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如瑄被两名安保架着塞进商务车时,胃部的剧痛还在一阵阵翻涌。
她的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看着车外逐渐模糊的街景,曾经熟悉的街道在遮光膜的过滤下只剩一片灰暗。
她想挣扎着拉开门,指尖却只碰到光滑的金属面。
之前能轻松扣开的内把手,不知何时被拆得只剩个平整的凹槽,连一丝借力的缝隙都没留。
“纪小姐,夫人吩咐过,您若不安分,我们只能用束缚带。”身旁的安保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
纪如瑄偏过头,看着对方墨镜后深不见底的阴影,突然想起十岁那年,慕清棠带她去学马术,那时母亲会亲手帮她系好头盔带,笑着说“瑄瑄要做不怕摔的小骑手”。可现在,这份“不怕摔”的勇气,却成了母亲用来囚禁她的理由。
车子行驶了四十分钟,最终停在庄园大门前。雕花铁门缓缓打开时,庭院里的蓝花楹正落着花瓣,紫色的碎瓣铺在青石板路上,像一层冰冷的地毯。
曾经她总爱在这里追着花瓣跑,纪明诚会拿着相机跟在后面拍,快门声混着笑声在庭院里回荡,现在那些热闹却全被这过分的寂静吞掉了。
被安保“扶”下车时,纪如瑄的膝盖还在发软。主楼的水晶灯亮着,暖黄的光却照不进她眼底的寒意。管家站在玄关处,手里捧着银色托盘,托盘上放着她的手机、手表,还有一枚她戴了三年的素圈银戒。
那是她第一次拿到新人奖时自己买的,现在却要被当成“不安分的物件”收走。“小姐,夫人说您需静心调整,这些物件先由我保管。”管家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分,垂着眼不敢看她,指尖却在悄悄摩挲托盘边缘,显然也觉得为难。
纪如瑄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进指缝都没察觉:“我妈在哪?让她出来见我。”
“夫人还没有回来,让您先回房间休息。”管家侧身让开楼梯,两名安保立刻跟上,脚步整齐得像按了发条,显然是要“送”她上去。
纪如瑄没再挣扎,她知道现在闹只会让母亲更极端,得先摸清这个“囚笼”的底细,才能想办法打破这层束缚。
二楼卧室的门被推开时,纪如瑄愣住了。曾经摆满她珍藏的剧本、奖杯和玩偶的房间,此刻像被洗劫过一样。
靠窗的书桌空得只剩一盏冰冷的护眼灯,书架上的表演理论书全被换成了财经杂志和家族史,连她藏在枕头下的旧戏服贴片,都不见了踪影。
最让她心凉的是窗户,原本能俯瞰整个庭院的落地窗,被加装了一层防护栏,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网格状的阴影,像道永远跨不过的栅栏,把外面的世界牢牢挡在外面。
“这不是我的房间。”纪如瑄的声音发颤,指尖碰了碰防护栏,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传到心口。
“夫人说,简洁的布置更利于您平复心情。”安保把她推进房间,转身关上了门。门锁转动的“咔嗒”声格外刺耳,纪如瑄冲过去拧把手,却发现锁芯早已更换,她熟记的生日密码输进去,连一声“错误”提示都没有,只是死死卡住不动,像在嘲笑她的天真。
七点整,敲门声准时响起。纪如瑄以为是慕清棠,冲过去开门,却看到佣人端着餐盘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一名安保。
餐盘里是她小时候爱吃的南瓜粥和蒸蛋,却没半点热气,瓷盘边缘还沾着水渍,像是随便从厨房角落端来的,连最基本的摆盘都没有。“小姐,夫人吩咐您必须吃完,我得看着您。”佣人把餐盘放在床头柜上,退到安保身边,手指紧张地绞着围裙边角,不敢与她对视。
纪如瑄看着那碗凉透的南瓜粥,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会亲手给她熬粥,粥里会放些切碎的红枣,还会用勺子搅到温热才递过来。现在这碗粥却冷得像冰,连一丝曾经的温度都找不到。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里,冰凉的粥水滑进胃里,激得她一阵痉挛,额头瞬间冒了冷汗。
安保没催,只是站在门口盯着她,像在监视一件必须按指令运作的物品,连她皱眉的表情都要仔细打量。
九点整,礼仪课的老师准时敲门。女人穿着熨烫平整的香槟色套装,手里拿着白手套和骨瓷茶杯,说话带着生硬的中文口音:“纪小姐,夫人请我来教您贵族仪态,首先要学的是端茶杯的姿势。您的手指需轻捏杯柄,不能碰到杯身,手腕要稳,不能晃。”
纪如瑄坐在沙发上,看着老师僵硬的示范动作,突然觉得可笑。
她演过宫廷剧里的公主,那些仪态她闭着眼都能做到,甚至比老师示范的更优雅。
可现在母亲却要让外人来教她,无非是想把她困在“纪家大小姐”的壳子里,消磨她对自由的渴望。
老师把茶杯递到她面前,杯沿还沾着细小的茶渍,显然没认真清洗。纪如瑄故意松开手指,骨瓷茶杯“当啷”一声撞在托盘上,温热的茶水溅了老师一裙子。
“纪小姐!”老师的脸色瞬间沉下来,声音拔高了些,“您这是对礼仪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身份的亵渎!”
“我只尊重值得尊重的人和事。”纪如瑄站起身,走到窗边盯着防护栏外的蓝花楹,“我妈让你来,不是教我礼仪,是让你盯着我,防止我逃跑,对吧?”
老师的脸涨得通红,却没敢反驳,只是拿出手机飞快地发了条消息。没过五分钟,慕清棠就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根深棕色藤条。
纪如瑄记得这根藤条,是她小时候犯错时,母亲用来打她手心的东西,现在却成了威胁她的工具。“你就这么不听话?”慕清棠的声音冷得像冰,藤条在掌心轻轻敲打,发出“啪嗒”的轻响,“端个茶杯都学不会,将来怎么撑起纪家的门面?”
“我不想撑起纪家的门面,我只想过自己的生活。”纪如瑄转过身,眼底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下来,顺着脸颊滑进衣领,“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什么,为什么非要逼我做不喜欢的事?”
慕清棠扬起藤条,却在落在纪如瑄身上前停住了。她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眶,手指微微发抖,最终把藤条扔在地上,藤条碰到地板的声音格外沉闷:“你先把仪态学好,我就考虑考虑你说的话。所谓影后头衔,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维持不了多久。”说完转身就走,关门声震得墙壁都在轻微晃动。
礼仪课继续到十一点,纪如瑄没再故意犯错,只是机械地跟着老师做动作。
十二点,午餐送到房间。这次是牛排和蔬菜沙拉,牛排煎得焦黑,边缘还带着焦苦味,沙拉里的生菜发黄,连沙拉酱都只挤了薄薄一层。纪如瑄没动,只是坐在窗边盯着防护栏的缝隙。
安保见她不吃,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低声说了几句后,对她说:“夫人说,您要是不吃,下午的理财课就会延长两小时,而且不会有休息时间。”
纪如瑄的心猛地一紧,抓起刀叉就往嘴里塞牛排。
焦黑的肉渣卡在喉咙里,她咳得眼泪直流,却不敢停下。她知道母亲说到做到,延长的理财课只会是更折磨人的精神控制,她得保存体力,不能让自己先垮掉。
下午两点,理财课的老师来了。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手里拿着厚厚的账本,一进门就开始讲纪家的产业布局:“纪小姐,您看这文旅公司的股份,占了纪家总资产的三成,将来都是您的;还有这家影视投资公司,去年投的三部剧都爆了,只要您愿意专心学管理,夫人可以让您当项目负责人,比当演员风光多了。”他翻到一页标注着“海外资产”的页面,手指在上面敲了敲,“夫人说,只要您听话,这些资产将来都会转到您名下。”
纪如瑄看着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突然觉得很陌生。这些她曾经觉得“与自己无关”的财富,现在却成了母亲用来捆绑她的枷锁。
她想起曾经在草原拍戏时,虽然条件艰苦,却能每天沉浸在角色里,那种充实感是再多财富都换不来的。可现在,母亲却要把这些数字硬塞进她的人生,逼她活成“纪家继承人”该有的样子。
四点整,老师走了。纪如瑄以为能有片刻安静,却听到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是管家,手里拿着一件素色棉麻裙子:“小姐,夫人让您换上这件衣服,陪她在庭院里散步。”
纪如瑄看着那件毫无设计感的裙子,想起自己衣柜里那些各式各样的戏服和私服。
有的是拍戏时定制的,有的是自己逛街时一眼看中的,每一件都藏着她的喜好。可现在,母亲连她穿什么都要控制,连最后一点个人喜好都要剥夺。她没拒绝,默默换上裙子,跟着管家下楼。
庭院里的蓝花楹还在落瓣,慕清棠坐在白色藤椅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到纪如瑄,她招手让她过去,把文件递到她面前:“这是纪家影视公司明年的投资计划,你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项目,只要你愿意留在公司学管理,我可以让你负责一个项目。”
纪如瑄扫了一眼文件上的项目名称,全是她不感兴趣的商业片,没有一个是她喜欢的文艺题材。“我不想管这些,我想回去继续拍戏。”
“拍戏能有什么前途?”慕清棠把文件扔在藤桌上,语气里满是不屑,“你是纪家的大小姐,不是那些要靠拍戏讨生活的演员。等你学好管理,整个公司都是你的,想要什么角色不能给你?”
纪如瑄没再说话,她转身往房间走。蓝花楹的花瓣落在她的头发上,她却没像以前那样伸手拂掉。她知道母亲的软肋是纪家的名声,也知道母亲的底气是手里的财富,现在硬闯只会让自己更被动,只能先假装妥协,再找机会。
回到房间时,天色已经暗下来。纪如瑄在衣柜的角落里,摸到了一件藏在棉絮里的旧卫衣。
这是她刚入行时买的,上面印着她第一部戏的剧名,虽然已经洗得发白,却承载着她最初的梦想。她把卫衣抱在怀里,闻着上面残留的洗衣液味道,心里慢慢生出一点勇气。
她走到窗边,仔细观察防护栏的结构。栏杆之间的缝隙很窄,成年人的手都伸不出去,却能看到庭院里的监控摄像头位置。
三个摄像头分别对着楼梯口、大门和她的窗户,没有任何死角。她又摸了摸门锁,发现锁芯是最新款的智能锁,没有钥匙孔,只能通过密码或指纹打开,想要撬锁根本不可能。
八点整,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慕清棠,手里拿着一杯温牛奶:“喝点牛奶,有助睡眠。”她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边盯着纪如瑄,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有强硬,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你要是乖乖的,我可以让你每周去公司了解业务,慢慢适应新的生活。”
纪如瑄看着那杯牛奶,想起小时候母亲也会这样给她送牛奶,那时牛奶是温的,母亲的手也是暖的,还会坐在床边给她讲睡前故事。现在牛奶还是温的,母亲的手却冷得像冰,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算计。“我想回自己的房子。”
“等你想通了,自然会让你回去。”慕清棠站起身,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语气里带着威胁,“别想着逃跑,庄园的围墙装了红外警报,你要是靠近,不仅会惊动安保,还会影响纪家的声誉。你应该知道,纪家的名声不能毁在你手里。”
门被关上后,纪如瑄拿起那杯牛奶,却没喝。她走到窗边,抱着那件旧卫衣,看着庭院里的监控摄像头。月光透过防护栏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在囚笼里的希望。
她知道母亲的软禁很严密,知道反抗很难,但只要心里的梦想还在,只要还没放弃对自由的渴望,就还有机会。她把卫衣叠好,藏在床垫下,然后拿起那杯牛奶,慢慢喝了下去。她要保存体力,要假装妥协,要让母亲放松警惕,这样才能找到打破囚笼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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