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缓驶在前往初娴家的公路上。
车内陷入乐一种诡异的安静。
初娴埋着脑袋，心不在焉地玩了一路的跳一跳。
指尖摁住又松开，小人不是死在了方格中间的空白处便是飞出九霄云外，反反复复几十次，直至车停在了小区门外。
“到了。”池栩提醒。
初娴啪嗒一下关上手机，讪讪挤出一个笑来，“谢谢，我走啦。”
她拉开车门，在外窗户外朝男人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转身溜进小区。
池栩盯着那道小跑着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线中，缓缓收回眼。
温、柔。
唇齿中咬过这两个字。
他……很温柔吗？
鲜少听到有人曾用这个词来形容他，以至于刚刚听到初娴红着眼说出这句话时，有一瞬间，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池栩压平唇角，却突然想起刚刚初娴在车上故作专注实则把跳一跳玩得漏洞百出的模样，又忍不住低下头笑。
——
初娴从小区楼下飘荡回家，关上门就把自己甩进沙发里躺尸。
怎么会这样。
刚刚情绪上头，反应过来已经啰里吧嗦竹筒倒豆说了一堆她自己心里憋了半天的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太羞耻了。
太羞耻了啊。
噔噔噔几声，一只橙黄色胖柯基倒腾着爪子跳上沙发，“噌”地一下冲尸的人的肚子上扑上去。
“额啊——”
初娴被重击后嚎了一嗓子，提溜着这黄胖子的后脖颈，“煤气罐你想让你主人死是不是？”
煤气罐挖掘机似的扑了两下爪子，无辜地张着嘴巴哼哧哼哧吐舌头。
“说了不要跟小时候一样跳我身上，自己现在什么吨位不清楚啊？”
初娴拍它脑袋，嘴里嘀嘀咕咕的。
“叫什么煤气罐，你叫煤油车多好。”
进化为煤油车的煤气罐趴在初娴胸口蹭了几下，转而爪子网上一勾，用那筒子嘴去咬她绑着马尾的choker项链。
“唉！煤气罐！”被牙齿缠住头发的初娴挣扎着去拽它后腿。
“臭狗你要造反吗？！”
煤气罐不依不饶，咬得那颗垂挂下来的铃不停铛作响。
“停下啊！！这是别人的东西，你别咬坏了！！”
初娴说着便抬手顺势摘了头上的项链，这么一弄才突然反应过来。
对哦，别人的。
项链没还。
煤气罐松嘴，鼻尖凑上初娴手里的项链嗅个不停，龇着大牙的表情像是见到了鹌鹑干。
“干嘛？你喜欢这个味道？”
初娴狐疑地也学着煤气罐把鼻子凑近嗅了口，嗅到了股项链主人身上的味道。
干净，清淡，木调花香。
好像在嗅他的脖颈处。
初娴面色唰地一红。
“好吧，我也喜欢。”
初娴给煤气罐喂完狗粮，顺带花了不少时间收拾了会儿几天没有阿姨打扫的乱糟糟的家里，重新坐回沙发上休息时总觉得她好像忘了点什么东西。
思考了半天没想出来，她抓起手机想给池栩发消息说项链的事，聊天框对面的消息先她一步弹出来。
池栩：【照片】
池栩：【你衣服没拿】
初娴终于想起来在戚林家洗完澡换下来的那套牛仔吊带短裙忘记拿回来。
Salt Fish：【走得太急忘记了】
Salt Fish：【你项链也忘了还给你】
Salt Fish：【骚瑞鱼.jpg】
池栩：【项链不急】
池栩：【你衣服？】
Salt Fish：【我也不是很急】
Salt Fish：【要不什么等你有时间约个地方？还是怎么说？】
对话框安静了十来秒后——
池栩：【你方便的话】
池栩：【我送过来】
——
“喵——”
银渐层轻盈地跳上沙发，慢悠悠走向池栩身边的纸袋，把毛茸茸的脑袋伸进去探索。
“池桃。”
男人朝它勾手指，“过来。”
“不要随便碰姐姐衣服。”
池桃叫了一声，顺从地越过袋子，趴在池栩腿上，舔了会儿爪子。
池栩低垂着眼皮打量着安静的池桃，脑海里蓦地跳出昨天晚上的初娴凑过来说的——
“池猫猫。”
“你本来就是小猫啊。”
“我都看见你耳朵了。”
当时恍然未觉，这时候像是开了3D环绕音效一样萦绕在他耳边挥之不去。
池栩眉心低压下来，忍不住抬手轻轻触了下耳尖。
烫的。
须臾，手机里初娴的消息提示音再次响起。
Salt Fish：【好呀】
Salt Fish：【谢谢猫.jpg】
——
傍晚，卓一柠弹了几条条消息过来。
卓一柠：【今天让人把我新专辑给你送去你家没人？】
卓一柠：【搁戚林生日派对浪到第二天了？】
初娴敲字回复：【没有，有点儿事】
卓一柠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对劲：【你不是公司给批了假？不好好在家瘫着当咸鱼能有什么事儿？】
她冷不丁来了句：【不会是陪某个男人去了吧】
被她说中的初娴选择装死。
卓一柠心道我还不了解你：【得，那我明天再找人给你打包送过去吧】
【你明天应该在家呆着不陪野男人吧？】
初娴：说不准呢。
——
隔日中午初娴是被经纪人的电话叫醒的。
初娴一边刷牙洗漱，一边听陈岁在耳边絮叨。
“最近圈内这剧本资源行情太差了，我瞧瞧这些递过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一胎三宝带球跑都来了，什么影视寒冬。”
初娴吐掉嘴里泡泡，不徐不疾：“那继续去外试？反正试着试着总能捞到个好的。”
陈岁当机立断：“趁《黄昏》还没播完，这波流量必须要握好，你得多去网上刷刷脸。”
初娴拆穿：“……不就蹭热度吗。”
“早上刚陈导发来了《遇剑》的剧本。”
初娴咕噜咕噜漱完口，回想了一下，这本仙侠大ip的主演一个月前就定下来了，发剧本来给陈岁干嘛？
陈岁说：“导演那边想要你演个客串的角色，十来天的戏份，我看了，人物线还挺饱满。
按照我的想法，既然递过来的剧本太烂，外试又耗费时间，不如客串个好班底的角色，反响会比更好。”
初娴“嗯”了声：“剧本电子版发我一个，我看看，没问题就签。”
整个下午，初娴窝着了解了下《遇剑》的主创制作班底和大致剧情，细读了一遍她要客串人物的剧本。
再次抬眼，已然接近傍晚，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着，翻到微信里，里面躺着一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池栩：【出门了】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差不多到了。
下一秒，消息提示音发来。
池栩：【我在你家楼下】
初娴心底颤了一下，打字：【那个，等我一下可以吗，我换个睡衣下来】
下一秒，池栩：【我进来了】
初娴：【？？有门禁你怎么进来的？？】
池栩：【保安说认识我】
初娴：【……这是真刷脸】
其实还有段对话池栩没讲。
保安吃完饭在外面散了两圈步，见外面戴着口罩鸭舌帽等着的人凑上去便问：“你是池栩？”
池栩眯眼，似乎也是没想到这样还能被认出来。
“你来找初娴的吧？”
保安嘿嘿一笑，非常上道：“嗐这小区住的明星多，我了解得不少嘞，都懂都懂的！你进去吧，上面有要求，我们保密工作很好的，放心。”
临了还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池栩：“……”
于是他就这样顺理成章刷脸进来了。
按着初娴发的详细门牌地址上了楼，池栩站在门外按门铃。
两秒后，门打开。
初娴穿着短袖短裤睡衣，出露在外的两条胳膊和腿细白，头发毫无任何打理痕迹地散下来。
池栩摘下口罩，轻扫了两眼她素净着的一张脸，缓缓别开目光，垂眸把手上的袋子递了过去。
“给。”
初娴接过，“你等会儿，我去拿项链，马上！”
女人小跑去客厅桌上找项链。
没等初娴回来，一阵爪子踩在地上发出的啪叽啪叽声由远及近，池栩低头看。
一只黄色的……猪？
煤气罐扬起脑袋来，嘴里叼着项链，兴奋地围着他转了一圈。
池栩眉头微抬，蹲下身拿过项链，掌心覆在柯基脑袋上揉了揉：“还我的？”
“汪！”
煤气罐尾巴摇得像螺旋桨，前爪扒着男人裤子可劲儿将鼻头往他身上蹭。
“煤气罐！”屋子里头传来初娴略显愠怒的声音，“项链呢？！是不是你叼……”
她视线扫过门边的一人一狗，骤然顿住，缓缓朝这边走过来，看到池栩手上动作项链怔了一下：“它给你的？”
池栩“嗯”了声。
初娴小声：“你这臭狗还挺会献殷勤。”
池栩问：“它叫煤气罐？”
“哈哈对啊，是不是很形象。”
听到自己名字的煤气罐猝不及防舔了口男人的手臂，原地蹦哒了两下。
“汪汪！”
“嘶——”初娴讪讪，“它见到喜欢的人就会这样。”
池栩站起身应了声。
“好了煤气罐，哥哥要走了，别舔哥哥了。”初娴冲狗说。
“汪呜呜——”煤气罐听懂话后跟上了发条似的一蹦三尺高，咬着池栩裤脚死死不肯松。
“唉！唉唉唉！”
初娴着急忙慌弯腰去拽它后脖颈，“撒嘴啊！！死胖黄油面包！！给人裤子咬破了！！”
黄油面包犟得像头牛，甩着屁股跟条泥鳅一样，扫起尾巴给它主人来了个大耳光子，抽得初娴头发糊了一脸。
“你嘴上粘502了？？给我撒开！人家要回家了啊！！”
“汪汪汪！！”
“臭狗你还冲我叫？！”
“汪汪汪汪汪汪！”
“……”
池栩站在门边，低头看着初娴和她家上蹿下跳的犟种周旋了七八分钟，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面无表情：“我打不过你我认输行了吧，你想怎样啊？？？”
煤气罐依旧没肯松开咬在他裤脚上的的嘴筒子，精力十足地妄图把他往屋里拽。
池栩见状，旋即挑起眼尾，话里的笑意零碎。
“它好像不想我走。”
五分钟后，煤气罐称心如意地趴在靠着沙发的池栩怀里，时不时蹭上男人脖颈舔两口，颇有小人得志的姿态。
“你等着吧柯猪，明天开始给你减肥，我一只手就把你拎起来打趴下！！”
初娴把倒好的凉茶放在茶几上，站在一旁叉着腰怒吼。
煤气罐钻进池栩怀里无辜地“呜呜”了声。
初娴听得一股无名火，垂眼看见自己和狗干完一架凌乱发皱的一身睡衣，觉得有客人在不好意思。
“你跟煤气罐玩一会儿，我进去换件衣服出来。”
她挠着头发，转身进了卧室。
池栩刚拿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大口，下一秒钟门铃声突兀地响起。
初娴刚脱掉睡衣听见动静，想起来可能是卓一柠昨天说的找人来送专辑那事，朝外面喊了句——
“池栩，帮我开个门。”
池栩起身走向门边，煤气罐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
他压下把手，拉开门那刻，骤然对上门外那张略显熟悉的、在枫源见过的、男人的，脸。
“……”
空气突然安静得像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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