是做姐姐的,你也知道,我俩没了爹妈,也没别的亲人,他的事都在我身上,我得给他安排妥帖才好。如今刚来折柳村,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只能劳烦你平日多帮我打听打听,有没有合适的姑娘。我们这样的人家什么都不敢挑,只要人合适,他俩相处得来便好。”

燕儿问道:“哟,雪琅才多大啊?”

但她也立即醒悟过来,直点头:“也是,这年岁兵荒马乱的,早些让他成家不是坏事。”

春雨笑着靠在燕儿身侧:“姐姐,我不常烦你,就这一件,劳你多费费心。”

“知道啦,你我之间还这般客气。”燕儿道,她似乎想到什么,也笑了,“你们家雪琅长得那样体面,如今也算有了一份前途,只怕不用你给他寻,他自己就能寻个漂亮媳妇。”

“他?”春雨嗤笑一声,“他也就是空长了这副模样,于这件事上不中用的很。”

燕儿更乐了:“你也别天天贬损人家,人家若是遇到动心的,指不定有多中用呢。”

春雨抚了抚胸口:“谢天谢地,那样最好。”

在折柳村民的翘首以盼中,章大人派人来村中划分田地了。

折柳村占地较大,相比如今的人手,田地是足够的。章大人显然也是用了心,在划地时考虑了各家的人口和劳力,分配情况总体算公平。虽仍有些许抱怨之声,但也是极个别人家。

春雨激动不已——终于,终于,她拥有了自己的田地!

只要有了土地,她就有信心面对新的一年。

在春耕开始前,春雨早早让雪琅去买了种子,自己则准备好各种简易的农具,就等着大显身手。

可还没高兴几天,等她背着桂圆、带着农具下到田里时,便惊讶地发现她家的田居然一夜间被人占了一半,现下那被占的一半田上正有几个男子大模大样地翻着地。

春雨登时急了,把农具撂下,径直跑到那几人面前大声道:“你们在我家田里做什么?”

那几人抬头打量了春雨一番,并不理她,继续翻土。

春雨见对方如此,直接上去夺其中一人的锄头,大喊道:“光天化日之下,怎敢强占他人土地,快停手!”

对方没料到春雨会直接动手,一个不防被她把工具夺了下来,登时拉下脸,硬邦邦地道:“谁说是你家的?”

“你!”春雨被这人的厚颜无耻惊到了。

剩下那二人中其中一个停下手头的活,靠着锄头,嬉皮笑脸地:“小娘子可别瞎说啊,我们耕的是自家的田,这不是分内应当的吗?”

春雨急得直跺脚:“你别瞎说,那日章大人派来的官儿和村长一起给各家划好的田,所有人都看着,谁不知道这是我家的,你们怎么好扯谎呢?”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径直走近春雨,摆出一副无赖相:“怎么了,我说是我们家的就是我们家的,你个寡妇不在家里待着还日日跑出来抛头露面,跟咱爷们大呼小叫,可知你是个不懂礼的,你说话能算数?”

好好好,果然如此,春雨心想,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这几个人是春雨邻居翟家的儿子,翟家夫妇其他都平平,就是能生,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各个人高马大。他们家仗着自己儿子多,总喜欢占其他村民的便宜,大伙忌惮他家这几个小子,若吃了小亏便能忍则忍,却也一而再再而三助长他们家的气焰。

这不,战乱刚平息下来,他们就瞅准了春雨是个年轻寡妇最好欺负,公然抢占她的地,就是赌她无依无靠,无人替她做主。

春雨气得双手直抖,心知自己与翟家从无往来,今天他们家三个儿子这般既是为了占她便宜,也是想试探她好不好欺负。若这次让三人轻松得逞,以后定然是没完没了的压榨欺凌。

春雨气哼哼地把桂圆抱在怀里,往地上一躺,大喊道:“这是我家田,那日章大人亲手给我们划的,谁都不能占!你们若要动,就从我身上踩过去!”

桂圆大了些,会说的话也多了,小姑娘看着三个凶神恶煞的大男人欺负她娘,也勇敢地大喊:“大坏蛋,大坏蛋,欺负人!”

现下正值春耕,村里来来往往的人本就多,春雨闹成这副样子,自然就有闲人过来看热闹。

春雨尖着嗓子大叫:“好啊,你们翟家教出来的好儿子。三个大男人有手有脚不踏踏实实干活,专逮着我们孤儿寡母欺负!章大人自己日日坐在衙门里替我们筹谋过日子,你们就趁着灯下黑,欺负我想霸占我家田地,你们还是人吗?”

翟家的三个儿子本就仗着自己是壮年男子,而春雨不过是个年轻寡妇,脸皮薄胆子小,被他们挤兑两句就得败下阵来。谁知道春雨竟这样莽,居然抹得下面子撒泼大闹。不但如此,这丫头还言辞尖锐,一下就把他们心里的小九九戳破了。

这三人以前在自己村里就横行霸道,打遍全村无敌手,如今见这小娘子如此愣头青,就要跟他们对着干,便恼羞成怒。其中二人上前一左一右拎着胳膊将春雨架起来,预备动手给她点颜色瞧瞧。

春雨也没想到这三人居然如此胆大,大白天的就要动手欺负人。但她绝不肯束手就擒,便使出全力挣扎,一面拼命向来往的村民大声呼救:“救命啊,恶霸杀人啦!”

在旁看热闹的人不少,但多数忌惮翟家三个儿子的恶名,都不敢上前劝架。春雨正跟三人没个开交,有个中年妇人上前扯着那三个男子劝道:“好啦好啦,跟一个年轻妇人见识什么,快放了她罢!”

其中一男子满不在乎,甩开那中年妇人:“黄婶子,这与你什么相干,走开!”

被成为黄婶子的女人赶紧凑上去,神神密密地道:“你们可别找错了人,她兄弟可是在章大人手下任职的,若被她兄弟知道自家姐姐被这般欺负,有你们什么好果子吃?”

此话一出,三人停了手,春雨赶紧从他们手中挣脱出来,捞起桂圆便跑到黄姓妇人身旁。

翟家儿子眯起眼睛问黄婶子:“她兄弟是谁?”

黄婶子拍了拍大腿:“她兄弟如今在章大人手下当队正,很受重用。既能打仗,又能做斥候打探消息。你不信旁人,还不信

我吗?我家那口子在军中经常见仲小哥呢!”

见黄婶子从旁作保,又知道春雨还有一层关系,三人的气焰登时弱了下来,一脸不快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拿着工具从春雨家田中退了出去。

春雨长舒一口气,赶紧跟对方道谢:“多谢,多谢黄婶子替我解围!”

黄氏笑了,颇为亲热地拍了拍春雨的肩膀:“咱俩往日虽无往来,但方才见你被这几个臭小子为难,我看着也心疼。那几个夯货也是不长眼,都不知道自己欺负到谁头上来。”

春雨满心感激,当即便要回家取些东西相送以做酬谢。黄氏笑道:“不用不用,一点子小事哪里就值得这般兴师动众了?再者,现下大伙都有活要做,你快忙,我们家就在前面路口树下往西走,路南边的第二所房子,有事咱们闲下来再细说,你快忙罢。”

话虽如此,春雨心中到底惦记着黄氏的情谊,隔了两日闲下来,便带了些自家腌制的小菜去拜访黄氏。

那黄氏见到春雨也很是高兴,热情地将她请进屋,二人叙起当日之事。黄氏伶牙俐齿,春雨满心感激,二人很快便熟悉起来,兴致勃勃地聊起家常。

春雨这才知道,原来黄氏的丈夫姓雷,也在军中做队正,虽与雪琅不算很熟,但彼此也算脸熟。正因如此,黄氏才很快认出春雨的底细,并且翟家那三个小子也愿意给黄氏三分面子。

春雨叹道:“真是太巧了。”

黄氏抚着脸颊笑眯眯地:“可不是么,咱们也算自家人呢。”

就这样,春雨在折柳村交到了第一个说得来的朋友。黄氏也十分喜欢春雨,自那日后,她们二人便互相往来不断,雷队正跟雪琅一样,有一半时间是不在折柳村的,因此春雨先熟悉起来的黄氏的子女。

黄氏育有两女一子,大女儿已经嫁人,小儿子尚且年幼。那日春雨正在雷家与黄氏闲话,一个少女拿着几支野花轻巧地跑进房,也不怕人,径直从背后环着黄氏的脖子,亲热地叫娘。

春雨见少女小小一张瓜子脸,眉清目秀,有有几分像黄氏,便笑着道:“这是你闺女呀?”

黄氏笑眯眯地把少女从背上扒下来,让她守着自己端正坐好:“让你见笑啦,这是我二女儿小娥。来,快叫仲娘子。”

春雨忙摆手:“不必不必,唤我姐姐便是。”

小娥倒不怯场,抬头笑着大声道:“仲姐姐。”

“哎,小姑娘真好。”春雨心想这孩子可真不错,大方又展样。

就这一瞬间,春雨心念电转,一个主意在她脑海中萌生,于是便笑着跟黄氏母女继续闲聊家常。隔一小会便问小娥一些小事,一面观察这姑娘的性子。

聊了一阵,春雨起身告辞。黄氏把女儿打发走,挽着春雨送她出门。

二人刚一出门,春雨便低声问黄氏:“小娥今年多大了?”

黄氏向她眨了眨眼:“今年虚岁十五,慢慢也到说亲的年纪了,不怕你笑话,我现在夜里无事就开始替她发愁。唉,你说现在这世道乱的,我们又从原来的村子搬出来,在这没什么熟人,到哪儿去找年岁容貌合适的女婿呢?”

黄氏也一下子就明白了春雨的意思,看她言谈间透露出的意思,只怕也是愿意的。

那还用说,这不有个现成的雪琅吗?春雨险些脱口而出。

不说容貌年岁如何登对,难得的是小娥的爹还是雪琅的同僚,姑娘的母亲也十分愿意,这种好事去哪里找?不过春雨下一刻便冷静下来,她自己虽喜欢黄氏母女的聪明伶俐,但也不能急着一下子把话说死。就雪琅那个性子,不回去探探他的口风可不成。

春雨想了想,斟酌着道:“姐姐不必操心,小娥这样好的女孩子可不愁嫁...你若不嫌弃我多事,我倒想替你们打听打听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黄氏喜上眉梢:“哎哟,看你说的。像你这样牢靠的人帮忙,我自然一百个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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