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哓！”桑幸扭过头看见江哓还站在室内跟贺峪说话，立刻朝她招手喊她的名字，“你快来看！好看！”
这是在星际上没有的景色，因为每个星球的重力和地址条件都不一样，所以每个星球的城市景观都有些不同，但不知道是设计师们都对旧地球的设计厌倦了还是因为那种建筑难以适应其他星球的环境，整个星际没有任何一座城市的建筑是像旧地球这样的。
江哓走过去，站在桑幸另一边的平头男很自然地给她让出一个位置，然后又被非要插进来的贺峪挤得更远了一些。
两个小组八个人整整齐齐地站在那里看着小城的夜景，就连总是呼啸而来的冷风吹过都硬生生被这么些人的体温烘成了暖风，拂面的时候只剩了温柔。
一切美好得就像童话故事的结局。
而在别人都欣赏夜景的时候，江哓的目光却停留在住宅最密集的那片区域，她并没有忘记游戏的事情。
凭借着比别人更好的视力，江哓很快就在住宅密集的建筑群中锁定了几栋看起来比较像他们曾经住过的那栋公寓楼的建筑，打算明天的游戏时间一开始就去找找看。
确认过之后，她看了眼时间拍拍桑幸，“该走了。”
桑幸虽然还想再看一会儿，但二话不说还是跟着江哓一起走了。
贺峪转身准备和林白一起跟上她们，却被元梅叫住了，“贺峪！”
他转过身，看向她。
元梅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那双眼睛水汪汪地盯着贺峪，她想留住贺峪，但贺峪已经说得很明白他不喜欢自己，自尊让她无法再用自私的理由把贺峪留下。
“你能不能再跟我们聊一聊你们的游戏过程？”她问。
就当她喊住贺峪只是为了获得游戏的冠军，这样也可以。
“抱歉，”贺峪却只是冲她礼貌地笑了一下，仿佛她是一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我的队友可能会生气的，所以……”
他说着还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等电梯的江哓，江哓听见元梅挽留他的话时也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这让贺峪的笑意更深了，“抱歉，我先走了。”
说完，他就毫不犹豫地追上了其他人，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门在元梅的眼前关上，她突然间无比后悔，如果自己没有闹着要来参加这个寻宝游戏就好了。
什么女主角都不重要，证明给父母看她的选择也不重要，至少她不会失去贺峪。
她失落的表情看得平头男都有些于心不忍，拍了拍她的肩，“算了元梅，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
“造孽啊造孽啊，”桑幸想着电梯门关闭前元梅的那个表情故作感慨道，“也不知道狗男人有什么好的，你看那个小姐姐都难过成什么样了……”
她正摇头晃脑挑事说得兴起，却被贺峪轻飘飘的一瞥给打断了。
贺峪的那一瞥给她的感觉就像是昨天晚上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一样，很危险，让她不由自主止住了话头默默咽了下口水。
电梯内部就这么保持静默一直运行到了大堂，门打开，桑幸第一个钻出了电梯，跑到大门口皱着眉拍了拍自己的心口，那个狗男人到底吃了什么，怎么最近总是露出那么可怕的感觉？难道是被江哓甩了吗？
江哓从电梯里走出去，电梯边上的那个屏幕还在播报新闻，她本来没在意，却在听见某一个关键词的时候忽然转过身去，大跨步走到屏幕前。
“近日，联邦第一研究所多年来的研究成果，世界上第一台完全类人拥有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女娲’首次问世，这标志着联邦在人工智能上的研究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遗憾的是，由于早年使用开发未完善的学习机对大脑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及工作压力过大，‘女娲’的主要研究员江清于日前抑郁症发作，在第一研究所的顶层跳楼身亡，她的老师著名的科学家陈教授也因救人未果陷入昏迷，在此本台代表全联邦的所有人向研究员江研究员及陈教授致敬。”
江哓怔愣地站在那台荧幕前，眼神空洞得可怕，直直地盯着屏幕，手攥成拳停在她的身侧微微颤抖着。
贺峪走到她的身边，“怎么了？”
这个新闻应该就是那个“血色研究所”剧本中最后那一段的实体化而已，贺峪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吸引江哓的。
“她说，”江哓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哑的，嗓子紧得发疼，她几乎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才终于把自己想问的问题说出来，“那个研究员，叫什么？”
“江清啊，”贺峪说，“怎么了？这是江阿姨的名字，不过这么多年我记不太清楚了，但是刚刚这个新闻一播我就想起来了，确实是这个名字。”
江哓始终清明的视线终于模糊了。
她想起在离开组织之前，她和少女一起呆在房间里正在整理上次搜索回来的用品，挑出可以用的一些机械零件入库供修理那边查阅使用。
江哓负责在地上分辨那些东西，少女坐在轮椅上负责在电脑前面入库，用自己仅剩的那条腿戳了下蹲在地下的江哓的背，“诶，你听说了吗，最近星际的人似乎要在我们这里降落了？”
“星际的人？”她随口说道，“你是说那群星际移民了的人？他们还来这个被他们抛弃的地方做什么？”
“嗯，”少女鬼鬼祟祟地弯下身子，把自己的声音放轻，左顾右盼生怕有别人听到，“好像是组织上面的人安排的，据说是要在这里搞一个什么寻宝游戏，赢得了游戏的人就可以前往星际了。”
“前往星际？”她问。
“对啊，据说星际上的人不愁吃穿，而且也不会像我们这样缺少能源随时害怕冻死，”少女的语气里透着艳羡，“而且听说星际最高科技的义肢能让人像没有受过伤一样，真好啊，如果我能拥有就好了。”
少女说着还不太痛快地打了一下自己的残肢，“就是这个破腿，我都不能跟你一起出去进行搜索任务，每次都只能在电脑前面看着你，无聊死了。”
江哓挑拣零件的手顿住。
她想起两日前，组织的高层把她叫了过去，给了她一个新任务。
“那个总是和你搭档的女孩，把她杀了吧。”对讲机的那头传来一个轻描淡写的男声，“她使用的所有资源已经远大于她的价值了，没必要再留着她了。”
“而且她一天到晚待在电脑前，知道组织太多秘密了，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明白了吗？”
杀一个人，在组织高层的口中，就像是挑一颗菜一样简单。
如果她不想让少女死去，那只能创造更大的价值，又或者，让少女重新拥有价值。
江哓记得自己那个时候抬头看向了少女，看向她始终带着微笑的脸，然后她听见自己说，“我想要离开组织了。”
少女瞪大了眼，立刻伸手捂住她的嘴，“呸呸呸，你在说什么，你就不怕那些人听见了。”
她口中的那些人当然是组织高层，组织里生活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组织的监控底下，至于想要惩罚或者抹杀谁，全看高层是不是有注意你的行为而已。
江哓移开她捂住自己嘴的手，“真的。”
“你说的那个寻宝游戏，我想要参加试试看，如果成功了，我就能逃去星际了。”江哓说，“我真的厌倦旧地球上的生活了，你看我们每天都在担心食物、能源，只要去了星际这一切就都不用担心了。”
“但是只有赢得游戏的冠军才能去啊。”少女说，“而且参与游戏的名额是组织内定好的，你也没办法参与吧。”
“只要你帮我就可以。”江哓看着她，浅浅笑了下，“毕竟你可是组织里电脑技术最好的人，不是吗？”
“如果我去了星际，说不定就能让你重新站起来了。”
接下来的一切仿佛都顺理成章了起来。
少女花了几天时间找到了那个参与者的名单，江哓直接在出发的前一天把其中一个绑起来扔进了组织的某个不用的仓库里，然后开始逃离组织，并在少女的配合下劫持了那台摄影机成功逃进了这场寻宝游戏当中。
一路从来没有停歇过，江哓一秒都不敢耽搁，只想要赢得最后的冠军，赢得那个前往星际的名额，这样少女才能拥有一线生机。
她一路奔波，带着所有过往，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走到这里，就快要到达终点了。
可她却在这里听见了那个名字。
“江清，你帮帮我，帮我离开组织吧。”
她清晰的记得自己对少女说。
而此刻那个名字成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另一个与她紧密相连的人的名字。
她的生母，联邦第一研究所的研究员，世界上第一台完全类人拥有自主意识的人工智能‘女娲’的主要研究员，那个不知道为何被杀害而死于非命的研究员。
一路走来那些困在她心头的疑问和困惑此刻被这个名字串联起来，一切的线索和许多看似毫无意义的瞬间组成了最终的答案。
原来如此。
恍惚间，她仿佛终于明白她在进入游戏之前和江清道别的时候，对方那一声带着轻笑尾音的告别中到底暗含着怎样的嘲弄。
走出这么远，她也不过是江清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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