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栋小楼很快恢复安静，数小时后，常意禾和小丢从楼上下来时，卫也已经换了一套黑色卫衣和普通运动长裤，坐在一楼的休息厅等候他们。
常意禾看了他一眼，脑中瞬间闪过今早他与自己单独相处的片刻。
她嘴角抿直，强迫眼神落在桌面上已经摆放好的午饭。
“我们边吃边聊。”卫也说道。
小丢抬头看着常意禾，见她点头才往桌边坐下。
吃饭的起初，大家都没说话，只沉默地用餐，直到常意禾开口打破了平静。
“为什么要先去你家？”
卫也的筷子顿住，他道：“如果我妈妈的骨被人换了，那么她康复后那段日子，在家里留下的蛛丝马迹，我想或许对你们调查有用。”
常意禾不可置否，她夹起一根青菜，又说：“事情发生后，你怀疑姓任的大师和她徒弟，那你有找过她们吗？”
“找过。最初推荐这个大师来的叔叔我也找了，但那个叔叔移居了国外，怎么都联系不上。”
“又是国外……”常意禾喃喃自语。
“这像是心知自己会暴露，提前逃跑。”她补了一句。
卫也点头承认：“过去一年，发生在我家的事，更像是一环接一环的圈套。”
“但等我反应过来，已经太晚了。”
常意禾又听到这样的话，立即打断：“寻常人遇到这种事，谁会想到换骨的事，最多像陆寓丰那样，想是不是家中风水改变，这种情况实在少见。”
“不过还是等我和小丢查过一遍才确定。”
说完，常意禾低头吃起那根青菜。
卫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刚常意禾的话像是在安慰他。
他握住筷子的手紧了紧，低低地“嗯”了一声。
午饭很快结束。
卫也当开车的人，让常意禾和小丢坐在车后。
当车子往市区开去的路上，常意禾随口问了一句：“你那微-信号还用吗？”
卫也沿着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还用着，怎么了？”
常意禾听到这句意料之外的话，马上想起清晨时，她在机场外翻看的朋友圈。
那句像是独自分享给她的话，并不是被人遗忘在分享的角落里的。
她嘴角微动，望着外面的车流。
“没什么，只想以后有事该怎么联系沟通。”
卫也又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三人继续往目的地驶去。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一处高档小区的西南方的别墅群。
能住在这一块的都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
曾经卫也也是住在这里。
卫也从车里下来，在关闭好的铁门前，抬头看了好几秒，等常意禾和小丢下来了，才将复杂的目光收回。
“我们按理是不能进去的，因为我家破产了，屋子已经被银行拿去抵押，但寓丰叔找了关系帮我争取再进去。”
“今天我们的调查时间大概2小时左右。”
常意禾听到这番话，没想过卫也家里经过这一趟，连家都归不得了。
怪不得他会住在陆寓丰的住所里。
常意禾的目光落在卫也的后背。
卫也没有回头，输入密码打开了铁门，两扇高大的门很快缓缓从两边推开，留出宽敞的路。
独栋别墅外有个院子，院子这些天少了佣人打理，现在杂草长了一片，高低不齐，荒芜感随着细风在飘荡。
常意禾他们穿过荒败了的院子，来到被白色封条交叉贴着的红色高门前。
她望着卫也小心地撕下封条，保持它的完整性。
常意禾随口一问：“你家什么时候发生这件事？”
卫也撕动的动作顿了顿：“三个月前。”
‘也就是说这里荒废了3个月。’常意禾心中暗忖。
卫也刚说完这句话，封条就撕下一条，他扭动把手推开了门。
常意禾走上去，离他更近了些，她边观察边打量屋里的四周环境，接着自己的上一个问题：“3个月前就发现这件事，为什么拖到这几天才向我们求助？”
卫也微微偏头，与刚好看过来的常意禾对视。
他又看见她眼皮褶上的褐色小痣，卫也抿紧嘴角，说出理由：“我派去外婆家的人出了意外，直到前些天才回来，回来后我们想调查任大师的事情，和引荐她接触我爸爸的马叔……”
“所以才没有求助你们。”
这番解释很通透，但是常意禾下意识觉得不止因为这样。
也许跟她在一年前，与他闹得不欢而散的原因有关。
常意禾看着他的眼，主动转移这个话题：“你父母的房间带我去看看。”
“在二楼的尽头。”卫也迈开长腿，大步往旋转楼梯走去。
此时，落在最后的小丢张望四周，忽然，目光应激性地来到被防尘袋包裹起来的沙发底下。
他定定地看着那个方向，最终停下来，有些紧张地扯了扯常意禾的衣袖，并指向沙发那边。
【沙发底下好像有东西。】
常意禾瞥了眼还在楼梯上走的人，低声道：“你去看看，顺便观察屋里其他地方，我去他父母屋里。”
这是分头行动的意思。
小丢咽了咽口水，虽然不安，但还是点头答应，直往让他心脏提起来的沙发处走去。
常意禾没再管他，追上卫也的脚步，跟随他走进二楼尽头处的屋里。
能看得出卫家曾经的富有，一走进去，右手边上就是特意隔出来的，有寻常卧室大小的换衣间，沿着过道继续走，映入眼帘的是一面落地玻璃窗，视野对准楼下院子的东南角。
玻璃窗的边沿放置一张书桌，这是特意开辟出来的读书角，窗户做了遮光纱，能很好地隔绝强烈的光线，又能增添一丝雅致温馨。
桌面上，好些书混乱地叠放在白色书桌的右上角，常意禾仿佛看见书桌主人曾经坐在这里，连续数天翻阅书籍，遍寻方法的画面。
这时，卫也指着书桌：“那里是我妈妈平日里看书的地方，你可以看看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常意禾点了点头，往书桌走过去，而卫也则在屋里的其他地方翻找。
很快，二人都沉默地翻动起来，房间里只剩下他们沉默翻找的动静声。
常意禾先是逐一拉开书桌下的3格抽屉，最底层一个放置了些明信片和旅游相片，看来卫也母亲过往经常出去旅游。
这些明信片上出现的地标，国内外都有，照片亦如是。
常意禾率先看那些照片，照片上大部分是一些建筑物，偶尔有山海、湖泊，原野等风景。
照片中只有零星几张出现人，而这些有人像的照片，姿势几乎都是对一个女人的侧脸拍或是背拍。
唯独一张照片出现了正脸，而且出现正脸的不止一人，还有一个男人挽着女人的手臂，二人靠在栏杆上笑容甜蜜，姿态自由放松，身后是一片碧蓝如洗的平湖。
这对男女长得都与卫也相似，年轻女人有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姿容秾丽，一眼便能夺走常意禾的注意力。
女人旁边的男人身材修长，虽然穿着普通的休闲服，但他儒雅斯文的气质跃然而出。
卫也几乎全糅杂了这两人的优点来长。
常意禾定定地看了照片上的两人许久，才放下这张照片。
照片没过一会儿就被翻看完了，常意禾只认得部分风景来源地，但更多出自哪里是不清楚的。
她想，她要好好查查这些地方了。
常意禾将照片逐一挑出来，放置在一边，很快，厚厚一叠东西只剩下明信片没有查看。
她翻开明信片的后面，能看到寥寥几句由娟秀字迹组成的话语，多是对收信人感叹某个地点的人文风貌，而最后都是落笔一句“等下次妈妈带你过来再游玩”。
很明显这些明信片都是卫也妈妈写给卫也的。
虽然没有看到任何母亲对儿子直白的关爱，但从这句每次重复的话，常意禾能感受到卫也妈妈对儿子的关爱和对生活的期盼——
期待未来，期待与自己的孩子再一次游玩新的地方，期待孩子会喜欢自己曾看过的世界……
常意禾不由自主问：“卫也，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正在蹲下查看缝隙的卫也抬起头，看向正垂首看着明信片的女孩，仿佛他母亲过往坐在他屋里欣赏自己写过的明信片的画面重现。
卫也回神：“滕玉音。”
“真是个好名字……”
常意禾罕见地赞美。
“不过这些明信片都是写给你的，为什么会在你妈妈的屋子里，而不是你的房间。”
卫也目光一怔，他慢慢地站起来，边解释边走过来：“妈妈康复后回家休养，当时她说无聊，但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奔波，所以问我拿回这些明信片，算是一边看一边回忆曾经出去游玩的过去。”
常意禾听到这里，眉心蹙起。
“借你明信片的时间有问题，是在康复之后，她回来的时间段。”
卫也脸色难看地“嗯”了一声，当时借明信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他怀疑妈妈有问题，却忘记这个异常的行为。
现在看来，异常已然在日常的生活中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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