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仲春,春雨跟她爹仲福一起在田里劳作,她今年十岁,已经能分担相当一部分农活了。
春雨弯腰忙了许久,起身捶捶腰,手搭凉棚往远处看,举目尽是青青稻田。
但愿今年也能如往年,没涝没旱,让他们平安度过。
干完活后,春雨跟仲福往家走。路上恰好碰到同样从田里回来的燕儿,春雨自然而然与她走在一处。
相比春雨的小孩子模样,燕儿这两年抽了条,越发像大姑娘了。
春雨询问她雀儿姐的近况,燕儿轻叹一口气:“还能怎么样,就是过日子嘛。”
也是,管他们走到哪里,不都得忙着干活,从早到晚弄吃的、弄钱吗?
春雨想起平日听到的村中七大姑八大姨闲话的内容,又故作成熟地问道:“雀儿姐有娃娃了吗?她相公对她好吗?”
燕儿笑着摇摇头:“她还没有娃娃。其实当下没孩子也好,家里的事就够她忙的了,况且她还那么年轻,不急。”
说着,燕儿转了话题,问春雨道:“穆婶子最近可还好。”
春雨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她...你也知道,还是老样子。”
燕儿问道:“穆婶子这病不大不小的,长此以往总不是个事。”
春雨点头:“我也去寻过镇上的郎中,人家也就是给开点安神定心的药。死贵死贵的不说,吃了几副也没大用。也问过一些
行脚和尚道士,他们又是要请神又是要喝符灰水的,听着就怪吓人。我爹说这都是胡闹,白花钱,再者也不敢让那些人乱来。”
“你也是不容易。”燕儿摸了摸春雨的发顶,“再抗两年,等你弟能干活了,你们都能松快些。”
春雨笑眯眯地点头:“嗯!”
还没进家门,春雨便看到雪琅一本正经地坐在门口,双手托着腮,认真严肃地盯着对面。春雨往屋里一看,果不其然娘亲穆氏在雪琅的严格盯梢下,正有些无措地在屋角徘徊。
一看春雨他们回来了,雪琅眼前一亮,跳起来凑到春雨身边:“姐姐!”
春雨习惯性地摸了摸雪琅的圆脑袋:“大半日了,还没见好?”
雪琅摇头:“跟早上你们走的时候一样,没什么变化。”
春雨迎着,走过去轻轻牵住穆氏凉凉的手,心里有些难受。
娘最近又犯毛病了,整个人稀里糊涂,什么都做不了。好在雪琅大了,春雨跟仲福出去干活的时候,他就负责看住娘,防止她往外乱跑,还能做点简单的饭食,终究比以前省心些。
好在穆氏哪怕病了的时候对春雨也没什么抵触,任由女儿牵着她的手。
春雨轻声道:“娘,别走了,坐会儿。”
一面说着一面问雪琅:“中午吃东西了吗?”
雪琅道:“我看着娘喝了半碗粥,再让她吃就开始发脾气。”
春雨又问:“你呢?”
雪琅蹦蹦跳跳:“吃了吃了,吃了粥,还有腌菜!”
看着雪琅那副无忧无虑的样子,春雨心情有些复杂:这孩子还太小了,可能还不理解他们娘亲的“病”是怎么一回事。
那边,仲福一叠声喊着要吃饭。春雨应着,安顿好娘亲,便赶忙去灶上做饭。
吃饭的时候,穆氏一直不敢上桌,她似乎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很不受丈夫待见。
春雨快速吃完,去盛了半碗饭,搭着几条腌菜给娘送过去,看着她吃完。
暮色沉沉,天黑下来后,庄稼人也就没什么可做的。仲福闲着歪在床上,骂了儿子女儿几句,又骂了几句老婆不争气,便歪
头睡去。
春雨收拾好家务,拉着母亲的手准备出门。她知道,娘还是想去外面逛的。
雪琅本来正蹲在地上玩石块,一看春雨她们要出门,也赶紧跟了上来。
母子三人就这样牵着手,走在傍晚的暮色之中。
穆氏静静地走着,一路张望着远处的风景,若有所思。雪琅白日里在家守了一天,现下好容易看到姐姐,牵着她另一只空闲的手,嘀嘀咕咕地说着攒了一天的话。
春雨应付着雪琅,实则一直在看着她的娘亲。
就像白日燕儿所言,春雨虽不通医理,却也知道母亲的病实不能久拖,时日越长,只怕会越恶化。
可她着实不知该如何帮母亲治病,因此也只能每天悬着心过日子,在繁忙的劳动中尽量让她顺心些。
就这样一路逛到她们家田地旁,春雨打起精神道:“娘,快看咱家的稻田,看我跟爹打理得多好呀。只要不旱不涝,今年咱们也能有好收成呢。”
也不知道穆氏听懂了没有,但她双目望着眼前的稻田,唇边终于露出一丝模糊的微笑。接着,她目光向上移到了远处地平线
那最后一丝霞光。
“红霞......”穆氏松开女儿的手,指着远处道。
雪琅也跟着学:“红霞,红霞!”
春雨笑着刮了一下雪琅的鼻头:“红霞好看吗?”
雪琅点点头,圆脑袋靠在春雨身上。
穆氏依旧怔怔地看着远方:“晚霞晴......”
两个孩子当时并没有在意他们娘亲说的这句俗语,他们丝毫不知这句话就像是无心的一句预言,后面的半年,他们所在的县,乃至州府将被晴天所统治。
旱灾来了。
春雨提着篮子,牵着雪琅的手在烈日下往山里进发。路过稻田时,她停下脚步看着眼前龟裂的大地,欲哭无泪。
小姑娘日思夜想的好天气并没有到来,老天爷没有眷顾苦萍村的农民们。
早就熟知农事的春雨深知,旱到这个地步,别说挣钱了,熬过今年冬天就是他们家最大的难题。
粮价飞涨,这个冬天他们要怎么过?
汗水沿着春雨的脸颊不停滴落,她突然转身牵着雪琅的手往前走。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些可怕的事,她现在需要考虑的,就是弄到今天能吃的东西。
靠山吃山,如今田里没东西,他们也只能去山里碰碰运气了。
进了山才有了些许阴凉,春雨喘了口气,才发现平时唠唠叨叨的雪琅一路都很安静,便蹲下身看他。
雪琅带着穆氏给他编的小草帽,用迷茫的眼神看着春雨:“姐姐,今天做饭吗?”
春雨咬了咬嘴唇,点头:“做呀,当然做,咱们这就找找有没有好吃的。”
雪琅眨巴着大眼睛懵懵地点头,对他来说,姐姐说的事就是圣旨,他只要跟着做就行了。
春雨轻叹一口气,给雪琅正了正他的小草帽,站起身来抬头望天。
哪有说的那么容易啊?
全村又不是只有他们家知道往山里寻吃的,比他们腿脚快的多了去了,只怕山里的鸟兽、山溪里的鱼早就被捞得一干二净了,这次能找些果子就是谢天谢地了。
可一直吃果子,也填不饱肚子啊。
春雨一脑门官司,捡了个树枝便走边往前探路。
两个孩子就这样在山里找了半日,除了些野菜野果,还在溪边逮住了一条小鱼,总算是大功告成,能回家了。
回家之后,春雨见娘还没回来,便指挥雪琅把野菜野果洗好放阴凉处,她自己则把鱼剖开放了血,然后小心翼翼地取出家里珍贵的盐巴,把鱼腌制起来。
虽然是一条小鱼,但可能是他们家未来几天重要的硬菜。
把鱼储存好后,春雨准备做饭,她掌勺,雪琅打下手。
如今日子艰难,为了即将到来的冬天,仲家全家都行动了起来。
尽管是大旱,但县里的大地主家是不会受影响的,依旧招短工,但是工钱变少了许多。毕竟现在这境况,许多穷苦农民出去做工就是为了挣一口饭吃。
面对着这些农民,大地主自然也会开动脑筋,便宜不占白不占。
仲福自然也在这些人之中,虽说给地主干活比在家中辛苦得多,但好歹能解决一日两餐。家里少了一个大男人吃饭,终究是松快些。
穆氏自然也不能闲在家里,她做不了重体力活,只能每天背着自己编的东西进县里去卖。虽说往往一天下来也卖不出去几个,但也不能坐在家里。
如今白日里,往往就是春雨和雪琅两个忙家事。
春雨自不必说,连不到五岁的雪琅家务都熟练了许多,铺床、洗小件衣服、洗菜择菜都已不在话下。
春雨对着粮食纠结了许久,才混合好了今日的粥:以糠、麸为主,混了一点点稻米,又把雪琅洗净的野菜摘了些投入锅中,没一会儿便煮了一锅不怎么稠的粥。
春雨把娘的那份留好,给自己和雪琅盛好粥,又在粥上各放了一块腌菜,姐弟俩沉默地就着腌菜把粥吞下肚。
雪琅吃得很快,碗空了之后便眼巴巴地看着灶台,待春雨看他时,又连忙把目光移开。
春雨没说话,扒完最后一口粥,拿过雪琅的空碗,和自己的一起洗了。
为了防止冬天断粮,他们家每日都是按数做饭,春雨好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更何况雪琅今天在山里忙了半日,肚子早就饿扁了,吃这些肯定也不够。
春雨没办法,如果由着性子来,冬天他们一家就惨了。
春雨自己虽没有经历过,但从爹娘平时的只言片语里也知道,一旦在没有收成的冬天断了粮,他们会比现在惨一百倍。
洗好碗一回头,便看到雪琅闪烁的小眼神,什么意思不言自明。春雨咬咬牙,从框里寻了个野果子,掰开后递给雪琅一半:
“吃吧,要还觉得饿的话,就去睡觉。”
雪琅珍惜地接过半个果子,小心翼翼吃下去。春雨也咬了一口,果肉酸涩,但对于饿着肚子的孩子来说,也算美味。
吃完后,天色已经擦黑。春雨知道,这个时间爹还不回来,估计是晚上有什么要干的活,可能就直接跟几个同村人一起在地主家的工棚里睡了,娘脚程慢,还得一会子。
两个孩子怕自己再忍不住吃东西,便一起躺在床上。
雪琅罕见地没有立刻入睡,而是非常认真地问春雨:“姐姐,我能跟爹一起出去干活吗?”
春雨有点心酸:“你太小啦,人家才不要你干活呢。”
“我怎么了?”雪琅有些不服气,“我会撒种子、浇水...我还会拔野草!”
春雨道:“你干这些活有我快吗?人家连我都不要,会要你吗?”
雪琅不说话了。
春雨见状,拍了拍他的后背:“再等两年,等你长高些,就可以去做工啦。”
雪琅好哄,一下子又来了精神,缠着春雨说着幼稚的童言童语。
过了一会儿,房里安静下来。春雨以为雪琅睡了,却听他小声道:“姐姐,我还是饿。”
小孩子的声音甚是委屈。
“嘘!”春雨连忙打断他,“你不饿的,你是太困了才会觉得饿,快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可——”雪琅还想辩解,但春雨不会给他机会。
“我明天还要进山,你要是醒得晚,我就不带你了。”春雨道。
“去,去!我也要去!”雪琅马上上钩。
姐弟俩躺平,沉默了一阵。雪琅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我们会不会一直吃不饱饭啊?”
“不会的。”春雨斩钉截铁地道,“很快收成就会变好,咱们到时候都能吃饱。”
小雪琅心中不疑有他,有了姐姐得保证,心里便安定许多。他把脑袋朝春雨那边靠了靠,睡着了。
另一边的春雨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强迫自己忘掉关于食物的愁绪,带着在梦里或许会有烧猪肉的期待闭上眼。
入秋后,下了两场小雨,可惜这一切对于苦萍村乃至全县的普通农民来说,都太迟了。
今年注定是歉收的一年,所有人都得打起精神熬过这个缺粮的冬天。
可天气越是寒冷,情况就越不妙。
夏秋时节,农民们可以去河边捉鱼虾,去山里打野味、摘野果,总能凑合过去。可如今从河里到山里早就没了飞禽走兽的影子,树枝光秃秃地在风中摇摆,大伙都得指望着吃余粮了。所幸他们这一片冬天不怎么下雪,否则村民们在这个冬天会更加悲惨。
仲家一家四口按颗数着粮食吃饭,可无论如何精打细算,从夏天开始就过着半饥不饱的日子,一家老小都开始面带菜色,不知道年关要怎么熬。
仲福思索再三,终于决定做起荒年时底层农民常操的旧业——要饭。
他们家虽穷,但世上总有有钱人,像县里面就住着不少富户,管他有没有先去搂一杆子,总比困在寒冬中什么都不做强。
于是,仲福让妻子穆氏在家中守着,自己每日带着两个孩子去县里碰运气。
春雨知道现在难熬,不是矫情的时候,而雪琅则根本不懂乞讨的含义,能出来跟着父亲和姐姐到县里逛逛,他还觉得挺有趣。
只可惜天气太冷,两个缺衣少食的孩子很快就手脚都生了冻疮,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紧紧依偎在一处,互相揉搓着手指,努力制造一些不存在的温暖。
仲家三人很快便成了县城大街上的常客,不过乞讨这事很靠运气,有时候碰见个心善的,直接丢给他们几块吃剩的饼,而有些时候在街头徘徊一整日,只能得到一块铜板,甚至一无所获。
这日,父子三人如常在街头乞讨。春雨双手抄在袖子里,大声喊道:“求各位心善的大老爷行行好,赏一些吃的吧!小的一定感激不尽!”
这些词她已经念得很熟练了,最开始还有些羞涩,但现下,那些多余的羞涩早就被饥饿吞噬殆尽。
春雨一边喊着,一边祈祷今天能碰见个好心人给些实在的吃食。如今世道不好,又逢荒年,粮价飞涨,一两枚铜板真是不如半块饼子实惠。
雪琅也不甘示弱,学着春雨的样子大声喊着,他虽有些话还说得不太清楚,但胜在气势十足。
春雨喊了一阵子,突然感到脚底一阵痛痒。不用看也知道,应该是脚上的冻疮被草鞋磨破了。
春雨让雪琅守着爹,自己退到避风处,想脱下鞋来看看。
还没等她解开草鞋,有个人轻轻点了点她的肩膀,春雨一回头,发现是阿半那张平淡又温顺的脸。
“阿半,你也进城啦!”春雨有些惊喜。
阿半点点头,他还是那么瘦,脸色倒不算很差。
“春雨,你是跟仲大叔一起进城的吗?天气这么冷,还出来卖东西?”
春雨失笑:“今年这收成哪还能有东西可卖呢。唉!家里粮食要见底了,爹带着我们来城里讨饭呢。要不然,谁愿意大冷天的在外面一直站着。阿半,你怎么也来了?”
春雨也就是随口一问,阿半家里穷得和仲家半斤八两,估计也是随大人进城乞讨,毕竟这些日子,春雨也没少见因为歉收而不得不进城乞讨的“同行”们。
阿半没有立即说话,他犹豫了片刻,把春雨拽到角落,跟她说了件事。
春雨听完喜上眉梢,连脚上的刺痛都顾不得,让阿半等着她,跑到仲福身边,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仲福听完眼睛一亮,赶忙道:“你们快去,我在这等着。”
春雨点点头,拾起地上的木碗,拉起还在发愣的雪琅,回头去找等着他们的阿半。
三个孩子在城中的民巷里穿行,很快来到了一处宅院的后巷。按理说这种日子,此处应该寂静无人,可实际上却站了好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大的十一二岁,小的五六岁。
这家是城中最有钱的人家之一,据说他们家老太太生了病,服药也不见效,这家老爷十分孝顺,便各种偏方各种神人都请来试试。其中有个得道的尼姑说,老太太生病是家中有邪神盘踞,需向城中穷苦孩子施舍剩饭剩菜,以此积攒福报。若福报到位了,邪不压正,那邪神自然会离开老太太。
因此这家老爷特意嘱咐每日固定时辰在后门施舍剩饭,但只能是极贫苦的人家的孩子方能领取。
知道此事的人一直不多,毕竟这家人再有钱,剩饭剩菜的量也有限。人多了,自己领到的就少了,故此大伙都很有默契的不往外传。阿半知晓这件事也是撞了大运,那日进城迷了路,误打误撞碰上了一个在这家做工的仆妇。对方可怜他身子残疾,给他指了这么条路。
三个孩子排排靠在墙边,阿半附在春雨耳边轻声道:“你可别同其他人说呀,来的越多,分到的吃的就越少。连雪琅也是,叮嘱他莫要说出去。”
春雨在吃的方面格外机敏,立刻就明白了阿半的意思:“放心吧。”
天色渐暗,一群沉默的孩子站在幽深的巷子里苦苦守候,每个人的眼神都有些诡异,像饿久了的老鼠。
没一会,后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后面跟着两个小厮,抬着一大桶剩饭。
孩子们一拥而上,春雨等人也赶紧挤上去,生怕落后了自己抢不到吃的。
中年男人一挥手,制止了孩子们:“先别急啊,该说什么来着?”
春雨有些茫然,只见为首的一个大孩子喊道:“谢老夫人厚赐,济我极寒。愿天佑善人,福寿绵长!”
中年男人满意地点头:“来。”
那大孩子兴奋地跑上去,接了一碗米、粥、菜叶、碎肉和骨头混合在一起的吃食。大冷天的,东西倒是没坏,但一股脑混合在一起,还是散发出一股微妙的味道。这泔水一样的一碗放在平时,别说普通人,便是家境宽裕些的农民都下不了嘴。可对
于这些饿了许久的孩子们来说,却无异于珍馐佳肴。
有人打了样,其他孩子赶紧拥上去,大声说着吉利话,用瘦干干的胳膊努力把手里的破碗举高。
春雨赶紧拽着雪琅奋力挤进人群,有样学样地大声喊着吉利话,一面往前凑。
那中年男人负手在旁看着,突然捋了捋胡子,笑道:“一群穷形贱相的,哪来的福分?呵,也是让你们撞上好运了。”
小厮中有一个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中年男人,神色复杂地低下头抿了抿嘴。
而孩子们根本不在乎中年男人说了什么,只是没命般地往前挤,在长久的饥饿和贫穷面前,所谓的尊严早就不值一提。
春雨使出吃奶的力气,终于挤到前面,被分了一碗剩饭。春雨想再多要些,脑子里灵光一闪,把雪琅推到前面:“求求您再给我些吧,要不我弟弟不够吃的!”
分饭的小厮看了一眼雪琅,又望了一眼中年男人,见对方默许了,便又给春雨盛了一些。
春雨抱着饭碗从人群中出来,她两眼放光地盯着这一碗吃食,实在忍不住,直接空口上去吃了一口,胡乱吞下肚。
各种剩饭剩菜混在一起,口感和味道真不怎么样,卖相更是有些恶心,且因为放久了油腥味很重。
可这一切的一切,都敌不过肚子里有了食物的那种安全感。
阿半也领到了饭食,走到春雨旁边,含笑看着她闭着眼享受的样子。
雪琅小手拽着春雨的衣角:“姐姐,姐姐!”
春雨蹲下,让雪琅也从碗里吃了一口。小家伙也是饿了许久,吃到这口饭,兴奋地手舞足蹈。
春雨也笑了:“好了,就吃一口,其它的还要跟爹娘分呢。”
说着,春雨便站起来,带着雪琅,招呼阿半回去。
阿半拉住她:“找个东西把碗盖上。”
春雨不解,阿半解释道:“虽说城里还算安全,但现在世道不好,有时候有些坏人看见小孩子拿着吃的,便要来抢。这个东西遮盖着保险一些。”
春雨恍然大悟,感激地道:“还好有你提醒我,谢谢你,阿半。”
不过春雨来得急,就拿了个碗,她思索了一下,把包头的头巾解下来,将碗包起来,珍惜地抱在怀里。
阿半是跟着他爹进城乞讨的,半路跟春雨分开了。春雨开开心心地跑回去找她爹,仲福打开包裹看了一眼,有一瞬间,神情说不上是哭还是笑。但他下一刻还是语气十分开心地道:“好啊,今晚有东西吃了,走,回家!”
当晚,饥肠辘辘的仲家四口人把那一碗吃食吃了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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