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绯毫不客气道:“人家不喜欢,你强迫她,难道还要指望她对你天天笑吗?没在枕头下藏刀,半夜杀你就不错了。”
城主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冷了些:“那个毒妇也的确这样干过!”
鱼绯愣了下,没想到自己随口的戏言竟然成了真。
青颜对这些不在意,低头看向倚风,见她睁着眼,似乎听得气愤,微微皱着眉头。
“乖。”她轻轻拍了下襁褓,伸手抚平了她眉心的小疙瘩。
接下来,估计也就是城主等人折磨那女子的事了,青颜怕倚风听了难受——虽然她那么小,应该听不懂,可保不齐她天赋异禀呢。
她的倚风一向与众不同。
“她是怎么死的?”青颜问。
城主没有立马回答,像是在思索,也像是在犹豫,半晌后道:“上吊死的,就在三日前的夜里,下着大雨,她吊死在了院子里的柳树上。”
他忽而有了几分怒气,“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赶上我儿子出生的时候死,真晦气!”
青颜想了下,问:“那为何还要埋在柳树下?”
城主冷声道:“我夫人看在姐妹情分上,非要埋她。因为她吊死在柳树上,我不想把事情闹大,就让下人把她埋在柳树下面。她倒好,不知道感恩戴德,逼疯了我后院好几个姨娘,昨日甚至杀了好几个来超度她的和尚。”
青颜没在城里听说过这件事,看刚刚那群小厮的样子,似乎也有些不知情的,估计是城主怕惹出乱子,所以把这些消息压下了。
“她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城主对此显然不知情,他想了下,喊一个丫鬟进来,让她去叫一个人。
那人是被硬拖着过来的,看样子病得有些厉害,骨瘦如柴,披头散发的,站也站不稳,拖着她的丫鬟一松手,她就倒在了地上。
“这是伺候那贱人的丫鬟,也是她第一个发现的尸体。”
那丫鬟听见声音,费力地抬起头看去,头发遮盖下的一双眼睛布满血丝。
“小绿,那贱人上吊时是什么模样?”城主有些嫌弃地看着她问。
小绿却突然大笑起来,指着城主道:“我家姨娘就在你身后,你死定了!”
城主吓得猛然回头,但身后却只是一堵墙,除此外什么都没有,他气得猛拍一下桌子,厉声道:“好好说话,装什么傻!”
他又看向青颜,压着怒气解释道:“这丫鬟先前只是得病了,没有疯,现在估计是在装傻。”
小绿依旧咯咯咯笑着,伸出手指头,一个一个数着,嘴里喃喃道:“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四个,有四个孩子呢!姨娘,您瞧,院子里有四个孩子,又唱又跳的,可好玩了!”
城主吓得跌坐在椅子上,边上的丫鬟脸上也霎时没了血色,颤抖着退了几步,离小绿远远的。
地上趴着的小绿还在念叨着:“不对,不对,是五个,姨娘,您肚子里的算上,就有五个了……天要下雨了,要给她做件衣裳,不然她会冷的!”
她突然抱住自己的一只手,低低地哼起歌谣来:“乖啊乖,乖宝宝,不许哭,不许闹,阿娘给你买糖糕。桂花糕,梅花糕,你是阿娘的心肝宝。”
鱼绯被她这模样吓到了,咽了咽口水,伸手捏住了青颜的一角衣袖。
青颜瞥她一眼,倒也没抽回衣袖,而是看向城主,轻声问:“她死的时候,肚子里怀有孩子吗?”
城主被吓得失了神,直到青颜又问了一遍,他才艰涩道:“她怀过孕,但那时候,已经流产了。”
青颜若有所思,怀里的人突然打了个哈欠,她立马轻轻拍着襁褓,柔声哄道:“困就睡吧。”
倚风眨了眨眼,却没有合上眼皮。
青颜没有强迫她,抬头对城主道:“我能去她的那个院子里看看吗?”
城主点头,看了眼吓得脸色发白丫鬟,道:“让她带您去吧。”
他顿了一下,又道:“近日府中来往宾客较多,可能有些吵闹,道长要多担待些。”
其实言下之意是让青颜行事小心些,别把那些宾客冲撞到了,也尽量不要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青颜对凡人的这些弯弯绕绕不感兴趣,也没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只道:“不久要下雨了,我现在就去看看吧。”
她又使唤鱼绯,道:“把小绿也带上吧,她好像是丢了魂,所以有些疯癫。”
鱼绯瞳孔一缩,“啊?”
城主想到了什么,忙问:“那我的那些姨娘也是丢了魂,所以才有些疯癫的吗?”
青颜没有立马回答,而是道:“我要先看下人才能确定,等我看过院子,就去看看她们吧。”
城主颔首道:“有劳道长了。”
青颜站起来,看了眼鱼绯,示意她动手。
“我我我我不行啊。”鱼绯哭丧着脸。
城主体贴道:“让那些下人来也是一样的。”
青颜还是坚持让鱼绯来。
小鱼妖拗不过她,只能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把小绿扶起来,然而扶起来后,她又面露诧异,不解地看向青颜,正要说什么,被青颜看了眼,咽回去了。
青颜示意那脸色发白的丫鬟带路。
“道长,请。”那丫鬟颤抖着声音道。
走出门外后,青颜安慰道:“你不必怕,她若是要害你,早就害你了。”
那丫鬟并没有被安慰到,但青颜也没有多说什么了。
绕了一圈,终于到了恶鬼生前住的院子,很偏僻,院子的柳树生得极好,枝丫已经伸出了墙外,垂在墙上,青青翠翠。
一路走来,植物多是焉巴的,倒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翠的树,青颜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院门没落锁,只用红线缠着,贴着些乱七八糟的黄符,门上还用狗血画着奇奇怪怪的符号。
那丫鬟结巴道:“就就就就是这儿了。”
她颤抖着去解红线,可哆哆嗦嗦的,怎么解都解不开,还差点把自己的手缠上去。
“算了,你走吧,我们自己进去看看就好。”
那丫鬟有些惶恐又有些惊喜地看过去,直到青颜又重复一遍,她才连忙道谢,然后一溜烟跑了,跑着跑着,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只见那门突然开了,可青颜双手都抱着孩子,没有去解红线。
她突然意识到青颜和先前那些大师不大一样,于是放缓了脚步。
而鱼绯扶着小绿,大步跟了上去,生怕慢了就被鬼抓走。
她死了才不过三天,可院子里却显得很荒芜,杂草从砖缝里长出来,石桌石凳上爬了青苔。
鱼绯扶着小绿,让她坐在了石凳上。这小丫鬟吵吵嚷嚷了一路,到了这院子却反而安静了,被按在凳子上,就乖乖坐着,双手环抱着,像是在抱着一个婴儿,目光却直勾勾盯着那柳树。
青颜看向鱼绯,问:“你刚刚要说什么?”
鱼绯看着小绿,不解道:“她好轻啊,扶着的时候,像是没有骨肉,比那些几岁孩童还轻。”
青颜解释道:“她不算人了,你身为妖,自然能察觉到。”
天上突然响起一道闷雷,电光闪过,照得小绿侧脸惨白。
“啊啊啊啊!”鱼绯吓得急忙往青颜身后一缩,过了会儿又慢慢探出个脑袋,看着小绿,颤颤巍巍道:“那、那她是什么?”
青颜不答,只是紧盯着怀中人,见她并没有被雷声吓到后,松了口气,然后给她施了个挡风的法术。
做完一切后,她犹豫了下,最后依依不舍地把倚风递给鱼绯,在后者惊讶的目光中,走到柳树边,屈起指尖,轻轻敲在树干上。
灵气自那一点拂过树身,雷声又响了一道,柳树像是被打疼了,晃动起了枝丫,树叶簌簌作响,垂下的枝条突然掀起来,朝着青颜抽去。
但却在碰到她脸时,被定在半空,青颜捏住那根柳条,轻轻一折,伴随着一声惨叫,柳条到了她手中,断口处流出鲜红的血。
滴答滴答,染红了地砖。
柳树颤抖着,微微弯曲,像是一个女人一样,疼得弯下了腰。
“还要继续打吗?”青颜语气平淡地问。
柳枝左右晃动,像是在摇头。
青颜又道:“那就现身吧。”
这一切看得鱼绯既害怕又震撼。
怀里的人突然哼哼唧唧的,眼珠子朝着一处瞥去,两只小手从襁褓里伸出来,软塌塌地挥着。
鱼绯先是不解,然后顺着她眼珠子看去的方向,才隐约明白,试探着问:“你要看吗?”
小家伙呀咿呀地叫着,像是在同意。
鱼绯这家伙也不管会不会吓着她,见她想看,就把她竖着抱起来,面朝青颜那里。
倚风不闹腾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
柳树慢慢停止晃动,而后一个虚淡的人影从树中走出来,她穿着一身翠绿的衣裙,和柳叶一般的颜色,墨色的长发披在脑后,被风吹着微微后飘,抬起头来,一张脸清雅秀致,宛如出水芙蓉。
好似流过太多泪,双眼微微泛红。
她盈盈一拜,嗓音似风吹垂柳般轻柔,却又听得人无端想哭。
“见过道长。”
青颜并不被她影响,好似在她眼里,这个清秀的女人和她身后那棵青绿的柳树没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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