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岐卉百无聊赖,直到一个低沉雄浑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撞进耳朵,瞬间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电话那头带着沉甸甸的质问:“你那些绩点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第二句更是字字冰冷:“不要给温家丢脸!”
周岐卉下意识望去,温宁誉正倚在窗台边,手机贴在耳边,背对着她,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僵硬。
说话的人……是温宁誉的爸爸吗?
话语间没有半分关切,只有**裸的要求和苛责,像一根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人心上。
周岐卉不由自主地代入温宁誉的视角——前一晚明明还在难受呕吐,脸色苍白得吓人,今天好不容易缓过一点劲,接到家里的电话,心里说不定还藏着几分期待,盼着一句关心的问候。
可等来的,却是劈头盖脸的质问,连一句“身体好些了吗”都没有。
要是在周家,可不会这样。
这样一想,周岐卉觉得温宁誉有点可怜。
但是很快地,她又迫使自己把这种想法踢出脑外。
别傻了。
穿越过来的是她周岐卉,她只能无限期地用着别人的身份,小心翼翼地活在异国他乡。
比起温宁誉,明明是自己更加可怜。
不知道他们通话是何时断了的,温宁誉就那样倚着窗台,一动不动地盯着外面的风景,一言不发。
周岐卉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出声。她看得出来,他现在需要的是安静,而不是追问。
时间分秒流逝。
足足过了十分钟,温宁誉才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色依旧算不上好,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阴霾。
没想到转过身来,周岐卉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心情好点了么?”
没有过分探究,只有纯粹的关切。
他喉结动了动,低声应道:“好点了。”
周岐卉站起来提议道:“这样吧,反正接下来没课了,我有点嘴馋,我待会去买点材料回来,做点好吃的。”
“我昨晚才吐哦!”温宁誉说。
“怕什么?这你不是最擅长的——以毒攻毒吗?”周岐卉调侃道:“我做的东西还能比你喝的酒毒?”
温宁誉被堵住嘴,突然就没了声音,周岐卉的目光扫过厨房,随口问道:“你家里工具齐全吗?”
“应该齐的……”温宁誉不确定,又问:“你指的是什么工具?”
没等温宁誉说完,周岐卉已经迈开步子,径直走向厨房。熟练地拉开橱柜和抽屉,动作干脆利落,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算了,我自己看吧。”
一分钟后,周岐卉从厨房里走出来,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冲温宁誉扬了扬下巴:“你这个厨房不错!东西都很齐耶!你平常有自己做饭?”
“我没进过厨房。”温宁誉说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顺势躺倒在沙发上,语气随意,“那些都是刚来时候家里人准备好的,我一次都没碰过。”
“那你真是浪费资源!”周岐卉摇了摇头,朝门口走去:“我很快回来,你好好休息。”
见她真准备开门出去,温宁誉猛地从沙发上弹坐起来:“你来真的啊?我以为你开玩笑呢!”
“谁跟你开玩笑了?”周岐卉挑起困惑的眉毛,“怎么,你敢小看我?”
“不是,”温宁誉挠了挠头,脸上带着几分迟疑,“你行不行啊?我听说有些人做饭,能把厨房给炸了……”
“你放心,我先把你炸了,也还没轮到厨房炸!”
关门那刻,周岐卉却在不断地自我暗示:她不是看温宁誉可怜才下厨的,是因为自己嘴馋,想吃点国内才能吃到的东西!
更何况,她前段时间新买的那套花瓣形状的糕点模具,还一直没机会用呢,正好今天派上用场。
这样想着,她才觉得心里那点莫名的别扭消散了些,脚步变得轻快。
她去附近的超市买了点糯米粉和抹茶粉,拎着东西正准备结账,两个穿着连帽衫的teenagers拉扯着一个购物篮,说说笑笑地从她身旁经过。他们的目光时不时地瞟向她,带着点好奇和打量。
周岐卉很快留意到他们,但没怎么理会。
可当再次擦肩经过时,她清晰地听到其中一个男生压低声音,问旁边的同伴:“你猜猜她多少岁?”
另一个男生又偷偷瞥了眼周岐卉,毫不犹豫地回答:“十八。”
“噗!”
周岐卉憋笑厉害,可又想到自己此刻是“林蔚”,便收敛了笑容。
好吧!这十八岁说的可不是自己!
周岐卉做的是一款双色中式糕点,米白色的、墨绿色的,还有绿白相间的。每块糕点被压制成精致的花瓣纹路,顶部点缀了精致的干桂花。
别小看这点桂花,周岐卉可是找了好久。要是用其它花瓣,感觉怎样都不太对味。
按压、脱模,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熟练得不像话。
随着蒸汽缓缓升起,厨房里渐渐弥漫开一股浓郁的米香和淡淡的桂花香,混合着抹茶的清苦,香气四溢。
待成品出炉,瞬间香气扑面而来。
温宁誉睁大双眼,语气里满是惊讶:“你还会这个呢?对哦!我记得你说过,这是你爷爷教你的?”
周岐卉正用夹子把糕点一个个夹出来,听到他的话,动作微微一顿,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他:“你还记得啊?”
她只是随口提过一次,没想到他居然记在了心里。
温宁誉目光落在那些糕点上,眼神柔和了些,“你爷爷手艺一定很好。”
“那是当然。来,你尝尝看吧!刚出锅的,口感最好。”
温宁誉实话实说:“挺好吃的!就是……可以再加点甜度吗?”
“早有准备!”
周岐卉笑着转身,把蜂蜜轻轻淋在糕点上,“这样吧,淋点蜂蜜上去看看,应该就符合你的口味了。”
温宁誉迫不及待地又尝了一口,连连点头,眼睛都亮了:“太好吃了!”
“我得多做几个,分给其他同学尝尝。”
温宁誉突然顿住:“不用了吧,他们说不定不喜欢吃呢。”
“这么快就下结论?他们还没尝过呢!”
“难以想象你到处派糕点的样子……”温宁誉试想象了下,觉得很尴尬,自己甚至拉不下脸去做这种事。
周岐卉擦着桌子,边整理收拾边说:“你包袱好重哦,我倒无所谓,大家都是同学,那也不是什么要纠结半天的难事,他们不喜欢的话我下次再做别的,总有一款是大家觉得好吃的吧?”
温宁誉摇摇头,和她持有不同意见:“同学之间,出生的背景、文化、环境都不一样,没必要非得做出一款他们觉得好吃的,我们不是要迎合他人。”
“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最重要的只是分享的过程,而不是结果。”周岐卉顿了顿,转身看着他说:“你敢说,你来这里没有迎合任何人?”
温宁誉被问住了。
周岐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笑说:“我看心情想做就做,想分享就分享,你不用太操心哦!”
说来也巧,其中一个老师正好是个中国迷,对这个中式糕点赞不绝口,甚至很欣赏周岐卉。
周岐卉感到有些意外,连忙道谢,一头热说会继续做不同的糕点出来。老师还很捧场,说很期待下一次的糕点。
一来一回,周岐卉直接理所当然地出入温宁誉家的厨房了。
“林蔚,你还把这里当成你家了?”
温宁誉嘴上满是嫌弃,却在一旁拿起画笔,不知道在画些什么。
有一次被眼尖的周岐卉发现了,她毫不犹豫一把抓住他右手手腕,质问道:“你偷偷画我?”
温宁誉来不及遮挡,脸颊瞬间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像是被抓包的小偷,有些慌乱地含糊应对:“艺术来源于生活,我这是在观察生活,你不懂啊?”说着正要挪开自己的右手,想挣脱她,却挣不开。
再低头一看,自己的左手也被她固定住了。
周岐卉双手仿佛注入了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你还画了什么,我看看?”
温宁誉坐在椅子上,姿势有些被动,很难发力。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脸颊越来越烫,心里有些委屈,又有些无奈,没好气地说:“你压到我了,还不松开?”
周岐卉手上的劲刚松开一点,几乎同时,温宁誉突然拿起桌上的一本书,死死地压在了速写本上,挡住了后面的内容。
这闪电般的动作,让周岐卉忍不住发出一声“哎哟?”,眼神里满是疑惑:“你藏什么呢?”
“你做你自己的事去,管我干嘛?你这样盯着我,我画不出来!”温宁誉干脆趴在书上,整个身体都压了上去,就是不让周岐卉碰。
“行。”
周岐卉垂眸,盯着突出来的那半张画作,心里蹦出了一个想法。
她做了个转身的假动作,身体转幅很小。正是此刻,趁着温宁誉松懈之时,她出其不意地转回去,一个眼疾手快抽出那张“显眼包”!
“喂!你——”
温宁誉扑了个空,直控诉周岐卉:“狡猾!”他没再反抗,任由周岐卉拿走那张小画作。
一直以来,他喜爱并擅长画比较小幅的、精致的作品。对于他这个爱好,周岐卉也很喜欢,她喜欢把画作捧在手心上欣赏的感觉。
“哇!”
周岐卉抢过来的,正好是那天做的双色花朵外形的中式糕点!
就连配色、纹路和糕点上的小点缀都基本还原了。
“宁誉,你画得真的很好!!”周岐卉是真心欣赏他,眼前一亮:“你可以把这个送给我吗?”
“为什么?”
周岐卉少有的撒娇。
“好看!你在下面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送给我吧!”
“好嘛好嘛!”
“求求你啦!”
温宁誉迟疑了一会,答应了。
回家路上,周岐卉把那张靠撒娇得来的彩铅素描塞进糕点的袋子里,看上去心情不错。
美景如常,看着来往的车辆,她心情却越来越郁闷,但又说不上来是哪个地方让自己心生不悦。
她重新翻出那张彩铅画,陷入沉思看得出神。
以前温宁誉从来没跟自己提过会画画这件事。
是他藏得太好了,还是说,他未曾向自己敞开过心扉?
她发现,自己越往下深究,情绪便越坏。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对温宁誉完全死心,自己还要多长时间才能认清这个事实,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对他的一切免疫……
周岐卉突然低头,任由长发遮住两边侧脸,悄悄抹了抹泪,动作很轻很快。
她做了个决定,直接把这副彩铅素描搭配花瓣糕点送人。
既高级又好看,同时也——免得睹物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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